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走了
第二天醒来,景致就发现程寄的脾气不太好,他本来就喜欢冰山似地板着张脸,如今看上去脸色更臭,就连陈管家都用眼神询问你们两昨晚上怎么了。
景致也很无辜地用眼神示意:我也不知道啊!
她们两人的暗通款曲全都落入程寄眼里,他眼眸半垂,冷淡地骂景致:“猪头。”
景致:!谁猪头
等佣人们退出去,饭厅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景致很狗腿地给他倒温水:“你怎么了没休息好要不再多休息一天”
“你倒是休息得很好。”程寄冷淡得瞥她一眼。
景致:......这话实在是没法接,她确实睡得很香,累了之后更香。
“那你多喝点热水,消消气。”根本没发现自己错在哪里的景致只好如此说,说完了之后才发现自己说了经典“渣男”术语。
果然是火上浇油,程寄更加郁闷了,连骂了她两次“猪头”。
但景致还没来得及计较,家里就来了不速之客,程临岚的秘书登门造访。
她不是来和他们共度春节遗韵的,而是来告诉程寄一声:“程老先生快不行了,岚董事让我通知您。”
春节的欢庆在这一刻消失。
景致陪着程寄到机场,在那里见到了程临岚,那时候她才从香港落地北京没多久,风尘仆仆。
程老爷子在巴黎,他们得抓紧时间飞过去。
景致一直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去,一来她现在只是女朋友的身份,二来程老爷子本来就反对她和程寄在一起。
但程寄没有多想,一直拉着她的手腕,上了飞机。
程临岚并没有介意。
他们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由于时差,到达戴高乐机场是下午,有人来接他们。
程寄本来想把景致带去医院的,程临岚直接说:“你想好了你大伯也在。”
因为程寄这一出,程临兴非但没有拿到“当家人”的地位,而且还涉嫌“洗钱交易”接受检察院调查。
到时候,他们两人见面肯定不太愉快,程寄不想让景致见到这些,对她说:“你先回家等我。”
景致没有意见,她来这里本就是陪他度过令人难受的时刻,无论他怎么安排,他都觉得自有程寄的考量。
她以为这次和之前一样,回的是她和程寄在巴黎的公寓,但似乎司机理解错了,直接把她带到了程家在巴黎的公馆。
程家在巴黎的公馆,景致并不陌生。之前网上有达人扒富豪住宅的时候,她瞟了一眼,位于七区,顶级富豪,政要明星,文人名流的聚集地。
那达人为了博眼球,还号称自己在七区的私藏餐厅里见过程家老先生,穿着休闲和朋友吃饭,还说他那时候的状态仿佛在逛自家后花园。
娱乐圈就是这样,什么新鲜猎奇的都要八卦一下,为了博流量。
那位达人站在公馆外扒人家隐私的时候,一张房子里头的装修照片都没有,宏伟高大的米黄色的外墙沉默无情地将世界划成分明的两部分。
只是景致下车,站在大堂里,涌入她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空荡荡。
里头装修豪华繁复自不必说,可是空荡荡得好像站在无尽的旷野,有风吹过来,景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令她没想到的是里头的管家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见到景致,也有些愣住,大概是摸不清她的身份。
后来听司机说她是程寄的女朋友,便客气周到得领她上楼,住在了程寄的房间。
景致没有推辞,她也确实有些累了,名正言顺地入住。
但她的大脑还是处于紧绷兴奋状态,即使闭上眼睛,也睡不着,而且她也担心医院那边的情况,索性一边等消息,一边和管家要了台电脑工作。
医院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程老爷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只不过是医生用呼吸机强续了他的命,给分散在全世界各地的子女们有机会见最后一面。
律师宣读了遗嘱,程临岚做了当家人,为了程家对程氏奢侈品集团的绝对控制权,只设立了信托基金,但他名下的房产该分的都分。
程临兴即使拿了房产的大头,但听完遗嘱后就要叫嚣着上诉。
声音之大,也不知道病房内还剩下最后一口气的程老爷子听不听得见。
程临兴是这几个兄弟姐妹中最心狠手辣,可以说是程老爷子的进阶版,比他年轻的时候还要过犹不及。
在程氏集团打天下的时候,这种“心狠手辣”或许是必备的手段;可现在是程氏守天下,巩固其在时尚界地位的时候,已经够树大招风,要学会“藏锋”。
而程寄最擅长的就是稳重求进,不急功近利,这也是程老爷子考量下来最适合的人选,可偏偏他不要这个位子。
他不要就算了,但是在下位之前,还把程临兴也拉下水,断了他的可能性。
他对程寄恨之入骨。
他们之间的亲情这辈子都不可能修复,不过他们本来也没什么亲情,程老爷子走了之后,连样子都不装了。
