“为了那些小辈一心求死么………”

柳小江低头看着恭敬跪在地上的九尾狐，眼中闪烁的暗金色光泽也足以确认对方并未说谎，看起来也的的确确就是希望自己的死，能在未来某天给精灵们的境遇带来改变。

但也正因为确认了这点，并通过观法与双全手的结合，知晓了对方心中的真实想法………

他面对着此等通晓人性………甚至是几乎已与人类无异的九尾狐，反倒也开始变的有些犹豫了起来，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应该只因潜在的威胁，便要亲手杀掉这种任谁看都很稀有的家伙。

足足上千年之久的苦修……

若只因‘命运’二字就必须死于今日………

这种事在柳小江看来多少也有些可惜了，况且…………如果他真的仅因为对方身上的潜在威胁，便要为了自身不受影响而毫不犹豫的下手，又与之前那个早已凉透的苏诚有何区别？

于是乎……

“你方才所施展出的那种手段，也只不过是将它们转移了位置，具体方位…………也仍然还在这片山岭的范围之内。”柳小江望着跪在地上头也不抬的九尾狐，道：

“如果你死了……”

“你觉得他们真的会对此善罢甘休，听从你这老祖宗的命令放弃寻仇么？”

“要知道……”

“你这长辈的态度在多数情况下，其实也已经足够说明一些问题了，毕竟…………如今这些生活在关外的精灵，可都是在你的教育下成长起来的。”

“我不知道这种对人类来说很正确的教育，放在它们这些精灵的身上是否同样正确…………”

“但考虑到那些精灵方才对你所表现出的态度，至少可以确认…………它们一定认为此事是正确的，因此基于你往日对它们的教育，今后感情用事的恐怕也并不在少数，搞不好甚至还都会想为你报仇。”

话说至此，

他忍不住朝着地上的九尾狐摇头叹息道：“你死了以后……”

“我无法保证在面对那些仇视我的精灵时，仍能像你今天所希望的那样一次次放过它们，以至于还要在未来终于出现转机的时候…………出手拯救这些巴不得我早点死掉的家伙。”

“但若是不答应你的请求，亦或答应了最终却无法做到，那么你今日的死…………也迟早会让我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家伙。”

“毕竟，就因为人类之中有很多这样的家伙，才让我不得不着手于眼前的这些麻烦事，但若是最后连我自己也变成了这样…………难道还要亲手消灭我自己不成？”

“起来吧……”

“今天的确是我输了，输给了你这聪明的家伙，也输给了自己的坚持………”

闻言，

九尾狐跪在地上略微沉默了片刻，随之才终于按照要求从地上起身，但看向柳小江的眼神…………却也因此而更为复杂了几分。

“嬴前辈，既然心存善念，并未败给心魔，您到底为什么要………”

“如果换做是你的话……”柳小江开口打断道。

“在拥有了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之后，还会让子孙后代永远躲在这山沟里面么？”

“或许……”

“你们早已适应了这里的艰苦生活，也并不奢求于更加美好的生存环境，但只要人类一天无法真正接受你们的存在，不知何时会被他们消灭的危险也就一直存在。”

“诚然……”

“你本身的确足够善良，也清楚天道所定下的规矩，因此于情于理也都不会产生针对人类的念头…………可人类又是否愿意相信这种事？”

“明明拥有着可以改变些什么的力量………”

“而你却要永远窝在这片山沟里面，容忍人类仗着天道的优待对自己胡作非为，甚至是坐视着对方在某天真正找上门来，当着你这长辈的面…………随意宰杀你的那些无辜子孙？”

“届时……”

“就算你因此看清了一些东西，明白了自己之前不该无动于衷，之后也可以凭借力量回击那些人类，但那部分已经付出的损失…………甚至是大量子孙的伤亡，如果你并没有挽回此事的能力呢？”

“…………”九尾狐。

“你我修为若是足够强大的话，或许在力量上不会有任何的弱点………”柳小江继续缓缓开口说道。

“但你我皆有感情……”

“我们并不能保证那些与你我产生了关联的存在，同样也会与我们一样在力量上毫无弱点可言…………所以也必然会成为你我身上最大的弱点。”

“既然你我并非绝对‘无敌’，既然也有弱点这东西的存在…………自然也就不能表现的太过被动，至少不能在清楚危险存在的情况下，却还故意无视那些可能会发生的危险。”

“因为……”

“在我们这种拥有充足时间的人看来，只要存在着所谓的可能性…………那么不管此事发生的概率到底有多小，也迟早都会随着时间累积而逐渐演变成现实。”

说到这里，

他看着貌似无法理解此事的九尾狐，道：

“你的力量虽说并不算弱，但还没到足以改变些什么的程度，所以也只能选择被动承受风险，只能寄希望于人类本身的善念，然后迟早有一天…………在你们不被需要的时候，也终将被人类逼迫退场。”

“而我……”

“在看清了的确存在着此等可能性之后，则是要用力量强行逼迫那些人类做出改变，彻底杜绝这般相对来说可能性更低的生存风险………”

“为此……”

“即便不愿滥杀无辜……”

“我也会仔细考虑各方面的得失，继而判定出哪些牺牲是必须的………”

“我的确是很自私的存在，但也并未极端到可以为了自己，完全无视世间其他的一切生灵………”

“你对我来说虽然是个潜在的威胁，但也并不能算是什么关乎生存的风险，最多也就是有可能会给我添些麻烦罢了………”

“所以……”

“你……还有那些视你为家人的精灵，只要不会在接下来的争斗中给我添乱，那么于我而言…………也就并非是一定要被消灭的那类存在了。”

“何况……”

“一只罕见修行了上千年之久的九尾狐，如果只是因为‘命运’二字就不得不死…………也的确是有些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