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时候的夜生活远没有现代社会这般丰富,秦悼公死雍都(经沧浪猫指出特此更正)更是寂寥无比,除了来回巡逻的士兵,城内几乎空无一人。
我和李诺来到天安街端子墟,却发现这个小小的土堆旁居然有一位老者在那儿摆摊,秦悼公刚死这老头儿便敢出来做买卖,更何况他居然弄了一只小火炉在那里做菜,他的胆子也忒大了一些。
我四处张望,却见远处两位身披黑色披风的少女缓步向这边走来,其中一名少女摘下黑色的斗篷,正是九公主赢怜,伊人在失去父亲的打击下,娇容显得无比憔悴。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眼圈儿顿时红了。
李诺和傅玲知趣的走向一边。
我来到赢怜身前,轻声道:“节哀顺变……”赢怜点了点头,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酸楚,螓首靠在我的肩头,攥起粉拳用力的捶打在我的肩头之上,我轻轻拍着她的纤腰以表示安慰,好不容易,赢怜方才控制住内心的感触,拉着我的手在矮桌前坐下。
那老者一言不发的端上四碟小菜,又放了一壶酒在那里。看来他和赢怜极为熟悉,赢怜应当不是第一次光顾这里。
赢怜道:“有什么事,你便说吧!”
我有些顾忌的向那老者看了看,赢怜道:“我大伯父又聋又哑听不到的!”
我内心一怔,万万想不到这个在夜晚摆摊儿卖酒的糟老头竟然是赢怜的大伯父,秦悼公的哥哥。
赢怜幽然叹了口气道:“当年我大伯父因为和我父王争夺王位,做出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害死了许多的亲人,父王登上王位之后,并没有杀他,将他贬为庶民,割去他的舌头,刺聋他的双耳,让他永远离开秦国。”
“直到三年前,父王方才发现他又回到雍都拜祭先祖,父王念及兄弟之间的感情,便让大伯在雍都城内生活,赐给他的府邸土地奴婢他一概不要,就要了这块地方,每晚夜幕降临之时便在这儿摆摊,父王再世的时候经常在深夜带我来到这里,他们兄弟俩偶尔会坐在一边喝上两杯。不过……这以后却再也没有机会了……”赢怜说到伤心之处再度啜泣起来。
我转身向那老者望去,却见他在一旁的土堆上坐下,端端正正摆上了两副碗筷儿,倒满了一杯酒,宛如对面坐着兄弟一般,微微笑着,端起酒杯先是洒在了地上,然后自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到眼前情景,我内心不由得感到一阵酸楚,或许只有经历血腥和残酷之后,这些王族才能够懂得兄弟亲情的可贵。
赢怜颤声道:“自从我父王过世后,每晚午夜大伯便会在这里摆摊儿,他并不相信我父王会死,每天晚上他都会在这里默默独饮,直到天亮……”
我的眼眶湿润了,不知道赢费和赢厉兄弟两人看到此情此景又会做何感想?我向周围看了看,低声道:“赢厉也来到了雍都!”
赢怜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惊奇,她轻轻点了点头道:“从你出现起,我便已经猜到了,当初欣伯侯将三哥骗去霍国,那时候我们并不知道,直到父王突发急病过世,方才知道三哥并不在国内。而后又传来燕国想要发兵的消息,这段日子,我始终在牵挂着三哥,牵挂着……你……”她的声音小了下去。
我心中一暖,悄然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柔荑:“我也在想着你
我们四目相对,短暂的深情交流之后,迅速回到严峻的现实中来。赢怜道:“我大王兄已经获得了司马王孙熹的全力支持,几位持有不同意见的大臣全都被他们控制住。”
我低声道:“据赢厉所说,你父王本来属意由他继承王位?”
赢怜点了点头道:“父王想让三哥继承王位是朝中皆知的事实,可惜他走得实在太过突然,没有来及指定这件事。”
我平静道:“所以按照长幼有序的规则,你大哥自然成了继承王位的不人选?”
赢怜道:“他们这次计划周详,动作很快,看来或许在我父王没有出事以前已经做出了详细的筹谋,所以才会如此顺利的掌控了局面。”
“我们还有没有翻转局面的机会?”
