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李休不再多想,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太阳烤尽一屋的阴霾,李休这才有力气睁开眼皮,灯油早就燃尽,只余下几盏空灯。
是中午了,李休拿起屠刀,摇摇晃晃的出门。
李家与杜家是邻居,杜安宝在大门口玩,他只有十来岁,还不知道亲人去世的具体含义。
李休突然出现,又拿着屠刀两鬓斑白,给小孩吓得哭着跑回家。
“有诡,有诡呜呜呜呜呜。”
小孩子尖锐的喊叫很快引起了杜家人的注意,一群披麻戴孝的高壮男子乌泱泱的出现,在看到李休后又怕的缩成一团。
李休被缠上那几天,曾在村里寻求帮助,大家都知道他的情况。
杜家人知道自家事,杜老头生前就是个狠角色,死后只会变本加厉的难缠,昨夜正是头七,如今李休活着出来了...
李休与一群壮汉对视,他紧紧手中的屠刀,强撑一口气不敢露怯。
“李休,我们杜家是有些蛮横,可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远亲不如近邻,你我两家不如放下仇怨,重修于好。”
杜亮是家里的老大,如今杜老头死了,他就得出来挑大梁。
他与李休对视,心中害怕想要低头服软,却又放不下面子,只能硬邦邦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重修于好?李休都快听笑了,十几年前,他爹病重,还没死呢杜家就仗着人多占了他家的田,将李家逼上绝路。
可惜如今他身体亏空,没什么手段,只能压下恨意,面无表情的扫视一眼周围的杜家人。
一群人没人敢再说话,眼睁睁的看着李休离开。
“刘叔,我来还刀。”
租一辆驴车,提几粒鸡蛋,李休到了刘屠户的摊位前。
“好啊,没了老伙计,杀猪都不顺手了。”
刘屠是镇上的老杀猪匠,大家忘了他的本名,都喊他刘屠,无儿无女,今年五十多岁,人长得黑壮。
他听到李休的声音,惊讶的从里屋走出来,在围裙上擦擦油腻的手,接过自家的宝贝屠刀。
拿刀一看,刘屠大饼脸上的眼缝眯的更小,上下扫视李休。
“叔,刀柄上的...”
“你可愿意当我学徒?”
李休闻言,放弃解释刀柄的事,激动的点头。
他此次前来正有此意。
“这几粒鸡蛋就当作拜师礼了,跟我进屋。”
刘屠收了摊子。
“我看你气血两亏,能活几天还不知道,这枚丹药吃下去。”
刘屠在屋里一阵翻找,找到一个锦盒,中间坐着一粒大丹。
丹药赤红,散发着浓重的腥臭,一粒有鹌鹑蛋那么大,卖相属实不好。
李休接过丹药艰难的塞到嘴里咽下,丹药如泥在胃管融化,贴着胃壁散发出一股股腥甜。
他浑身毛孔渗出点点血渍,心脏跳的很快。
“这卖相也太埋汰了,你以后住在我这儿学屠宰的手艺,别出门吓到别人。”
刘屠捏着鼻子嫌弃的吐槽,丢给李休一本破破烂烂的小册子后就出门守摊。
李休将手指上的血迹擦掉,翻看小册子。
册子上面多是图画,用毛笔歪歪扭扭的画出各种家禽的致命点,怎样宰的快,怎样好分肉。
虽然达不到庖丁解牛的程度,却也讲的非常精细了。
李休津津有味的看,沉浸在精密的生命结构当中。
又过了一夜,李休的毛孔还在渗血,身上的疲惫亏空感减轻了许多。
霍霍,霍霍。
李休卖力的将屠刀抵在石头上摩擦,额头的汗水混着血丝滴在磨刀石上,渗入刀刃消失不见。
“好好磨刀,中午有个大货要处理,昨天的册子看的怎么样了?”
