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
凌雅以为许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见到温茉的机会,但接下来两天的图书馆复习,他都以家里有事为由拒绝了。
是因为让温茉看见了他与平时截然不同的一面,所以怕了吗?
可人都有几副面孔,许隽你这是何必呢?
……
凌雅的猜测是存在的,许隽家里有事也是真的。
平时照顾许优优的保姆回家奔丧去了,苏媛工作又忙,照顾许优优的事自然而然落到了许隽身上。
许隽心里揣着事,忙学习忙家务,面对许优优时还得装出跟平时无异的样子。
到了学校,他更要如此。
越是精于僞装,许隽心里就越是压抑。每到晚上关了灯,躺在漆黑的卧室里,他总能想起贺行烨那句话——面具戴久了,不累么?
曾经他为了融入周围环境,不得不把自己逼成另一副模样。
日复一日,有时他觉得自己确实是一个温柔道骨子里的人。直到夜深人静,处于黑暗,心底一遍遍的痛苦叫嚣让他意识到如今这副模样有多让自己厌恶。
他想用最真诚的面目去对待身边人,但他知道肯定会把人吓跑。
就像温茉。
他在卸下面具前就已经猜到了结果,确实也如她所想,她害怕他本来的模样。
都说时间具有抚平一切的魔力。到他这儿,时间就是废物。
尽管他已经努力去降低存在感,和她在一起时也尽力表现得和从前一模一样,但她还是怕他。
一遍遍无声的自嘲加深着许隽心里的压抑,他在人前还是那么温和。
但在不见光的地方,情绪翻涌得可怕。
情绪围绕着他对她的念头不断堆积。
当情绪高耸,就显得念头渺小极了。
不过是希望温茉的世界丶温茉的眼里心里只有他,很难么?
既然已经在温茉面前撕下面具,何必再装?
他累,她也觉得虚僞。
人要想克服害怕,就得不断直面让自己恐惧的人事物。
他该帮帮温茉。
月考结束当天是周五,大家陆陆续续从考室返回教室,准备聆听周末作业。
贺行烨从进教室就一直盯着温茉的位置,她是最后一个回来的,甜净乖软的小脸没什么血色,唇瓣泛着白,坐下的那瞬间,像失去了控制的木偶。
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被欺负了?
还是身体不舒服?
等老李布置完作业,贺行烨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温茉正好擡眸,猝不及防撞入一双蕴着深沉担忧的眼睛,定定地看了几秒,心头一阵酸涩让她回了神。
悄悄掐住指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跟平时状态无异。
“怎么了?”
贺行烨一眼看出她有事想瞒着,也不逼她,话到嘴边改了口,“今天想吃几串糖葫芦?”
温茉掐得更用力了,“牙疼,不吃了。”
“那回家。”
“嗯。”
一路无言。
到老城区巷口时,温茉还是没忍住买了一串糖葫芦。
知道她心情不好,贺行烨也就没调侃她在教室里说过的牙疼。
温茉却有点不习惯,她撕塑料薄膜时,觑了他一眼,吃的时候,又是一眼……
刚才还不理他,这会儿倒是一眼接一眼的看他,贺行烨太想知道她的小脑瓜里都装了些什么,“有话跟我说?”
说你为什么不损我?
实在是没那个脸问。
温茉摇摇头,两颗山楂顶得两边腮帮鼓鼓的,像极了正在进食的小仓鼠。
在被许隽找去谈话后,她的心情是很不好的。
看见他后,却莫名得到了平复。
好奇怪。
女孩儿水润的杏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像是要看出个所以然来才甘心。贺行烨俯身,指尖轻戳软乎的脸颊,“觉得我比糖葫芦更可口?”
温茉瞳孔一震,倒不是因他这句话,而是他的手……缓缓擦过了她的嘴角,别扭的酥麻感陡然窜遍了全身。
“我不吃人。”
小茉莉太紧张了。
连呼吸都控制得小心翼翼。
真怕她会窒息。
贺行烨擡起碰了她的指腹,“糖渍。”
温茉低下头,迷糊地说了句,“谢谢。”
明明是他占了她的便宜。
小茉莉真笨。
贺行烨微不可察地叹了声,“被欺负了一定要说出来。你要是憋着,只会让对方有恃无恐。”
确实是这个理。
但许隽知道她的痛处。
虽然没有直接用此威胁她,但她还是怕许隽说出去。
曾经被嘲笑的日子,犹如噩梦般,盘踞在记忆深处。
阴暗的楼梯角落。
旁人眼里清浅温润的许隽正发狠桎梏着一双纤细的手腕,他与她之间保持了至少三拳的距离,不做别的,仅是盯着她的眼睛,沉声告诉她,“多看看我本来的样子,你就不会怕了。”
温茉一点也不想看,但有一只大手掐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对上他的眼睛,没有温和,只有渗人心扉的冷意。
贺行烨说得对,她要是憋着,对方只会有恃无恐。
可是除此之外,她又有什么办法?
