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了一句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话，

柳小江没管电话那头的三人究竟如何理解，随即便挂断了张楚岚主动打来的这通电话。

他这时虽然有些意外于王也的选择，也知道王也已发觉了赢勾的真实身份，但却并不会为此而产生一丝一毫的危机感。

因为，事实就如同方才所说的那样。

别看王也总是把‘天下’与‘世道’挂在嘴边，一些行为在目的上也更贴近于是为了某种大义，不想任由这世道因某种人而发生太大的变化，以至于最终影响到其他那些相较更为无辜的人们。

但，王也根本狠不下心。

他即便更重视世道的安稳与大义，也不会为了这种想法继而牺牲任何人，身上并没有那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想法。

说起来。

王也心里面所坚持的那种理念，实际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与公司相吻合的，只是在处事上要比公司方面显得更为温和一些。

如果说公司目前在赵方旭的领导下，在圈子里行事就已经算的上是足够温和了，也确确实实的是成功找到了某个平衡点，让公司在其他人眼中显得既不激进也不保守………

那么与之相比起来，王也身上的这种温和，也就会显得过于保守了。

但不得不承认，在大部分情况下看来，相较于既不激进也不保守的公司，大多数者显然也还是会更喜欢王也这种老好人。

柳小江，也是如此。

这时，

吱呀……

夏禾伸着懒腰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她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稍显沉默的柳小江，也不免有些疑惑的朝着客厅这边走了过来。

“之前不是说要等消息么，平时没事做还起的这么早，这种生活习惯还真是健康呢………”

“……你为什么没走，之后的事哪怕是沈冲，我也不打算让他参与进来。”柳小江看了眼走过来直接坐在沙发对面的夏禾。

“你那种‘息肌’的效果确实很不错，但多少也取决于面对此手段之人的心性，何况接下来要面对的也不只是一二个敌人，而是整个王家………你和沈冲若是参与进来，也只能是在给我添麻烦。”

“呵呵……”夏禾对此倒是不可否认的笑了笑，随之道：“你的力量就算再强，也不至于瞬间杀死所有人吧？”

“蚁多咬死象………”

“这种情况虽然不太可能会发生，但若是一部分人用自己的命拖住你，以求让另一部分人散开逃往各个方向………难道你还能一个一个的追上去么？”

“……为什么？”柳小江盯着夏禾看了许久，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并未看透这个女人了。

“我和沈冲的力量是不强………”夏禾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并且习惯性地晃动着洁白的双腿，道：

“不过，那也得分对手是谁………”

“如果是你和老天师这种人，最终的结果自然不必多说，但除了你们这种超越常识的家伙之外，就算是那些所谓十佬………”

“我和沈冲两个人联手的话，即便最后还是很可能不敌十佬，但付出点代价逃跑………应该也不会太难吧。”

说到这里，她停止晃动自己的大长腿，弯腰将手肘撑在自己的膝盖上，而后用手拄着下巴看向柳小江，道：

“王家人即便想用自己的命，来给其他人的逃走争取时间，也不是什么人的命都能起作用，起码就要留下很大一部分的实力者，才有可能帮其他人争取到一点点时间………”

“如果真的下定决心了要赶尽杀绝，我和沈冲两个人联手负责接应一下，应该也足够在你解决掉周围的麻烦之前，拖住那些想要赶快逃走的王家族人了………”

“所以……”柳小江看着这个名声在外的全性妖女，“我才会想问问你为什么………”

“我如果答应了让你参与之后的事，到时哪怕有我这个全性掌门在场，也未必就能保证你和沈冲的安全，王家毕竟是传承了多年的四家之一………”

“届时……”

“如果我真的需要你和沈冲帮忙，说明王家起码能够暂时拖住我，而既然被拖住了………我也就不可能在你们遭遇危险的时候及时出手。”

话说至此，

柳小江的眼中再次闪过一丝好奇，随之更是有些难以理解的看着夏禾，道：

“夏禾，你是个全性，哪怕并非自愿，自身也并无什么太过的行为，但在其他大部分的异人眼中看来，你也仍是个彻头彻尾的全性妖人………”

“此外……”

“你明明并非自愿，却依旧加入全性………”

“你应该是个很在乎他人异样眼光，也容易被他人看法所影响的人吧？”

“之前在龙虎山上的时候，虽说并非有意偷听你们俩的谈话，但却还是让我听到了不少东西………”

“你清楚他人究竟如何看待自己，也承认自己就是个全性妖人………”

“现在……”

“你却又以全性妖人的身份，想和我做些不符合身份的事，夏禾………你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到底是想以全性的身份，成为可控黑暗之中的一份子，还是索性………想让上面的那些人改变看法，认为你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全性妖人？”

“现在告诉我你的想法，考虑到你曾经的经历，以及灵玉那个口是心非的家伙，无论如何………我也都很希望你可以有个好结果。”

“毕竟，人可以有很多种‘该死’，或者说人这玩意儿，对这世上的其他生灵来说，压根就不存在什么无辜之人………”

“但，若是以人自己定义的道德角度来看，这世上也并没有一种‘该死’叫做‘因出身而该死’。”

“哪怕这人因为出身而遭到了不公平待遇，甚至也开始逐渐的自甘堕落了起来，可是………只要没有堕入深渊，只要还是愿意回头，那么一切………也就都还来得及。”

“………”夏禾听到这种长篇大论，不免深感无奈的摇了摇头。

“掌门先生啊，您不会真把自己当成一个长辈了吧，这种语气可不像是在和同龄人交流的样子………”

