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凤儿收拾好房间里面的一切，坐在床边看雪姬的睡脸。

她曾经以为，自己很讨厌雪姬，很讨厌。他是所有人当中最任性的一个人，最跟她无关的人，就是他。

最是无关的人。

她爱卫可风吗，或许是吧，到现在她还能这么说吗……她说她一定会好好爱若然，可是她学习去爱他，努力学习去喜欢他。

到了最后，才终于明白，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不是不能爱，而是不爱。

爱是本能，不用学习。就如同她第一次碰见卫可风，似乎就已经注定了某种结果。

但是，将她的这种爱说出来，会伤害很多人。

她也没有再一次承受失去的后果。

雪姬似有所察觉，睁开一双惺忪的眼睛，努力地看着她。

他柔软的唇微微的开启，露出里面很是可爱的虎牙；他的星眸如秋水，眸里的神情千变万化，最后露出一种迷茫的神气。

他知道苗凤儿在旁边，便赌气一般抓过她的手臂，看着昨夜跟他欢好的女子，心里春情一动，忽然轻轻咬了苗凤儿的手臂一口，力道不重，眼里出现的神情教人感觉心中被烫过一般，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苗凤儿叹了一口气，轻轻拢了拢他的头发。

“你放心，我都给你想好了。”

苗凤儿诧异地盯着他。

雪姬竟然嗤笑一声，过后雪一样清妍的脸上竟然露出一种凄楚的神情来，“我母亲正君就有三个，我爹亲不过是她十八侍郎中间的一个而已。还不算家中被她看上的侍人，奴婢。她在家里只要新进的侍子，都要赏玩一番，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就卖出去。”

苗凤儿听了莫名地心惊。

“还有在外置的别院。她相信采阳术，倒也是如此，她的年纪已过五旬，却似三十左右的女人一般，面容不老。”

“她还特别喜欢那种出身卑贱的下民，经常从秦楼楚馆带男人回来。说是有味道。”雪姬侧了侧头，注意到苗凤儿很安静地听着。

“其实她还算很好了，虽然很多男人，但是给的待遇都还不差。就算是已经玩腻了的，也不会赶出去或者卖掉。多少会给些安置。”

“更何况我爹亲给她还算是留下了血脉，虽然我是个儿子，她也算待我们父子不错。每年到了过年的时候，我们还能见到她一次。”雪姬开始顺着她的手臂，吻着她，然后渐渐的吻上她的肩，每一个吻都带着轻咬。

苗凤儿低头看他的脸，只觉得他眼眸里露出凄凉的颜色，嘴唇颤抖得更厉害，连他的身体也跟着微微的轻颤，但是他仍做出一副浪荡的样子。

“族中，母亲的口碑是最好的。虽然风流，但是还不算薄情。不像有些族中的女人，有的甚至把侍郎跟人家换着玩——”雪姬的身体颤抖着，苗凤儿知道他心中很害怕，便安抚地摸了摸他如锦缎一般的长发。

“如果不想说，别再说了。”

雪姬以前对任何女子说这些话时可能有三分的虚假，但是他对苗凤儿却说得十分真诚。

“我有一个哥哥。不是爹亲的孩子，生得非常美貌，性子也温柔。娘亲将他送给了族中的一个族姐。我以为，以为他会过的不错。可是，可是——”雪姬似乎被自己要说的话魇住了。

雪姬的身体果真洁白如雪，没有任何一点瑕疵，在这暗沉的灯光里面，他肌肤柔亮，看起来隐约有玉的光泽。只是他此刻反而看着不太对劲。终于支撑不住，跌入苗凤儿的怀里，被她稳稳抱住。

苗凤儿竟然有一丝心动，不由拂开他额头上的碎发，轻轻在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雪姬浑身一颤，眼圈竟然红了，脸上也露出痴态。

良久，居然也叹了一口气。“哥哥不是母亲所喜欢的孩子，在家里本来就不受重视。到了族姐那里，没过两天就被厌弃了。族姐讨厌他木讷的性格，居然把他随手就转送了别人。后来，后来哥哥辗转了十多个女人身边，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生活，自缢死了。”

“不过，他死的也好。母亲听说以后，只骂他不会服侍人，给家里面丢了人。重新选了一个人调教好了给族姐送过去。”

“凤姐姐，我当时特别害怕。怕母亲会挑中我。好在她一早就是打算送我进宫的。她派人找了最有经验的公公教我宫中的礼仪，教我宫中倾轧的背景。然后还让青楼最红的妓子来教我媚惑女人的法子。每天晚上，还支付重金，让我进了楼子去听声儿——”

