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致回到别墅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
其实这四个字不太准确,外面是夜来风雨。
“去哪儿了。”
手指刚摸上电灯开关,伴随着?灯亮的瞬间,是一道冷冽的声音。
声音不怒自?威,但仍旧没能震醒脚步飘忽的景致。
她实在?是太累了。
她的眼睛被灯光刺伤,闭了会儿才适应过来,循着?声音方向?看去,只见到程寄纹丝不动地坐在?暗影处,灯光照亮了他半张脸,影沉沉得晦暗如深,风雅如旧。
有这么几秒,景致真觉得他像是坐在?雪山之巅,周身凛气地俯瞰众生。
她收回目光低头换鞋,轻声笑着?说:“去公司处理事情了。”
可是程寄依旧问:“你去哪儿了”
景致的小皮鞋全湿了,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她不答反问:“你说我去哪儿了”
她没有戳破的心思,反倒让程寄一噎。
是啊,他能说她去哪儿呢
她身上穿的是吊带配纱裙,衬得骨架纤薄匀瘦。他认得,在?酒店不小心听到他们说话的那个女人就是这样穿的。
一样的搭配,一样的身形,只是现?在?的景致最外面的那件针织开衫不知道去哪儿了。
怎么可能不是她
可是他要问出来吗
还?不如顺着?她的意,程寄收了手站起来,“我等?了你五六个小时。”
在?酒店见到她之后?,他就退了晚宴,直接回家,不想却等?了这么久。
他慢慢从阴影中显现?出来,黑压压的影子像座山。
景致恍若未闻,换好鞋后?,笑着?问:“今天怎么过来了”
她的目光不像以往那样柔软地望着?他,声音也平淡无波地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程寄站在?她面前,压住心头的燥意,“你忘了吗我说过今晚要陪你。”
他伸手想要摸她头发,景致忽然?偏过头,他的手就这样硬生生地停在?半空,有些突兀。
目光从他的手上垂落,景致盯着?地面,虚弱地笑了笑:“我以为你开玩笑,身上脏,先去洗澡。”
然?后?不等?他再说什么话,掠过他直接上楼。
程寄的手落了空,心底微微一抽,浮现?出一种很陌生的情绪。
像是手心被纸页划伤,很薄的一道口子。
算不上痛,酸酸的,可就是这点酸让他的心毛毛的。
就连窗外的风雨也浇不透。
春末的雨水总是湿暖,再加上今晚雨势大?,扑到程寄面前,更是让他胸闷气短。
景致以前说她小时候住的江南就是这样的环境,程寄没有在?那儿长住过,体会不到,但经过今晚,他总觉得这样多雨的江南不会好受。
程寄皱着?眉,凝神静思,在?乱雨声中捕捉浴室的水声,听见水流渐断,他面色平静地关上窗,折回房间。
指尖凝着?雨水,不知怎么,手心却有点微烫。
他找了景致一会儿,最后?在?衣帽间看到人,穿着?白色浴衣,她的影子小小的一团,缩在?角落。
真像她养的那只蠢兔子。
程寄忽然?想到那天在?公司,看到她蹲在?地上,抱着?肥兔子运动,小声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大?堆,原来是想让它快点减肥。
她那张艳丽的脸上难得露出小女儿的憨态可掬。
程寄微微一笑,心情难得舒心。
他想,其实让景致把兔子养在?别墅也不错。
至少能让她开心。
他刚想开口,景致转头看了他一眼,眉目凄婉,眼睛微红,不知是哭过还?是洗澡的时候,流水进了眼睛,湿濛濛,她又转了回去。
葱白细手随意拨动着?宝石,传出清脆的相撞声,景致先于他开口:“程寄,之前答应我三个愿望的事情还?算数吗”
她拨动的就是那根水滴项链。
就算是在?雨夜,钻石的光泽也如盛夏正午的阳光照射在?湖面,波光粼粼,打在?脸上,梨云杏雨得看不真切。
那种陌生的感觉重新席卷来潮,比之前要猛烈一些,但他还?是平静地往下?说:“嗯。”
程寄以前不是没有送过其它项链给景致,第一次过情人节的时候,他就送了套珠宝,是镶嵌着?各色大?宝石的,雍容华贵的款式。
景致收到后?不仅没觉得开心,反而心情沉重,把它们锁在?保险箱,从没戴过。
唯独这套“雨滴项链”,实在?是让她心动。
大?概是因为他承诺的两个愿望吧,他说不管景致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
这样的承诺太过美好,被承诺的人只得晕乎乎,轻飘飘,将?过往的疼痛掩耳盗铃,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值得。
“那好,”景致握紧拳头,抑制不让声音发颤,“第一个愿望,我要养只兔子。”
拨云见雾似的,程寄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心头不得劲的郁结来自?何?处。
他承诺的愿望如此珍贵,别人哪怕得一个都要绞尽脑汁地想想如何?最大?化地利用。
是要泼天的富贵还?是滔天的权势。
她竟然?只要只兔子。
他刚刚就想要随口一说,给她的!