“是啊，我并不是你，不了解你的感受，所以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柳小江平静道。

“但这些道理从古至今，一直就摆在那里从未失去，那些先贤们的话………你难道会觉得没有一定道理么？”

“我一个外人，因为种种理由，不希望你最终落得难堪的下场，所以才会忍不住多说几句………但也仅此而已了。”

“毕竟，脚长在你自己身上，走不走，走那条路，走什么样的路，都该由你自己来决定………

“做不做人，做什么样的人，亦是如此………”

“啧……”夏禾收起了脸上那种玩味的笑容，秀眉紧蹙的看了柳小江许久，而后语气幽幽的说道：

“可惜，人和人之间是不同的，我没有你们这种坚如磐石的心性，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而已………”

“这些话在普通人的眼里看来，虽然正确………但却全都是不符合实际的傻话。”

“因为……”

“人不可能孤独的活着，总会和其他人产生联系，所以绝大多数时候，你我的模样如何，也都是别人决定的………”

“………”柳小江看着难得认真起来的夏禾，但考虑到对方所说的现实因素，最终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想走的路不好走，想做的人不好做，还都说是身不由己………这不是废话么。”

说罢，

柳小江看向摆在一旁茶几上的黑色脸谱，眼神复杂的缓缓开口说道：

“己不由心，身又岂能由己……”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那么简单，如果看待所有问题都那么理智，人………也就不是人了。”

“夏禾，但有一点你说的很对。”

“人不可能孤独的活下去，若是做不到心如磐石的话，那做个普通人其实也未尝不可………”

“如果选择做个普通人………”

柳小江看着对面沙发上沉默的夏禾，试着说道：

“以普通人的角度来看，你确实并不属于你自己，因为无论你个人愿意与否，你总会和他人息息相关，一同共有着某些东西，所以无法总随自己的心意………”

“但也正因如此，人才会觉得悲伤，觉得快乐，活得充实………”

“毕竟……”

“除了那些让你悲伤的之外，总会遇到让你感到快乐的人和事，普通人要做的便是抓住一个重点，考虑自己究竟是为了那些讨厌的人和事而活，还是为了那些让你感到快乐的人和事而活……”

“既然做不到为了‘得’而放弃一切，那也就只能试着去学会做个取舍了………”

“…………”夏禾。

就在这时，

屋子的玄关处传来了动静，接着一脸疲惫的沈冲开门走了进来，但却见到屋里的气氛似乎有些古怪，不由得看向了客厅沙发上的二人，道：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无聊啊……所以就聊聊人生，聊聊理想呗。”夏禾朝着沈冲笑了笑，也不知刚才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沈冲听到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不免一脸嫌弃的看向了夏禾。

“真行！我在外面忙的要死！你们这边却闲的要命！如果真这么无聊的话………就不能来个人和我换换么？”

“谁叫你看起来那么普通呢？”夏禾顿时无情的嘲笑道。

“这次和天下会是秘密接触，之后的事也绝不能被任何人察觉和天下会有联系，你这种一眼看过去就是个普通上班族的家伙………显然才是这次最适合与天下会联络的人。”

“天下会怎么说？”柳小江无视夏禾的玩笑话，主动开口询问了一下情况。

闻言，

沈冲狠狠瞪了一眼夏禾，随之朝着柳小江点了点头，道：

“风会长说已经差不多了，王并失踪且‘生死未卜’的消息，已明确传达给了王蔼那个老家伙，现在………估计王家上下正在因此而着急上火呢。”

“不久前，王蔼更是直接下令，让所有在外面的王家人，尽所有力量和人脉寻找王并的下落，相信只要风会长能顶住压力再拖两天，王家人应该就会在他的极力引导下，谨慎小心的龟缩起来。”

“找人的话……”柳小江略微沉吟了一下，道：“王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给公司么？”

“嘿……”沈冲一听这话直接就乐了，随之道：

“这就是风会长的高明之处了，王家谁都不知道王并是死是活。”

“现在最多也还只是个失踪而已，如果真的是有人要针对王家，他们若是敢把事拜托给公司，这不就等于是有人被劫匪绑架了，还在不知劫匪有没有其他准备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直接报警么………”

“王并若是没死，那就有因此而撕票的可能啊………”

“王蔼那个老家伙，如此宝贵自己这个孙儿，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孙儿………被人撕票？”

“关心则乱……”

“风会长这一刀，简直就是冲着王蔼的心窝子去的………”

“吕家呢？”柳小江再次想到了吕慈那个老家伙。

“不清楚……”沈冲想了想说道：“吕家应该知道这件事，但风会长的那种态度看起来，吕家很可能也是不知什么原因，并未针对此事给王家提供帮助，而且听说………吕家最近很少有人在外走动。”

“哦……”柳小江点了点头，道：

“那看来风会长这次是来真的了，居然一个人就把事情安排到了这种程度，不仅给了我们一个‘劫匪上门’谈条件身份，还避开了外部所有可能会给吕家提供帮助的人………”

“是啊，不愧是风会长，简直面面俱到啊……”沈冲更是忍不住再次赞叹道。

“掌门，接下来就是再等等了，等到风会长作为王家的帮手，引导王家人全部聚集在一起，您就能利用劫匪的身份去上门‘谈条件’了。”

“不只是我，你们也得去……”柳小江忽然一句话，让沈冲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并微微朝着对面的夏禾示意了一下。

见此，

沈冲马上就明白了柳小江的意思，而后满脸笑容的看向了夏禾，咬牙切齿道：

“夏禾！我真是谢谢你了！”

“呵，男人……”夏禾看了眼把自己供出来的柳小江，轻蔑的撇了撇嘴，道：

“果然没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