巴黎当地时间晚上7:03分,在全家人的“陪伴”下,医生撤走了呼吸机。
程老爷子就此成为,锻造程氏奢侈品集团的传奇,永远活在八卦纸媒中。
在这一场继承者争夺赛中,程临岚是最不被看好的一位,不仅是外界这么以为,就连程临岚自己也这么觉得。
她能察觉得出,程老爷子并没有把她真正地列入候选人,也没有像培养程寄和程临兴那样用心地培养她,让她跟在身边,只不过是为了迷惑外面的投资人而已。
她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是因为她是女儿,还是她年轻的时候也叛逆过,和一个保镖私奔结婚,后来受不了贫穷的日子,又跑了回来。
在程老爷子身子还硬朗的时候,程临岚问过他,但程老爷子只是看着她说:“过去的事就不要问了,没有意义,现在是你坐上程家掌门人的职位不就行了。”
确实是她坐上了,可这个位置也是程临岚谋划了许久才拿到手的。
程寄不愿意坐这个位置,按照程老爷子的打算,程临兴是他的第二选择。
可谁都知道,程临兴继位后,他们这些旁枝都不会有以前的好日子过。
揭露程临兴的洗钱案,是程寄和程临岚的不谋而合。
程临兴,成也心狠手辣,败也心狠手辣。
竟然无法无天到和俄罗斯知名寡头合作,利用交易网络,洗钱房地产贷款,将程氏集团置于火上烤。
程临兴藏得很好,但程临岚很多年前开始就让人关注他,要不是有这么多年的经验,程临岚还真未必能抓到他一点蛛丝马迹。
程寄就是一时半刻没找到,所以才被程老爷子赶鸭子上架,不得已暂时接手程氏,一边和程临兴斗法,一边想着怎么样全身而退。
屠程临兴的那把刀,是程临岚递给程寄的。
不过程寄到底是有些手软,不愿见到亲人间相互屠戮,只想要以温和的方式谈判,将程临岚推到程家的交椅之位。
但有时候不得不感慨人的命运是由性格决定,要不是程临兴先以“煽动网爆景致”的方式,来逼程寄,程寄也不会决定揭发这件事。
而洗钱的罪证一旦被爆出来,程老爷子也不可能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把程氏集团交给程临兴。
最后选择程临岚,也成了逼不得已。
程临兴不满意这个遗嘱,在老爷子过世没多久,还在纠缠于律师,听到律师无数次说抱歉之后,他终于彻底火冒三丈,差点和程寄动起手来。
乱糟糟的场面,要不是程家的保镖里三层外三层将医院团团围住,杜绝了各种记者的八卦镜头,怕是下一秒,他们家就要登上头条新闻。
外面的世界依旧热闹非凡,病房内冷冰冰,就连床上属于程老爷子的最后一丝体温也消散了。
程临岚摸了摸床铺,下意识地呢喃:“爸爸。”
我这个女儿,也并不差的。她在心里说。
眼底一片潮湿,还没来得及落泪,就有下属进来,让她签字,程临岚吸了吸鼻子,很快就调整了情绪,进入到工作状态。
接下来,她会成为第二个程老爷子,扛下程氏集团。
景致睡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觉得十分热,她稍微挣了挣,才发现自己被困在怀里。
但这样的描述并不准确,她几乎是被程寄用长手长脚绑住。
景致睁开迷蒙的眼睛,仰起脖子看了一眼,程寄团成一团,像黑沉沉的石头,压在她身上,使她有些喘不过气。
说不清是他这个人,还是气氛。
程寄的呼吸很轻,景致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
她反而迷迷糊糊地醒了。
原本下午她是边等消息,边工作来着,但可能医院那边太忙碌,景致一直没等到消息,有些困,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中途她听到了敲门声,应该是管家喊她去吃饭,但她太困,应不了声。
睡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几点。
她稍微挪动点手臂,点亮了昏暗的壁灯。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刚要放下,目光就瞟到手机屏幕上堆积在一起的各种头条新闻:时尚界传奇大亨,病逝于巴黎。
景致的心猛然一沉。
然后各种情绪浮漫上心头。
稍微翻了翻各个平台关于程老爷子的报道,文字克制俭朴,并没有令人咋舌的花边新闻。
他的离开,还算体面。
景致把手机放好,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程寄压着她更加舒适一些。
眼睛盯着天花板,脑海中走马观花般地想着很多事,但都抓不住。
程寄的脑袋埋在她前胸,景致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忽然寂静的夜里听到程寄说:“景致,我爷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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