程寄快步走到景致面前,转过她的身子,下?巴被他掐住抬起,景致被迫迎上他的目光。
他的眉眼皆是冰冷,压着?声音突然?问:“再问一次,你想要什么”
他真是长了副很漂亮的眼睛,眼皮的第二道褶在?眼圈一半的地方,内敛的往外延伸,她曾经在?无数的夜里,默默地观察着?。
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今晚这双眼睛黑漆漆,蒙着?层凛冽。
景致仿若不察,一字一句,淡笑着?说:“我要养只兔子。”
这种微酸的感觉达到了最高值,程寄想,还?不如撕开这道口子,索性痛快一些。
他直接撩开了浴衣的下?摆,景致忽然?一凉,在?她还?没准备好的时候,程寄直接抱起她,对着?衣柜挤进来。
她痛得皱起眉毛,浴衣本就松垮垮,推拉之下?露出雪白的一片,程寄一只手就握住雪中红梅。
胸口凉热交加,景致羞愤难堪。
而程寄清亮的眼眸中逞着?凶意,谁也不肯让谁。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温柔的绅士,深海密林卷起暴风雪,景致承受着?冰雪的盛怒,冷杉的尖刺。
当然?,程寄也没有好过,景致痛得指甲深深掐在?他手臂上,她一收紧,他就又痛上一些。
干涸的泥地渐渐湿润。
程寄一圈圈的打磨,直到慢慢泥泞,景致才好受一点。
窗外的风雨更大?了些,骤风急雨竟然?把未紧闭的窗户都吹开,猛烈拍打窗牖。
让外面足以瞥见屋里旖旎的风光
别墅外的庭院是仿中式园林建造,其实和程寄的格调并不太搭,但景致喜欢。
园内的紫竹丛森森,水雾碧霭霭。
三月莺时春的时候,生出几枝嫩笋,园丁师傅没有处理,任由它生长,几个月后?便?有修竹之态。
景致犹如这几枝嫩竹,在?风雨中摇晃,被压成?了月牙弯,可她又似蒲草柔韧,压不断。像是被鱼咬住的鱼竿,来回拉扯,一颤一颤的。
两人的生息快要和谐地交融在?一起的时候,禁止懊恼地问出口:“程寄,你什么时候结婚难道也要让我从别人的嘴里知道”
刚刚要适应这样频率的程寄顿住,他知道他的话还?是让景致听了去。
随后?慢慢加快动作,“别多想,我不会和关舒文订婚,也不会和她在?一起。”
在?爱意达到顶峰的时候,景致绞住他,势必不让他好受:“那你想和谁结婚,想和谁在?一起”
程寄睁开眼,身上那双眼睛隐隐含着?他看不懂的水雾,眨眼间再去看时,景致的眼睛干净透亮。
程寄心口一跳,盖住她的眼睛,抱着?她换了个动作,没有说话。
清亮的水声或着?窗外的雨水,让人面红耳赤。
景致看着?窗外,“程寄,你痛吗”
程寄:“我会处理好的。”
景致有种报复得意地轻笑,一口咬在?他脖子。
云销雨霁后?,月亮露出身影,照得衣帽间明晃晃如水镜,景致毫无力气地晕了过去,程寄轻柔地抱着?她。
地板上华服落地,翠羽明珰乱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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