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小言所做的心脏手术本来风险系数并不是特别高，但是因为他年龄比较小，身体各项机能又不算太好，使得手术变得十分危险。

莫弦只知道自己在外面坐了很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身体也变得有些麻木。

坐在旁边的韩沐却始终没有松开过握着自己的手，青年身上的热量便从那紧握的手掌间传递过来。同样在等待的院长及那个女孩子则是满脸焦急，可是大家都明白现在除了等待，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莫弦垂着眼，望着地面。眼前浮现的都是那孩子被推入手术室时安静的脸，还有勾起的嘴角。那苍白的微笑在一片白色中显得十分无力。

希望他平安。

心里默默地为他祈祷着。那么乖巧的孩子，未来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在等待着他，他还要上学，还要工作，还要享受爱情，还要过自己的生活，体验自己的人生……

如果自己能帮帮他，该有多好！

等待是一种煎熬，在漫长的等待中，莫弦的脑子乱糟糟的，上辈子和这辈子的重重回忆不断涌现，错杂在一起。

可能是忽然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自己这样无意中获得重生的机会。生命结束便结束了，哪里还有再活一次的机会。

抱怨自己没有鞋的时候，想想那些连脚都失去的人。

那孩子就算病的很重，却依然有着对生命的热爱。莫弦想要帮他。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蒙蒙亮了。等待在外面的几个人脸上都有了倦意，可是却没人有睡意。未知的等待是如此的难熬，终於手术室的门在紧闭很久之后打开了。

先走出来的是一名护士小姐，她也是工作了一晚上，虽然隔着口罩但也难掩一脸倦意。

莫弦和其他几个人见他出来急忙站起。

可能是工作的关系，早已经见惯了生死。推门出来的时候，那名护士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莫弦心里一跳，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究竟是什么感觉，急忙走上前去询问情况。那名护士见到是患者的亲友，也没注意莫弦帽子下面的脸，只是露出一个微笑：“放心吧，你们稍等一下，医生马上就出来了。”

她说完离去的时候，果然一个身着医护服装的医生和几名助手走了出来。那名医生带着眼镜，看起来斯文稳重，没等他们开口就用温柔的声音说：“手术很成功，那个孩子很坚强。不过现在还要观察，你们现在还不能进去看他。”

对於他们的道谢，那位医生微微颔首便离开了。小言则被转移到了医院的观察室继续观察。莫弦只能从透明的玻璃外看清那孩子的脸。

经历了长时间覆杂的手术，小言安静地躺在那里。小小的的身体在被子底下几乎显现不出来，只是微微的撑起很小的褶皱。

本来就青白的脸色更加难看，纯净的大眼睛此时也是阖上的，只剩下两排长睫在小脸上晕出阴影。手术的时候，大概是护士用水湿润了他的嘴唇，此时看起来倒是比进手术室之前看起来好一些。小而薄的嘴唇微微抿起，嘴角竟然微微勾起。

那孩子竟然露出无意识的微笑。

“他很坚强。”韩沐站在莫弦旁边，看来不止莫弦一人注意到了小言的笑容。

“是啊。能挺过来，真是个好孩子。”

手术成功的话，小言只需要好好调养就能康覆了。莫弦在经历了一晚的等待之后，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此时，一个想法已经在他心中成型。

只不过要实现的话，还需要一段时间。

“麻药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小言他暂时还不会醒，莫弦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韩沐关切地问。

被韩沐这么一提醒，莫弦顿时感到周身的疲惫感以及困意一下袭来。不过在医院应该找不到什么地方可以好好休息，莫弦又不愿意回酒店，因为大白天赶来赶去很可能会遇到麻烦。“还是算了吧。”

熬一熬就好了。小言应该过一段时间就会醒过来了。莫弦捶了捶胳膊，默默腹诽现在这具身体真的不年轻了。虽然他上辈子也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又是个宅男，但是他也会经常在房间里打打游戏运动一下。现在在这具四十岁的身体里，有时候真的会体会到力不从心的感觉。

韩沐像是猜到他的心里所想，在他耳边轻声说：“走吧。带你去一个地方。”

莫弦知道他一向有办法，便和院长说他们先去休息一下等等回来，并提醒他们别忘了去吃些早点。孤儿院的院长和那个女孩没想到莫弦和韩沐会在晚上赶过来，一开始刚见到的时候吃惊不已，但是因为情况紧急便也没功夫去追究，现在放松下来才意识到这两位明星竟然也和自己一起熬了一夜，当下急忙道谢，并表示小言醒了就给他们打电话。

莫弦被韩沐拉着，下了几层之后来到停车场。此时天只是蒙蒙亮，医院的停车场里没有什么人。

“先在车里凑合休息一下吧，从外面看不见的。”韩沐打开车门等莫弦上了车之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好。”莫弦也顾不得舒不舒服了，对於一夜未睡的人来说，将座位倾斜下去睡在上面感觉也是很不错的。至少可以补眠。

找了个舒适的角度，莫弦便躺了下去，身边的韩沐也将主驾驶的座位放下，两个人便在车中安静地休息。

身体挨到依靠物的感觉很好，虽然浓浓的困意涌上来，可是脑子还处於清醒状态的莫弦却一时睡不着。“我想收养小言。”

莫弦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韩沐说这件事。不知不觉间，他对韩沐的信任逐渐加深，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潜移默化之间，韩沐对他的影响已经如此之大。

“收养小言？”韩沐转过脸看向莫弦，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这可能会比较麻烦。”

莫弦想起之前和陶琛提起时，那个男人直接反对。他明白陶琛的用意，也明白韩沐所说的麻烦，可是他现在不在意这些。

他只想尽自己所能帮帮这个孩子而已。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还是想试试。”

