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

君骁遥遥的看着云黎兮的背影，又是这样，又是只能看着她的背影，却什麽都做不了。他只恨自己为何到现在都只能妨碍他，而不是阻止。

皇帝能让他险些丧命，他却伤不了他的筋骨。他虽罔为人君，亦罔为人父。

可只要他还是皇帝就有人愿意为他鞍前马後，因为只需在一人之下，就可成为万人之上。只凭这一点就有人愿意至死效忠于他。

那万千枯骨铸成的皇位他没兴趣，但是他不做皇帝，他不成为权力之巅，就有人伤害他珍惜的人，他总会被这样那样的事妨碍，阻拦。从而保护不了自己珍视的人。

为了保护爱人，亲人，他只能一步步放弃自己年少的追求，成为自己曾经最不想成为的虚假的人。

“阿姊，你去睡一会吧。”云黎墨看着神色空洞的云黎兮，心下酸涩，他们又不是坏孩子，为什麽活得不欢愉？

“你说阿兄看到这些会想什麽呢？”

看到强忍悲痛的苏婉，尚且懵懂的云锦，还有被迫接下他留下来的担子的她，看到这些他会想些什麽呢？

“阿兄会自责。阿姊，别让阿兄看到你这样好吗？”

云黎墨擡手拦着云黎兮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姊弟两人看着云黎华的灵位无声流泪。

等云黎兮哭累了，睡着了，云黎墨收拾好情绪拦腰抱起她，对着一旁的苏婉“嫂嫂，我送阿姊回去，你也去吃点东西睡一会吧，阿兄会心疼的。”

苏婉点头，她不能倒下去，她不在了，锦儿怎麽办呢，而且他希望她好好活着。

一直守在云府的君骁看到云黎墨抱着人出来，擡手想要接过可云黎墨抱着人径直从他面前路过了。

他迫切的想要看一看云黎兮，可是没人给他这个机会。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伸手这个行为着实可笑，仇人的儿子，如何能被宽宥。

“待她醒了告诉他，云黎宸的踪迹有线索了。”君骁望着云黎墨的背影开口。

云黎墨脚步一滞，却没有转身，只是略带无奈的开口“你一定要这样吗？”

君骁苦涩“不这样，她如何愿意见我？”

“即便如此，阿姊与你也不可能。”

君骁脸上扬起了怪异的笑容“我只要她与旁人没有可能，只要她好，只要她不恨我。她与我有没有可能我都不在乎。”

云黎墨不理会他病态的话语，也不在乎他要怎样。他们之间的事自有他们自己处理，旁人根本掺和不了。

“我会告诉阿姊的，至于她愿不愿意去见你，那就是阿姊自己的事了。”

君骁笃定开口“她一定会来的，毕竟你阿兄就是这样……”

一直淡定的云黎墨听到这里却突然变了脸色“你最好不要在阿姊面前提起阿兄。也最好不要在提醒一遍我阿兄的死因。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来什麽事情。”

君骁一怔，自知失言，转身离开。他们之间终究是又横了一条人命。

即便与他无关，即便他从来不想那样。

“阿姊，你听到了吧。要去吗”

云黎墨怀里一直闭着眼的云黎兮在君骁离开後睁开了眼，她越过云黎墨的肩头看了一眼君骁的背影，淡淡开口“暂且不去，我们回一趟清音阁。”

“好。”

是该去一趟了，离开的太久，让有些人都忘了，有些人是他们永远都得罪不起的。忘了清音阁到底是谁做主的了。

云黎兮坐在清音阁的主位上，手里的骨鞭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百无聊赖的看着跪在她面前这些战战兢兢的人。

“兮儿，你怎麽一回来就吓唬人？”

“师尊，怎麽能说我吓唬人呢？是他们太草木皆兵了而已，我不过问了一句是谁闲的没事干，跑边城去给我阿兄递消息了。若是真的闲的慌，那我不介意帮他们找点事做罢了。”

听到她这麽说萧沐轩却是无奈摇头“你明知道是谁，偏偏要跑我这里闹事，还在这里吓唬长老们，实在是有些过了。”

听着像是在责备云黎兮，却没有半点要责罚的意思。

“长老们快快请起，是小徒失礼了。”批评完云黎兮，才看向一直跪在地上的衆人，微微擡手虚扶起其中一位。

这下白脸红脸都让他唱完了，衆人就是有火也没处发了。看着萧沐轩此番态度就知道是护着云黎兮了，阁主发话衆人也说不得什麽。

更何况云黎兮坐在萧沐轩的位置上，他都没有过问半句，只是在她旁边择了一个位置坐下。

“墨儿呢？回来也不知见我？”萧沐轩话音刚落，云黎墨就来了。身後跟着千决，千决手里还提溜着一个人。

“师尊。”云黎墨作揖问完好，就走到云黎兮身边坐下，擡手指着千决抓着的人“人抓来了，怎麽处理？”

