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山雪未完全化尽，辽阔的平原终点是黄叶落尽的密林，密林绵延向上，山尖一抹白，高耸入云。

太阳高挂，西风送来山野的气息，顾云夏被眼前景色吸引，开始期待冬猎。

“兄弟们，今天谁得的猎物最多，侯爷回去重赏！”

章青云一嗓子瞬间点燃了随行士兵的热情，大家欢呼回应，只等着萧衍一声令下就冲出去。

“快，你在等什么？”

这边顾云夏刚刚上马，就听到章青云在催促萧衍。

萧衍见她准备妥当，才一挥手，“出发！”

顾云夏来了兴致，调整好背上箭袋的位置，一驱马，奔向平原。

萧衍连忙驱马赶上。

可怜温少言一介书生，马上功夫实在不行，有心跟上顾云夏，但马儿根本不按他的意愿来，眼睁睁地看着顾云夏两人渐行渐远，偏偏就是追不上。

幸好薛柔月骑术也是一般，索性慢行陪着他，不至於落了他一人在最后。

顾云夏跑了一刻，人群散开，她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往西南去了。

萧衍紧跟着顾云夏，见她骑术娴熟，速度不低，心里涌起一股意气，纵马紧紧地跟着她，堪堪保持半个马身的距离，就是不超过她。

顾云夏注意到了他的身影，见他有意卖弄，便高声提议到：“萧衍，来比一比，如何？”

杂树荒草快速地从身旁而过，顾云夏一袭红色骑装在风中飞扬，她身子前倾，微微下压，双手拉着缰绳，转头笑着望他，神采飞扬，是冬林里面最靓丽的色彩。

萧衍似乎看到了从前的她。

没有失忆之前的她。

可以亲密地唤他名字，而不是客气地唤他“侯爷”。

他不想当秦侯，他只想当她的萧衍。

萧衍也笑了起来，“好啊”两字一出口，一挥鞭，直接超过了顾云夏。

完了还回头笑着看顾云夏。

顾云夏不甘示弱纵马跟上。

酣畅淋漓地比了一场，顾云夏以微弱的优势获胜。

两人下马，顾云夏将马拴在林间的一处空地，她扶着树歇了一下，缓过气来，见面前的萧衍气定神闲，甚至大气都不喘一下，知道他故意让了自己。

她心里不爽，直接对他说道：“侯爷是比不起吗？何故让我？”

此刻的顾云夏是分外生动的。

萧衍看不够地盯着她，嘴角噙着笑，“没有让你，只是和你比总是不想让你输。”

“哼，花言巧语！”顾云夏撇撇嘴。

突然，北面传来一处“咔嚓”声。

“嘘”顾云夏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萧衍不要出声。

她放慢脚步，往树后看去，发现前方竟是一只梅花鹿。

她眼睛一亮，转头示意萧衍拿箭，她要和他比一比箭术。

这个萧衍确实不如她，微微摇头示意不必比，但被顾云夏以为他不想比，见她坚持，萧衍只能拉弓搭箭。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支箭倏地奔向那只低头吃草的孤鹿。

破风声至，鹿惊地擡头，但已经太迟，两只箭均已射中。

见鹿身轰然倒地，顾云夏高兴地跑过去。

萧衍紧跟其后，大步走过去。

两人到了梅花鹿旁，只见棕黄夹杂点点白梅的鹿身上插着一支黑色羽尾的长箭，是萧衍的箭，而另一支白色羽尾的箭直穿其双眼，精准无比。

“你赢了。”

萧衍心悦诚服。

他的箭术本就是她教的，徒弟如何能比过师父去？

“小菜一碟！”顾云夏骄傲地说。

下一刻却苦恼怎么把这梅花鹿带回去。

萧衍注意到她表情，好笑地说：“牵马过来吧。”

啊，对，他们骑马过来的！

不想两人刚转身，密密麻麻的箭雨突然从前方涌来。

顾云夏只看见对面的树上落下十几个黑衣人，就被萧衍拉着转到了一棵大树后，避开了飞箭。

有刺客！

是谁？

萧衍低头望了一眼怀里的顾云夏，发现她也是面露震惊，内心猜测主使人应当不是她。

黑衣人见他们两人避开了箭雨，飞快地跃身而下，手持长剑直接袭来。

“保护好自己！”只萧衍身上有一把长剑，他把顾云夏往后一推，持剑就迎了上去。

明显黑衣人的主要目标是萧衍。

但见他对顾云夏格外关注，有三个黑衣人直接去追她。

顾云夏身上只有一把防身的匕首，短刃对长剑本就处於劣势，她只能利用身形小的优势，灵活应对，打掉了两个人的剑，但第三人的剑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

突然，旁边伸出一把长剑，帮她挡掉了这一剑。

竟是萧衍。

“走！”萧衍一个呼哨，唤来他的坐骑青骢马，幸而他刚刚没有将它栓起来，他翻身上马，拉着顾云夏到身前，一声“驾”，带着她杀出重围。

此刻萧衍显露出了他真正的实力，两侧的景色飞快地后退，两人一路飞奔，终於看不到黑衣人的身影。

不知跑了多久，两人穿过密林，到了一处宽阔的平台，前方是将坠未坠的夕阳和漫天粉红的云霞。

是一处断崖。

“萧衍，掉头！”马跑得太快，一看清断崖，顾云夏就立刻高声提醒萧衍。

萧衍立马拉住缰绳，青骢马前蹄高高扬起，堪堪在崖边停了下来。

幸好！

顾云夏低声叹一声，紧张得心仍在怦怦直跳。

“别担心。”萧衍轻声安抚她，扯着缰绳调转马头。

不想刚转过身就见之前那群黑衣人已骑马赶上，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密密的一排，顾云夏扫视一眼，大概有二十人左右。

真是大手笔。

是谁要置萧衍於死地？

“是谁派你们杀我！”萧衍大声质问。

“少废话，拿命来！”黑衣人弃马飞身而来，萧衍翻身下马，迎上去，两方又打成一团。

顾云夏也下马来，她夺了一个黑衣人的长剑，勉力抵抗，不想攻击她的黑衣人越来越多，她且战且退，完全没有注意到已到了悬崖边上。

一个脚滑，她身子直接向后坠去，惊得她“啊”地大喊了一声。

难道她要丧命於此？

萧衍听到顾云夏的声音，回头正好看到她落崖的身影，几乎是同一瞬间，他向崖边跑去，纵身一跃，一把抱住了前方的顾云夏。

顾云夏震惊地望着他。

他……他怎么也跟着跳下来了！

崖底云雾缭绕，两人飞速下坠。

萧衍右手压着她的后脑勺，左手环着她的腰，完全将她拢在自己的怀里，声音坚定低沈：“别怕，有我。”

此刻他仿佛是一座高山，伟岸高大。

让顾云夏心安。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