“莫弦，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没有结婚，收养一个孩子的话，媒体会怎么猜测呢？”

韩沐所说的这些，莫弦都知道。重生也有一段时间了，尽管他并没有过多接触娱乐圈的种种，可是有些事情通过耳濡目染还是知道的。一个没结婚的四十岁男人收养一个十岁的孤儿，如果发生在普通人身上那绝对是一件善事。可是他是莫弦，事情就不一样了。

假如这件事被曝光，媒体自然会做出些猜测。

这些情况莫弦都考虑了。在今天之前他也犹豫了很久，身边的人都不是很赞成他这么做。如果他是已婚男士，那肯定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他至今未婚，媒体对他的感情生活一直十分关注，此时忽然收养一个孩子，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样的风波。

如果没有经历这一晚上的等待，他可能真的会放弃了。可看到那孩子苍白无力的笑容时，莫弦想努力一次。

既然上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为什么就不能冒险帮帮这个孩子呢？

“你说的情况我想过了，可是我还是打算试一试。”

韩沐看了莫弦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既然你坚持，我也只能支持你了。不过你最好还是和姚乐还有公司那边商量一下。”

莫弦微笑了一下，虽然青年并不鼓励他这么做，但是却也没有反对，这让他本来有些混乱的心放松下来。

心情一旦放松，睡意便一下涌了上来。莫弦闭上眼睛，逐渐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车内的空间不大，两人又是如此的近，仿佛身体的热量都能够传递到地方那里，鼻间也萦绕着对方的体味。

莫弦迷迷糊糊间，感受到韩沐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自己的脸，轻轻地说：“幸好我很年轻，可以等你喜欢上我。”

*****

说完之后，韩沐也有些困倦，维持着面向莫弦的姿势逐渐进入了梦境。

天际逐渐浮现白色，清晨的阳光很快便洒向大地，夏末的微风带着树木花草的甜腻吹拂着早起的人们。新的一天伊始，人们便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没有人注意到停车场内有两人在车内沈沈睡去，脸上还带着静静的微笑。

当接到院长的电话，被告知小言醒了的时候，他们俩其实睡了并没有多久。莫弦挂断电话，摇了摇有些昏沈的头，无意间看到韩沐正躺在自己旁边微笑着看他。

如果忽略他们现在身处的环境，倒有点像恋人一同醒来的情景。

莫弦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想奇怪的事，有些尴尬地说：“小言醒了，我们上去看看他吧。”

韩沐却没有回答，到时挑着眉毛笑看着他。

“怎么了？”

“你的脸怎么红了？”

莫弦微窘，有种被人撞破的感觉，但想想韩沐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便说道：“可能在车里闷的吧。”

韩沐笑着点点头。那表情让莫弦觉得自己选的理由一点也不高明。

不过他们也没那么多时间可以耽搁了，和乔导请假也不过今天一天而已，看完小言之后他们就得赶回凤凰城准备明天的拍摄了。

经过观察，小言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莫弦和韩沐到达之前的观察室，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同。

走到门口的时候，似乎里面已经有人在等候。莫弦走近几步，便听到了很轻的说话声。

是姚乐。莫弦有些诧异，他之前已经打电话告诉姚乐因为小言的手术提前，所以他夜里就不回去了，等白天看过那孩子之后就赶回去，并让他在酒店等他就好。

没想到他还是过来了。

莫弦正准备走近房间，就听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停顿了一下，走进去果然看到了陶琛。

走在莫弦身后的韩沐自然也听见了，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在这里看到陶琛，莫弦还是很惊讶的。因为到凤凰城拍戏的原因，自从上次酒店一别之后，自己便再也没和这个男人见过面。虽然偶尔通话，但谈论的内容也只是一些很简单的日常琐事。再加上之前发生的事情，莫弦内心有些抵触和他说话。

其实也不是抵触，而是有点害怕。

陶琛说过不愿意逼他，便真的没有再提起过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在电话中，他的话语很少，但是莫弦还是能从只言片语中体会到陶琛的关心。

可是，莫弦知道那些关心是给他的恋人的。

“莫老师，你们来了啊。”姚乐面对着门，一眼便看到了莫弦。

陶琛站在靠离的位置，本是背对着门，此时也转过身来。他依旧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身形高大健美。深邃微凹的眼睛看过来，先是在莫弦的身上停顿了一下，随即转向站在旁边的韩沐，眉头微微蹙起。

陶琛沈声说：“我听姚乐说你在这里，所以过来看看。”

“谢谢。”有段时间没见陶琛了，之前通话的时候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之前一直忙於拍摄，莫弦每天都忙得像只陀螺，自然也没有闲情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可是现在见面了，被陶琛看着，莫弦总觉得有些尴尬。

他点点头：“我过来看看小言，你不是在公司吗？”

“嗯。”陶琛只是应了一声，并没有告诉莫弦他其实是从公司赶过来。当听说莫弦忽然从凤凰城赶到x市的时候，他开始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但姚乐告诉他其实是因为之前那个叫小言的孩子要动手术，他才放下心来。可是他却控制不住想要过来看看面前这个人。

虽然过去他们之间也保持着距离，但是不是现在这种感觉。

陶琛的直觉是不仅莫弦变得陌生，连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变得愈发遥远起来。

他本是感情内敛的人，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将内心深处的东西轻易表达出来。可是，莫弦对於他的意义不同。

他不愿告诉莫弦自己是坐飞机专门赶来的，也不愿告诉莫弦自己只是想看看他而已。

他没有那么弱，需要靠这些博得什么。

他一直都是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