“有,不过一切
后的意思……”
“太后?”
赢怜点了点头道:“也就是我的奶奶,假如她愿意出面支持三哥,这件事定然迎刃而解,可是我大哥自小由她一手带大,在她心中原是喜欢大哥多一些。”
“她既然喜欢赢费,那么怎会支持赢厉呢?”
赢怜幽然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并不好办,我身为女儿,无法过多的干预这件事。”
“朝内还有什么人支持赢厉?”
“大有人在,可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连太傅百里?都已经被落入大狱,其他的臣子谁还敢多说话?不过……”赢怜停顿了一下又道:“太后并不知道大哥和司马王孙熹做出的一系列事情,倘若她知道他们设计迫害三哥,一定不会同意。”
我低声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太后知道真相!”
赢怜黯然摇了摇头道:“我奶奶现在因为父王去世之事沉浸在悲伤之中,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事情。”
“赢厉身为你的三哥,秦悼公的儿子,应该有资格参加父亲的葬礼,你想个法子,让他参加葬礼,只要能够出现在当场,自然有机会向太后和众臣说明这件事。”
赢怜秀眉微颦:“司马和大哥他们想必会在当天布下重重防守,想要进入其中只怕很难。”她的目光忽然落在她的大伯父身上,小声道:“除非……大伯愿意帮我们!”
秦悼公出殡之日,他的这位又聋又哑的大哥赢子渠赶着一辆牛车,牛车内放着两只用黑色丝帛扎好的马,我和赢厉则藏在帛马之中,赢厉胆色过人,在赢子渠答应帮助我们之后,便想出了这个大胆的计划,他要在秦悼公出殡之前混入灵堂,当面揭穿赢费和司马王孙熹的阴谋。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亲自陪他冒险,假如赢厉真的是日后的秦厉共公,我今日陪他出生入死的经历无疑是大功一件,更何况就算我的身份暴露,毕竟还是霍国权印的拥有者,周天子姬?的干儿子?火?城?家手打首?,这帮人多少或许给我几分面子。
牛车缓缓停下,赢子渠的特殊身份果然起了相当的作用,没有任何人阻拦他,牛车大摇大摆进入秦宫之中,灵堂设在殇阳宫中,这里也是秦国列公摆放灵位的地方。
我虽然胆大,可是来到这戒备森严的秦宫之中,内心也不禁忐忑不安。
赢子渠静静坐在牛车之上,没有任何的表示,几名卫兵走了过来,大声道:“去把祭品搬下来!”
一个悦耳的声音道:“我大伯的祭品谁敢乱动!”却是久候在那里的赢怜到了,她命令道:“傅玲,将大伯送给父王的祭品搬入灵堂!”
“是!”
一个冷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慢着!但凡进入王宫的祭品,必须盘查!”
赢怜冷冷道:“六哥,你看清楚,这是大伯!”
“大伯又如何,任何人都不能乱了规矩!来人,给我搜!”
我内心怦怦直跳,倘若在这时候他们来搜,藏身于马腹内的我和赢厉必然会被他们发现。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咚地一声,有人重重撞在牛车之上。赢怜颤声道:“大伯!”
我不知外面突然发生了什么,却听到赢子渠咿咿呀呀,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赢怜道:“大伯是说,他只是想看看他的弟弟,没有人可以怀疑他,侮辱他……”
周围一片死寂,过了许久方才听到赢怜的六哥道:“大伯,我并非是怀疑你,我只是按照规矩办事……对不起……”他叹了口气道:“都让开吧!”
赢怜的手下将这两匹藏有我和赢厉的帛马抬入灵堂之中,我暗暗松了口气,看来特洛伊木马的计策还是蛮有用处的。
帛马被摆放在朝堂之上,一个冷傲的声音道:“他为何来了?”
赢怜道:“大哥,大伯来看父王有何不可?”
“他早已被父王逐出宫室,贬为庶人,没有资格来到这里!”说话的竟然是秦国大王子赢费。
“来人,把这个不受欢迎的人请出去,将他带来的祭品丢出宫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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