刘屠悠哉的坐在小板凳上,晃着扇子问。
“粗略的看完了一遍,只细细研究了猪篇。”
“猪篇啊,猪的心脏在哪?”
“胸骨正后方,前腿左边,第二肋与第五肋之间。”
“怎么下猪头?”
“割皮裂肉难断骨,从猪脊椎缝隙里过刀,方能游刃有余。”
“哈哈哈,游刃有余,好一个游刃有余,俺老刘的屠刀可金贵着呢,天天剁骨头可不行,走,跟我去看杀猪。”
刘屠一个粗人,觉得李休文绉绉的回答可笑,乐的胡子颤颤,一拍大腿站起来,李休赶紧拿着屠刀跟上。
来到堂屋,不多时就有两个精壮汉子将一头肥猪抬过来。
猪叫的凄惨,两名汉子喘着气,对着刘屠拱手,齐声喊了一句师父。
“这是你们的小师弟李休,今天来观摩杀猪,他俩是你师兄,黑些的叫经夏,高些的叫经秋。”
两名精壮汉子冲李休点头,经夏看着李休身上的血点,垂下眼皮掩盖住心中的嫉妒。
多好的宝丹,就这么给新来的师弟服用了,师父真是偏心。
刘屠拿过李休手中的刀,拿过一个铜盆放在猪的身下,猪被倒捆四蹄,却也知道死期将至,拼命的扭动挣扎。
猪拼命的力气不容小觑,李休担心刘屠招架不住,正要上前帮忙,就被经夏拦住。
“师父能应付。”
他笑的和善,轻轻拽住小师弟的胳膊。
刘屠看起来虽然壮硕,怎么说也是年近花甲的老人,怎么能敌得过发狂的肥猪...
刘屠大喝一声,雄厚的音浪如虎啸,震散了李休的担忧,也镇住了嚎叫的肥猪,室内一时间静谧无言。
趁着肥猪僵硬,他抬手将刀扎入猪心,刀刃这么一扭,就给猪心开了个窟窿。
接下来就是放血,老汉将脚一跺,单臂扛起死猪丢入热水中。
“李休,你来。”
经过一系列处理,猪干净光溜的躺在了红色大桌上,李休接过屠刀,在刘屠的指导下分解猪肉。
哪里是筋,哪里皮厚,如何将刃插入骨缝,都学到了不少经验。
刘屠越教越高兴,直接指挥着李休将整头猪肉都完全拆解。
好苗子,操刀的好苗子,寻常人头一次见这种场面,忍住不跑都算有些胆气,上手拆肉的,不当场吐出来就算好汉。
看这李休,刀稳气定,面上无波无澜,虽然有些手生磕到骨头,很快也能凭感觉调整过来。
可惜年纪大了,错过了习武的好时候。
李休越拆越顺手,磕磕碰碰的将一整头猪都解决完毕。
刘屠看的欣喜,这时才想起来从铜盆中蘸取一点猪血,抹在门框处鲜红的对联上。
“这本桩功你先看看,等丹药吸收完毕后与师兄一起修炼。”
猪拆完了,刘屠与师兄们陆续离开堂屋。
这门桩功有一个平平无奇的名字,叫做秋草桩,整本书很薄,翻开扉页,就是小人站定的起手式。
李休一手捧着功法,一手跟着小人比划,认真的体会学习。
夏天黑的晚,李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消化丹药的速度也越发快速,弄得被子上星星点点全是腥臭的血迹。
吵闹的虫鸣惊不醒熟睡的人,正是深夜,李休身上的血气散开,吸引到了黑暗中的东西。
“好香啊。”
游荡的老尸嗅觉很灵,闻到了源源不断的生人血气。
“好香啊。”
安静坐着的女诡嗅觉很灵,闻到了至阳至刚的男人精气。
刘屠珍藏的宝丹药效很好,只是不太容易被吸收,丝丝缕缕如精纯的酒香,吸引到了深巷外的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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