云黎兮起身，走到那人面前，用手柄挑起那人的脸，打量了一番，看着面前之人一脸淫/欲未消，尚且神志不清的模样，甩开他的脸满脸恶寒开口“你把人折腾成这样的？”

云黎墨像是听到了什麽不可思议的话，满脸嫌弃的开口“没那爱好，人是我从花满楼里提出来的。”

花满楼，上京城里有名的温柔乡，不少风流韵事都是从花满楼里流传出来的。

“这样啊？”云黎兮嫌弃的擦了擦手柄，看着坐在座位上的衆人温声开口“这是衆位长老谁的儿子？或者是你们谁的小孙儿？”

一人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是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儿子。”

“原来是大长老家的啊。”云黎兮像是刚刚知晓一般点了点头，擡手扬鞭抽向了那人。

一鞭下去将尚不清醒的人直接打醒，还未来的及反应，云黎兮的下一鞭紧跟着就落了下来。

看着这场面那人直接吓得面色发白，转身跪在萧沐轩面前，刚要开口就看到萧沐轩擡手竖起手指挡在唇前，那是让他闭嘴的意思。

云黎墨讽刺一笑“清音阁从此再无白氏一脉，你们自此被除名了。今日用你儿和你孙儿的性命换你白氏一族的性命。白昌你换是不换？”

还未从自己孙子的惨叫里回神的白昌被云黎墨的话震的坦然失色，战战兢兢的望向萧沐轩见他并没有反对的神色，就知道他儿子做了蠢事，清音阁容不下他们了。

若单是南疆人叫嚣，云黎华不会轻信，是清音阁里送出的消息让云黎华踏上了黄泉路。

今日云黎兮姊弟二人根本没给他第二条路走的机会，他不舍掉这二人，白氏便会死绝。

“老朽谢少阁主恩典。”

云黎墨点头不再理会白昌，擡眸望向云黎兮，若不是阿姊不忍，白氏一族无一人能活。

云黎兮毫不留情的抽打这白年，心底却没有丝毫感觉。杀了这人又能如何？驱赶了白氏一族又能如何？她的阿兄再也回不来了。

与一人相知，相识，相别，这是一个可以很漫长的过程，也是一个很短暂的过程。短暂到云黎兮并未觉得有多麽幸福，就先体会到了痛苦。

手底下的人终于咽了气，云黎兮吐出一口浊气，这是她第一次将一个人凌虐致死，这既是对这些人的惩罚，亦是对她自己的凌迟。

她如果再强大一点，阿兄就不会死。如果她再强大一点……

心里思绪万千，面上不动声色，转身温和一笑“若是谁再动我的亲人，我会让他死的比白年还惨。今天脏了师尊的清音阁，对不住了。”

又来了，每次他的好徒弟这样笑，一准没有好事。

萧沐轩心里腹诽，面上无所谓一摊手“随你高兴。”

“那我和阿弟可就把这人带走了。”虽是问句，云黎兮却是直接指使千决将跪在地上的白凤行架起来带走了。

云黎兮看也不看地上的尸首，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对着萧沐轩作揖离开。云黎墨也微微一笑，作揖摇着他的扇子跟着云黎兮走了。

萧沐轩无奈摇头，他是怕了他这两个徒弟了，温和笑这的时候准有人倒霉。

“阁主，您就这样任他们放肆？”

有人不忿开口，萧沐轩却是再次竖起了手指“嘘”声，露出了和云黎兮他们神似的笑容“清音阁本就是墨儿的地盘，本就是他的家，在家里放肆又如何？况且不过是处置了一些不识好歹的仆从，谈何放肆？”

那人不忿“可按规矩云黎兮早就不是我清音阁的人了。”

“你们与朝中人勾结本就坏了规矩，还害死了她阿兄，今日本座只是没有拦着她对白氏动手就已经是仁慈了。清音阁认不认她那是清音阁的事，我萧沐轩认不认她那是本座自己的事，谁敢置喙半句。”

本就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孩子，世间没有任何人会比他二人更像他。他们本就是一脉相承的人。

萧沐轩倏然变了脸色，厉声道“别让本座再发现你们谁和朝中的人勾结，否则定然严惩不贷。清音阁不涉朝政，百年来定下的规矩，岂是你们可以触犯的当年她为了端惠太子的事情，被祸害成那般模样，本座都没有插手，你们岂敢？再有下次，休怪本座翻脸无情。”

衆人不敢再有微词，忍气吞声的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