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江当初在龙虎山上的时候，就曾在早晚课上对气局这种东西有过一些了解。

但这东西几乎就和奇门术数差不多，想掌握就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来学习，甚至还要比奇门术法更加让人难以学会，而且就算是学会了………效果上也远不及术法与道法来的那般纯粹。

所以……

他对风水气局这种玄妙之术的了解，其实也和对那些奇门术数的了解差不多，仅仅只是明白这东西真正所能发挥的作用，没办法像是王也与诸葛青一样熟练使用术法，更不可能掌握风水气局的用法。

不过，基于对术法与风水气局的部分了解，再加上他自己那种极为特殊的观法能力，哪怕是风后奇门与大罗洞观这般令人匪夷所思的绝技，也一样不可能对他产生太大的威胁，甚至于很难起到作用。

此时，

在柳小江动用了自身的观法后看来，这看似是附在寻常上班族身上的谷畸亭，实际也并非是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出阳神，与那些存在于巫术中的凭依能力也不沾边………

这不过是将自身气局中的分支，强行安排在了其他事物的身上…………反而更像是一种分身般的能力。

而且……

柳小江在这名寻常上班族的身上，已然看不到了任何属于他的气局，说明这普通人早已丢了自己的性命，很可能是在被人鸠占鹊巢前就已经死了。

老王啊老王，我到底该对你说些什么才好，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一个无聊的家伙给威胁了，殊不知对方连真正可以用于威胁的筹码都没有…………

这他娘的死了都是白死！

“小子，不要以为天赋够高、实力够强，就可以在这世上肆无忌惮的行事。”谷畸亭通过寻常上班族的身体，对着狂妄的柳小江怒目而视道。

“有时候………纯粹的个人实力可代表不了一切，何况你最多也不过只是强于那些所谓的十佬，面对那些普通人在近些年来所掌握的力量，就算是你也一样逃不过最终沦为蝼蚁的命数。”

“只要那些普通人下定了决心想除掉你，最后充其量………”

他显然不觉得柳小江对自己而言有多危险，仍然还是对大罗洞观与眼下的情况非常自信。

“也不过是损失大小的问题………”

“所以……”柳小江面色平静地的望着有恃无恐的谷畸亭，“我才会说谷先生你不过是个无聊透顶的家伙，不仅在手段与天赋上远不及当年的那九个人，如今就连这眼界………也与一只井底之蛙无异。”

“但，这也是必然的结果，谁叫你谷先生仍停留在当年，所行之事也仍与当年脱不了干系，永远都是跟在无根生身后的平庸之辈………”

“你自以为是在继承那根搅屎棍子的思想，却并未发现其实连他自己都早已选择了放弃，何况………我不觉得你真的清楚那根搅屎棍子的想法，因为你甚至都不明白世人为什么会将他称为搅屎棍子。”

“你懂什么？！”谷畸亭眼神凶狠的看着柳小江。

“我确实没有见过无根生……”柳小江自然很清楚谷畸亭的意思，也明白对方到底在质疑些什么，于是道：

“不过，也许是由于同为‘无根生’，也有过某种大致相同的理念，所以更容易揣测对方的想法吧………”

说着，

他抬眼看向情绪多少显得有些愤怒的谷畸亭，道：

“我很清楚你所追寻的无根生，本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因为自诩为所谓的‘无根生’，不知自己将来应该去往何处，但又基于自己是为异人的身份，很容易就会发觉异人于世道的角色，所以要比任何人都更洒脱与随性，同时也比任何人都更负有理想。”

“其实说到底……”

“你们这些家伙之所以追随无根生，无非是向往他身上的洒脱与随性，认为那种状态便是修行之人该有的姿态，再加上他本人做事又是那般让人捉摸不透………难免会对一些浑浑噩噩之人产生吸引。”

“梅金凤便是这般浑噩之人，但全性的谷畸亭又何尝不是，而且当年在全性的内部…………大多也都是这样的异人，夸张点的甚至都不知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你们根本就没有追求的目标，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就会依附于满足自身的种种欲望，并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找到一个答案………”

“无根生在当年就很清楚异人于世道的角色，因此很快注意到了你们这些全性妖人身上的问题，于是………他想要引导你们这群妖人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来让全性变得更加正常。”

“目的………或许是为了所谓的大义，又或者是为了世道的安稳，但最终要的是他不会将人分成三六九等，而是只会根据事实来将人们划分出几种不同，并希望自己可以引导其中最不稳定的一群人。”

“这是无根生在看清自己之后，着眼于其他事物时做出的决定，而这选择………即使在其他异人的眼中，足以让任何人感到不理解，甚至是认为他与全性都是一路货色，但在事实上也的确不失人道。”

“对于这样的无根生………”

“我并不打算和当年圈子里的其他异人一样，轻易就将与全性一起行动的无根生当成搅屎棍子，哪怕他在当时看起来的确很像是那么回事儿………”

听到这些话，

谷畸亭眼神稍显疑惑的看着柳小江，显然不清楚对方为何会突然说起无根生的好话，明明刚才还对无根生表现出一定程度上的否认。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柳小江继续道。

“如果事情只到这里，那么无根生这人的确并非所谓的搅屎棍子，你们追随他的选择…………也可以说是相当的明智，更算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但可惜……事情并非只到这里就完了。”

“因为他在之后的战乱年代，多半是遭遇了某些让人难以接受的变故，最终还是被他找到了其他更能证明自己活着的事物，那便是你谷先生应该也认识的冯宝宝，以及‘冯’这个姓氏所代表的含义。”

“家人……”

“他明明自诩为是‘无根生’，却在之后与人产生了密切的联系，甚至于像个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也许这件事在当时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不过就是行走在道路上偶然遭遇的一个意外而已。”

“他仍是当年的那个‘无根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起初并不能理解‘家人’二字所代表的含义，直到失去才终于理解了自己其实并非‘无根生’，并且直接导致了后续一切混乱的发生。”

“那个不再是‘无根生’的无根生，那个因为失去而开始追求与他人关联的家伙，那个因此而引出了‘八奇技’与‘甲申之乱’的冯曜…………

他就是一根彻头彻尾的搅屎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