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长街偶遇糖葫芦 瘦西湖底有洞天
鬼火明暗不定,突然狂炎大作,之后扑哧一声便消消逝于空气。夏进大吃一惊,如今鬼火又现,是不是昨夜的王长清就在附近,不禁抬手聚力,这一动,有牵扯到背上的刚刚愈合的伤口,慢慢地渗出血来,夏进疼痛难忍,不禁冒出冷汗,紧紧咬着牙吸了一口凉气,“夏公子,你的伤势不能在加重了,此间事,就交于在下,在下定当竭尽所能找到小葵小姐。”“沈大哥,一日不见小葵,我一日放心不下,这伤势不碍事……”话未说完又是一阵阵痛,夏进不禁又吸一口凉气。沈步江见状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此物是滑石粉,可镇痛。夏公子不可多吃,稍沾即可。”只见沈步江小心翼翼从瓶中倒出些许粉末,寻了郑参家的茶壶茶杯,让夏进冲了水喝了下去。不一会儿夏进觉得浑身发麻发热,头虽说有点晕,但是精神好了许多,伤口不像原先一阵阵抽痛,酸麻起来,虽说仍不好过,但是比之前钻心的疼痛要好得多了。“此物可用来吊神阵痛,服用量大,亦会使人亢奋癫狂,丧失心性。”沈步江告诫道,将小瓶子塞入夏进手中,夏进随手塞入自己怀中。
“这是磷粉,当年铁律衙暗司常用之物,因其造费太高,早已不用,如今又在郑总司家中看见,这又是何故?”沈步江细细筛起地上的磷粉用纸包好塞入自己的大布袋中。“如今也未能查探出什么消息,不如去见趟郑总司。夏公子随我去铁律衙广陵分舵一趟。”夏进一想,也是如今小葵之事未能查探出什么消息,不如随沈步江去一趟铁律衙分舵,一来看望舅舅伤势如何,问问舅舅昨夜之事,二来么,看是不是能借用铁律衙的力量去搜寻小葵。“那就劳烦沈大哥带路了。”
沈步江笑呵呵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三步一晃五步一摇,又带着夏进走到了瘦西湖边的那条长街,现在正是晌午,街市人声鼎沸,生意正旺的时候,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吵吵闹闹的,夏进和沈步江穿梭于人群众,人头攒动,一杆竹竿上面插满着晶莹透亮的冰糖葫芦。沈步江大步流星地向冰糖葫芦走去,朱伯正扶着竹竿,在一旁抽着旱烟,一杆烟枪硕大无比,老头津津有味地嘬着烟嘴不时间吞云吐雾,眯着双眼好不享受。沈步江一脸笑意:“给老汉来三斤冰糖葫芦!”朱伯哈哈一笑:“你这农家老汉说得轻巧,老伯我一天才做几根,你这厮倒是无赖,全都要去了,城中孩子不要哭翻天!”沈步江在地上打滚耍起赖皮:“我偏要我偏要!就告诉孩子们,冰糖葫芦被猪妖怪吃了!”朱伯缓缓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你这泼皮,这么大年纪耍起小孩子脾气,且随我来吧,跟我回家去取!”朱伯打了个手势:“哟呵哟!冰糖葫芦回家咯!”沈步江起了身,装作无事人是的,拉了拉夏进的衣服,示意跟着朱伯走。
夏进一言不发,由此看来朱伯便是这铁律衙的暗桩,这么多年来,朱伯看着自己从小长大,是出于任务还是出于关爱?是监视还是监护?自己的生活会不会无时无刻被人写着密函被那些高高在上当成一个茶余饭后的笑料?这一个个街上的路人,是戴着面具还是有着真的容颜,自己是不是活在那些大人物安排好的环境中,自己原来觉得幸福,是被人制造的?也许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才是改变自己的生活的关键?夏进晃了晃脑袋,复杂的念头和想法占据了自己的脑海,不禁茫然若失,自己这十几年来究竟是如何活过来的。
七弯八绕的小路,道路越走越狭窄,两边的高墙林立,脚下的路越来越阴暗,看不见前方,唯有一束阳光轻柔的洒在夏进的肩上,夏进抬头眯眼看去,不禁用手去抚了抚肩上的阳光。