苗凤儿不解的眼神似乎让雪姬觉得很难以启齿。

但他还是接着说道，“我不瞒你，是让我躲在阁子后面听最当红的妓子怎么服侍女人的。可是，我只是听，你知道的，没有人能挨着我的身子的，就只有昨天晚上跟你！”

苗凤儿点点头，雪姬放下心来。“后来我被送进了宫，我发现月修文除了月君以外还真的不宠幸其他的妃子。我想不通了很长时间，后来才知道！哼，那个假女人，怪不得对我没有感觉。”

苗凤儿听他原本哀伤的语气又变的神气活现的，不由觉得非常好笑。

“你不是也觉得我很有魅力吗？”

“你怎么又摇头，还笑，笑什么呀！”

“你昨天也享受过我的身子了，难道你不觉得很舒服？不可能啊！我保证你碰了我以后就离不了了！你还笑！笑什么笑什么！”

苗凤儿听他口气大的不得了，似乎又回到认识的那个雪姬了。

原来他心中，也有这么哀伤的一面。

每个人，都有别人不知道的痛苦吧。

雪姬不顾一切地压倒苗凤儿，“凤姐姐，求你接受我。”

苗凤儿淡淡微笑了一下，轻轻摸摸他的头。

雪姬轻轻地亲吻她，觉得滋味甜蜜，不由放松了身体，发出低吟声。

苗凤儿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同以往，便放纵他在怀里磨蹭着。

雪姬贴近女子的胸口，抱着她的肩。“你跟我说话，叫我心里好舒服，看到你比喝了蜜汁心里都甜。”

苗凤儿温柔的拥抱，让他无法自控，双手更是眷恋不舍的爱抚着。

闻着女子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他轻轻的吻着她，享受着肌肤相贴的触感。

这样的接触与昨晚的欢爱比起来，似乎更加的甜蜜，让他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很快他便将心里真正要说的话说了出来，“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知道你跟那些女人不同。你对我的容貌不感兴趣，对我的挑衅也不放在心上。后来看你那么帮月君，我心里特别不舒服。看到你在大殿上跳舞，我明明知道王爷跟你的关系，还是控制不住地跟你走进了换衣服的房间。所以后来动了情欲才那么痛苦。”

“不过你越是对我的身体不看重，我就越在意你。发誓一定要把你弄到手。”

“再后来，我想，你一定得要了我。想尽法子也要成功，我知道的太多，你不但舍不得杀我，还不会让月修文杀我，对不对？”

雪姬又笑了起来，笑容少了妩媚，倒添了些须天真的味道。“可是你知道吗，你就是因为太心软，才让那些人吃定你。你的事情我老早都弄明白了。你看。”他掰着自己的手指说的很尽兴，“卫家公子是这天下很有名的美人，你跟他恩爱的很，可是你却让他不分尊卑，让一个出身很一般的男人爬到你的头上去了。然后你跟王爷，他一个男人再如何厉害，有了你的骨肉，你心疼他也好，千万别让他拿孩子当作威胁你的工具啊，你得让他更听你的话。冷无双好对付的很，不用你怎样就乖乖听你的话，更别提他一看到你两眼都放光的那种蠢样子了。”雪姬撇撇嘴，很不屑地继续说下去，“然后你再说最厉害的那个，月修文又怎么样，他见不得人的，他不可能成为你名正言顺的夫郎，要他听你的话其实很容易。你就是笨，被他吃的死死的，他总是要一个继承人的，又爱你爱到要死，让他事事依你其实也不是很困难。”

“你其他的那几个真的蠢死了，都不如雪姬我聪明，他们好收拾的很。”雪姬得意地转着眼睛珠子，笑起来妩媚的很，“倒是那个叫林悠然的，你似乎还挺恨他的。不过我觉得他跟我蛮像的，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不过，你再气他，不还是要照顾他吗？”

雪姬以舌尖轻舔着自己已经十分红润的嘴唇，“凤姐姐，你答应我，今后你最爱我一个人。我就教你怎么对付他们哦，让他们乖乖听你的话。”

苗凤儿失笑，“雪姬，我不要你教我怎么对付他们。他们都很好，是我不好。是我不专情，不能单对一个人好，不能单爱一个人。所以，你不必教我什么。”

雪姬不能理解地望着她，半天终于笑了，“我说他们一个个迷成这样……难怪了……你总是觉得自己不好，你哪里不好了。在雪姬心里，你是最好的。”雪姬低低伏在她身上，身体赤裸着，发丝也散乱着，面颊潮红，在苗凤儿眼前勾勒出一幅最美最媚的画面。

“快点睡吧，天马上就要亮了。天亮以后跟我回去，不许再闹了。”