此刻她的眼睛里只有他。
许隽满意勾唇。
下一秒,心里疯狂叫嚣:还不够!她的心里也要只有他!
忽地,许隽凑近,用最冷的声音说着温柔的话,“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我做那些事,只是希望你的世界简单点。小茉很干净,不应该被复杂化。”
在许隽没有撕下面具对她坦白一切之前,温茉一直认为是自己不会交朋友。
没曾想是许隽在背后使了手段,让原本跟她聊得好好的人不再跟她接触,一些只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也讨厌她。
比如,所谓的她去警告别人不要靠近许隽。
她怕的不是许隽本来的性格,而是他的丧心病狂!
他根本不知道那么做会给她带来什么,嘴上却总说是为了她好。
这双眼睛清澈明亮,怎么能用来发火呢?
许隽心疼,轻声哄道,“其实在初一,我就知道你以前的事了。知道我为什么没说么,因为我们都曾是被嘲讽丶被看不起的人。我懂你的痛。”
温茉呼吸一窒,那她是不是可以反抗了?
咬牙——踮脚——
额头磕额头。
趁许隽晃神,她赶紧奔了出去。
月考成绩出来的当天就分了班,现在的班上,温茉一个朋友也没有。
她跑去对面那栋楼。
贺行烨和胡言在教室后门,胡言和乐茗说得最多,贺行烨偶尔颔首或说一句。
温茉站在拐角处,鼻子一酸。
为什么一班要单独待一栋楼!
温茉坐到地上抱紧双膝,脸埋着,周围光线又暗淡。
任谁看,都是一个被抛弃了的可怜虫。
“烨哥你去哪儿?”
正说到该怎么安排生日惊喜,怎么突然转身就走?
胡言不解地抓了抓头发,“是我说错话了还是怎么着?”
乐茗也想不通,那就,“应该是你说错话了。”
上课铃打响,学校陷入清静。
这是温茉第一次没有按时回教室上课,她仰头看着面前背光的人,闷声催促,“你快回去上课。”
贺行烨蹲下,掌心落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老师不管我,全校都知道。”
真好,温茉垂眸哝了一声,“突如其来的羡慕。”
额头上的红印,泛红的手腕,它们在提醒贺行烨他的小茉莉被人欺负了。
双瞳幽深得吓人,在她擡眸的瞬间,却又是温和含笑的。
“怎么了?”
“我该回去上课了,你也赶紧回教室吧。”
贺行烨轻嗯一声,插兜走在旁边送她回教室。
高二一班这节是历史课。
历史老师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见喊报告的温茉状态不对,什么也没说,直接让人回了座位。
“老师,我能旁听吗?”
贺行烨站在门口,笑不达眼底,衿贵有礼,但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狠狠压人一头的。
历史老师倒不这么觉得,因为他清楚贺行烨的身份。
他都被身份压制了,哪还有心思在乎什么气势。
历史老师颔首,“坐这儿吧。”
讲桌旁边有把椅子。
贺行烨不紧不慢落座,他面对的不是老师,而是学生。
大家:“……”
怎么感觉他比老师还吓人。
这堂课,温茉上得心不在焉,视线总忍不住飘到讲桌旁的那人身上。
每一次,都能和他的注视撞上。
感觉就像是坏事做到一半被抓包。
小茉莉上课也太不专心了。
下课后,贺行烨径直走向她,屈指叩了几下桌上摊开的书,“上课就好好学习。人,有的是机会看。”
能从他嘴里听见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真是难得。
要是没有后面那句,她也就不用把头埋低了。
脖子真酸。
贺行烨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说这些有戏谑的成分在,但更多的是希望她不要因他分心。
“放学我来接你,认真上课。”
温茉颔首,目送他的两条大长腿越走越远。
班上没有朋友的孤独感又冒了出来。
哎。
难受。
这时,一根棒棒糖闯入温茉视线,擡头对上一双笑弯了的眼,“你和贺行烨是什么关系啊?”
对方脸上是肉眼可见的不自然。
这个女生是为了贺行烨才来向她示好。
她不喜欢这种有目的的靠近。
但也不会特别排斥。
“同学加邻居。”
女生显然不信,压低声音又问,“他是在追你吗?”
温茉摇头,“没有。他把我当妹妹看。”
之前一起吃晚饭,老妈拜托贺行烨在学校多照顾她,说她朋友太少了,还用眼神威胁她叫了哥哥。
在那之后,她不用在下了晚自习后去叫醒他回家,都是他来等她。
很明显,贺行烨把老妈的话听进去了 ,拿出了当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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