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决定强者与弱者之间的区别，而规矩…………则往往都是由强者所制定的。”

“不愿欺凌弱小的强者在制定规则时，自然不会让这规则对任何的弱者不利，甚至是只针对强者进行某种程度的优待………”

话说至此，

他再次拿起了桌上的二锅头，道：

“但，如果按照你的设想，未来让所有人都变成异人，那么眼下那些适用于普通人的规则，也就会在将来随之彻底失去原有的作用，因为时代变了…………它必然不会适合那种变化巨大的世界。”

“届时……”

“规矩必然会重新制定，可你又如何能保证，那时有资格制定规则的强者，还会像今天这样对大家一视同仁？”

“……难道还会有什么变化么？”马仙洪不以为意道。

“如果规则一直都是由强者制定的，那么今天…………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因为异人和普通人之间的思想与理念不同，就算大家在某种程度上都算是一样的普通人类，但由于思想等差距…………目前所遵循的规矩也还是存在着不同。”柳小江解释道。

“这世道是属于那些普通人的世道，规矩………法律也是他们针对普通人所设立的，既不能适用于异人与异人之间，也不能适用于异人与普通人之间。”

“普通人……”

“不管你与他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故意杀人…………无疑就是罪大恶极的。”

“无论有什么理由吧………”

“异人与异人之间，因仇恨而相互厮杀…………难道也会像是普通人一样被问责么？”

“…………”马仙洪对此根本无法回答。

“不会……”柳小江并未在意马仙洪的沉默，而是自顾自地继续缓缓开口说道。

“为了普通人的社会，异人的存在即是不合理，哪怕基于人道主义精神，不会因出身被判定必须要死，公司方面的态度也是放任异人内耗，所以根本不会像是普通人一样，故意杀人………即是大罪。”

“何况……”

“异人之间的相互厮杀，也不是今天才有的局面，都已经持续了多少年了………”

“这便是异人与普通人之间，除却力量之外…………最大的区别。”

说着，

他拿起二锅头将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道：

“老马，若是让所有人都成为异人，你猜…………未来到底是会按照原本普通人的社会发展下去，只是针对规矩等问题进行某种优化，还是会逐渐转变成适应异人这个群体的社会？”

“诚然……”

“普通人突然转变成异人，思想或许还是会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也许在想到规矩已经不再适用于这世道的时候，更改起来也还是会贴近于维持当前的这种稳定。”

“可未来………”

“等过了数年之后，当普通人不再觉得自己是普通人，当他们彻底熟悉了异人的那套规矩以后…………还会想今天这样关心于弱者么？”

“……我是不会变的。”马仙洪想了许久才犹豫着说道。

“你是不会变……”柳小江对此倒是没有否认。

“你老马从始至终都可怜弱者，甚至不吝啬于将异人的力量分享给他们，但这可不代表那些原来因为清楚自身弱小，所以才愿意规规矩矩在世道上过活的人…………也会像你一样从始至终都不曾改变。”

“关于这点……”

“看看你那些碧游村的村民，在接触到力量之后的变化，你应该也会比我更清楚吧………”

“那些村民变强的只是自身力量，心境上则完全无法与力量匹配……”

“异人之所以不会在力量上迷失，那是因为他们获得力量的经历，也并不能算是一条相对简单的道路，也知道修心这件事…………”

“但即便如此……”

“这样的异人在面对八奇技时，同样也是很容易就会失控暴走，不惜任何代价都渴望得到这份力量。”

“老马，既然连异人都是如此，那些普通人轻易获得力量，成为了与异人同等的存在之后，又如何才不会醉心于这份力量？”

说罢，

他将手中的酒瓶放回了桌面，道：

“懂得收敛自身的欲望，不代表我们真的并非野兽，只是因为智慧明白了纵欲的后果，才无论如何都会避免自身变得与野兽无异………”

“而且……”

“相较于一般人……”

“大部分异人与那些认同弱肉强食的普通人，几乎就是当前最为接近于野兽一样的人类了。”

“这种情况下居然要让所有人在未来都变成异人，让这一少部分逐渐转变为大多数…………你是想要一个只有捕食者与被捕食者的社会么？”

“野兽的社会………”

“这不就是弱者永远都只能被强者‘剥削’的社会么？”

“一旦这种事被定型……”

“届时就算是有弱者想要抱团反抗，那些强者也会团结起来以求保证自己的地位吧，我们暂且不说这最后究竟是谁输谁赢…………万一毁灭了怎么办？”

“…………”马仙洪。

“社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如何经得起涉及所有人的理念之争？”柳小江摇头道。

“你总说善恶这东西并不存在，一切都是由强者在胜利后所决定的，殊不知…………若想有一个稳定平和的生存环境，一个至少不会只维护强者利益的社会，没有善恶与规矩这些东西就是不行。”

“幸运的是……”

“那些曾经胜利过的强者，根据自身善恶观所设立的规矩，在如今看来…………倒也算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了，起码我是不觉得自己能在这方面上做的更好。”

话音落罢，

他起身走向小洋楼的大门，并在经过马仙洪身边的时候，顺便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

“老马，至少在我眼中看来，之所以会有今天的局面，可并不是什么这个社会与世界的错，反而就只是一种人祸………”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众生平等，无疑是一种极为正确的想法，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事，现在的他们…………也只是自私的有些过了头。”

“我要做的……”

“也不过是在他们都很自私的今天，站出来用拳头告诉他们极端自私…………所招致的恶果。”

“毁灭的话……”

“我还上哪去享受所谓的生活，如何证明自己与他们之间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