雪姬当然不肯依，拉着苗凤儿的手来来回回的在自己身上抚摸，喘息声不断。“不要，你难得肯爱我一回！抱我好不好？”

他微微张开嘴，希望她亲吻他，苗凤儿却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唇，没有什么情色的意味，倒是充满了爱怜。雪姬心中不免有些挫败感，却莫名觉得心脏被她的举动弄的又热又烫，温情十足。

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太甘心，他咬住她的手指，再用粉色的舌尖去舔吻，吻得十分用力，并有意让自己不断发出呻吟声。

可是叫了半天，苗凤儿笑的很温柔，竟然将另一只手慢慢的往下滑，越过他的胸膛来到他的下腹。在她手的爱抚下，雪姬身体扭动得十分狂乱，良久，他低喊一声，，将欲望狂泄而出，然后张着嘴喘息着，再不复勾引的心思，反而脸红得如同一个熟透了的番茄一般。

苗凤儿搂住他的脖子，温言道，“我并不沉迷什么采阳术，跟你在一起也不为这个。你明白吗？”

雪姬看着她的发丝，眼睛，嘴唇，甚至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很用力地点头。

突然狠狠把头埋到她怀里，“你跟他们也要这么说。”

半天，闷在怀里的人又说道，“我今天故意骗你来的，我的酒量很好。那些恶心的女人才占不到我的便宜，我就是在那里等你的。”

苗凤儿也没有生气，很慢很慢地轻轻把手落到他背上，如同哄小孩子一般拍了拍雪白的肌肤。

雪姬把头埋的更深，像要把自己憋死一样，“就算你不重这个，我喜欢跟你……喜欢……”他突然猛地抬头，抓住她道，“你要好好待我，我喜欢——喜欢——”

苗凤儿微笑着把他的脑袋重新抱进怀里，揉了揉已经乱掉的头发，“我都明白。”

“你不明白！”雪姬突然说，“你不懂，我跟你做这种事情，我——我特别喜欢。你不太喜欢，也要，也要——”

苗凤儿重重捏了一下他的脸，“知道了，小色狼。早点睡吧。”

雪姬高高兴兴地趴在苗凤儿怀里，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苗凤儿带着雪姬回相国寺的时候，雪姬看见冷无双，骄傲的像只大公鸡，不过态度却不再那般恶劣。

让苗凤儿更加哭笑不得的是，居然听见雪姬跟冷无双说了一句话，他说，“你放心吧，你这么个懦弱的性格，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我们要团结起来，一起对付她其他的那些男人。”

团结是用在这种地方的？苗凤儿与冷无双相视一笑，对雪姬时而天真时而世故的性格没有办法。

出乎苗凤儿意料之外的是，月修文竟然派人送来一道密令。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啊，还以为自己做的比较稳妥了。苗凤儿看着密令，皱起了眉头。

密令上要求她立刻将冷无双跟雪姬带回宫廷，月修文这么一个举动到底想要干什么，苗凤儿再次觉得不明白了。

但是，冷无双现在身体不方便，老是在这里呆着确实不好，宫里的大夫无疑是最适合接生的。可是，可是带着他们回去的话——不想了，反正月修文这一关，总归是要过的！

等苗凤儿到了宫门口，月修文竟然在大殿门口亲自迎接他们。

看他挽着冷无双的手，扶他进去，苗凤儿觉得诡异的很，看他的态度，非常大度雍容，可是苗凤儿根本就了解他，他本不会是这样的人，做出这种事情，必然另有所图。

雪姬和冷无双都被送回了各自的宫殿。苗凤儿被召见。

其实已经是傍晚了，月修文冷着一张脸留苗凤儿用了晚膳。殿内当然不是烛火，而是夜明珠的亮光。月修文在此刻显得俊美无比，丰神朗秀，几缕额发散在眉间，薄唇微微抿起，脸色却冷的很，仿佛看不到苗凤儿坐在一边般，只不说话。

苗凤儿却忍不住打量他，见他如此，暗自想着今天到底要怎么收场。

“你老看着我做什么，难道今天才觉得我长的美吗？”月修文突然开口，语气却尖酸的很。

苗凤儿喝了一口酒，才慢慢开口，“你并非最美的人，我见过的美人也的确不少。”

月修文砰地一声把玉筷摔在桌上，“你去找你那些美人好了！何必跟我在这里耗着。”

“是你召见我，也是你让我留下的呀，现在怎么说这种话。”苗凤儿哑然。

月修文失落又失望，更恨她的冷淡，心情更加糟糕，便冷冷地道：“你是不是成心让我不痛快！”

苗凤儿叹了口气，“修文，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谁准你叫我的名字的！”月修文胸口窒闷，口不择言。

“好吧，陛下。”苗凤而随即改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