也许这条路是越来越狭窄,越来越昏暗,甚至可能终点是绝境,但路上,总有那么一抹阳光。此时夏进想起了小葵,想起来小葵的笑声,小葵生气的样子,小葵喜欢的冰糖葫芦……
“夏公子,我们到了。”沈步江抬手指了指眼前死路的这堵高墙,夏进缓过神来,点了点头。朱伯轻抚墙壁,按下了墙中的一块活砖,墙面悄无声息的慢慢移动,渐渐显出一个不高的黑洞,朱伯示意。两人先后进了洞中。
朱伯摸黑熟练地将那杆插满冰糖葫芦的竹杆插了进了墙缝中的一个小洞,轻轻一转,二人身后的石门轰然闭上,密道内突然闪出幽幽绿火,几尺一处鬼火。“嘿。当年总衙可没少花钱财物力造这个广陵分舵,全都用的是磷火。啧啧啧!”沈步江咋舌道。朱伯佝偻着身子,绿火映得朱伯深邃的皱纹格外狰狞,朱伯哑声道:“嘿嘿……”干笑了几声。夏进俯身看去,这石洞楼梯深不见底,不知通向何处。夏进不禁犹豫是不是该跟着两人下去,朱伯见夏进进退不觉的样子,幽幽的说了一句:“夏小哥,此地,是属于衙内的一个传说,一个奇迹,一个秘密,如今估计总衙内能记起此地的也不过寥寥十几人。夏小哥今日便让你开开眼界,此处分舵,当年是府主主持修葺,这条小道,通往的是瘦西湖湖底。如今要不是漱月楼事情有变,这广陵分舵,估计也就长埋于地底了”夏进不禁大吃一惊,这漱月楼亦是铁律衙的产业?这广陵分舵真是修在瘦西湖湖底?这两天来,太多太多不可思议之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所熟悉的,生活的世界彻底的天翻地覆。朱伯又道:“可惜府主英年早逝……唉……未能见到这广陵分舵修成。”夏进不禁神往,语道:“如此胸怀,此等奇思妙想,敢为人不敢为之事,想必这位府主是一代当世豪杰!”朱伯眯起了双眼,一阵唏嘘:“能做府主的助力,老夫此身无憾!只可惜府主……唉!”沈步江不语,夏进问道:“敢问这位府主高姓大名!”朱伯沉吟许久,看了看沈步江,沈步江面无表情,朱伯叹了一口气道:“铁律衙府主,锦衣卫指挥使,文成公刘基之徒,镇国寒虎夏寒凌,他……他就是你生父。”夏进愣了神,心中五味杂陈,朱伯口中说的自己的生父夏寒凌,他眼中的伟岸府主,刘伯温之徒,自己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如今知道这个从未知道的父亲早已死去,自己不知道心中应是做何感想,是该恨,该怨,该斥其弃子,还是该怜,该爱,该叹其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却从未见过自己的儿子。他或许是一介英豪,但是在自己眼中是一个连家也不顾的混账男人,他或许曾叱咤风云,但他会不会有那么一刻念起自己不能见到的孩儿。如今他已仙去,他的事就只是他的事,自己还是不要多想了。
夏进漠然前行,低头不语,他身前的朱伯,沈步江二人,未曾看到夏进的表情,也不知夏进听到此消息做何感想。幽幽长梯,终要走完,看到平地之时,沈步江不禁提了一句:“夏公子,你不要怨府主,这些事,本打算是你双十之年,才让你知晓,你不要怨老府主,府主为了保护你才出此下策,这漱月楼和这分舵,本是……”夏进大吼一声:“休得再提,我夏进便是夏进!夏进生来无父无母,只有一舅一妻!夏进是广陵人,寻常书生!这些事于我何干!”朱伯闻言,眼神黯淡了下来,不禁又是一声长叹。沈步江先是一愣,后面也知晓这两日间发生太多事,莫说夏进,就说如自己般老江湖早已心如铁石的人也会不知所措。三人间又陷入沉默。
走到洞底,洞内幽幽传来一声低语:“夏进……快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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