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夷则摇头:“这是我的寝宫。”
乐无异脸色一变:“我在宫里?!”
夏夷则摇头解释:“不在皇宫,是我的王府。”
“我……我昏迷多久了?哎呀,我老爹和我娘亲还等着我回去呢!糟糕了糟糕了!他们一定担心死了!”乐无异抓着脑袋,着急得团团转。
“放心吧,我已经命人给乐前辈送去了消息。”夏夷则看着他道,“你安心在这儿呆着,御医说你还需要多休养几日。”
乐无异尴尬摆手:“还是不要了吧,我回家里休养好啦!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还是多陪陪父母好一些。”
夏夷则沈默片刻,问:“无异,你不愿意留在宫里?”
他的目光太过深邃,带着某种乐无异所无法理解的渴望和探究,明亮而柔软。
本该脱口而出的一句“不愿意”却因为夏夷则这奇异的目光而默默咽下。夏夷则想问的似乎更多……这气氛太奇怪,乐无异张了张口,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清和真人看着自己的徒儿,悄悄叹口气,上前替乐无异解围:“宫中人多眼杂,谨言慎行,乐小公子恐怕一时难以适应吧。”
乐无异连忙接道:“对对对!宫里呆着太拘束啦!”
夏夷则看着他,不说话,沈凝的目光中有层浅浅的哀伤。熟悉的钝痛袭上心头,像是那天晚上听着门里夏夷则的叹息,让乐无异整个人尴尬又心疼,却只能躲闪着他的目光。
夏夷则苦笑着闭了闭眼,收起外露的情绪,对他说:“御医说你腑脏受了内伤,需要静养。这几日你昏迷着,虽然喝了药,身体依然不大好。你若是现在回去,让乐前辈他们看到恐怕要担心了。不如在我这里多住上几日,病好些再回去。无异?”
话说到这种地步,再推辞就不好了,乐无异便点点头:“好。”
“师尊,您再帮忙看看,无异他的伤……”
清和摇摇头:“乐小公子的伤没有大碍,御医开的方子够用了。倒是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乐无异面露诧异,急道:“夷则你受了伤?在哪里?严不严重?你有没有看大夫啊?”
他这一叠声问个不停,脸上担忧。夏夷则心下稍安,连忙拦住他上前乱摸的手:“我没事。那次中的毒已经清除,只是我这几个月来频繁使用法术,那天还强撑着发动了幻术,灵力用尽,加之本来身体便不大好,所以看起来虚弱了些。御医已经开了药,你不要担心。”
“你此番一病,修为大损,恐怕要休养好些年。”清和真人深知他身体状况,说起来倒不像乐无异那般担心,“平日里少些操劳,勤加修炼。宫中不是有许多珍贵药材?别心疼,能用多少用多少,把身子调理好些是正经。”
“多谢师尊挂念,弟子谨记在心。”夏夷则询问两人,“今日天清气朗,不如一同出去,喝上两杯?”
清和率先笑道:“好好好,你甚少回来,窖里藏着的那些酒可都是些陈年佳酿,快拿出来让为师尝尝!”
“好。”夏夷则偏头询问乐无异,后者点点头。
三人一同出了寝殿,行至院中,已有棋盘佳酿瓜果点心摆在木几上,侍女们将绒毯铺在席子上,旁边置了一个火盆,一旁的小案几上摆着温酒的小炉,和几叠手绢。
清和挑了挑眉:“你这宫里的丫头们真是越来越机灵了。”
夏夷则失笑:“怕是早看到师尊您过来,这几个丫头便去准备了。”
“不错不错,深得我心。”清和笑着走过去,跟几个侍女道谢,“多谢诸位姑娘款待。”
侍女捂着嘴笑:“清和真人休要客气,酒不够,再让我们添。”
“这如何使得?几位姑娘辛苦半日,这等小事山人自己来便可。”清和笑着,将侍女们逗笑,便提起一壶酒,闻着壶口的酒香。
乐无异看的目瞪口呆:“夷则,你师傅……果然与众不同啊!长得好看,还如此风趣!啧啧,早知道让你带我去太华山见他啦!”
“早就跟你说过我师傅不是迂腐之辈。”
清和回头:“哦?说为师什么呢?”
夏夷则刚要开口便被乐无异捂住嘴巴:“没什么没什么!前辈您喝酒……嘿嘿。”
夏夷则笑吟吟地看着他。
乐无异咳嗽:“不许把我错以为清和真人是老头子的事情说出去!”
夏夷则点头。
乐无异这才发现自己捂着他嘴巴呢,干咳两声松了手,向清和追去:“前辈喜欢喝酒?”
“偶尔小酌一回。”清和主动招呼乐无异,“乐小公子来来来,夷则这里的酒甘醇甜美,乃酒中上品,万不可错过。”
“那我可要好好尝一尝!”
那两人说着话,夏夷则隔了几步远看着。
这是他生命中除了母亲之外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多年来谆谆教导处处维护他,对他关怀备至,一个乐观正直善良勇敢,在他疲倦痛苦迷茫伤心时陪在他身边,用笑容和守护给予他温暖与依靠。某些时候,这两人很像,视名利如粪土,活得潇洒肆意,却又正直坚定,有自己的想法和信念。
他们现在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含笑的眉眼似乎温暖了这座毫无生气的宫殿,让他第一次,有些喜欢这里。
他最爱的两个人,在他的面前谈笑,偶尔侧过头看看他,嘴角的弧度真实而爽朗。
夏夷则擡头看了看天,觉得这样真好。
“夷则!你看什么呢?再不过来,酒就要被我们喝光啦!”乐无异喊他。
夏夷则笑了笑,快步上前,身后是清冷宫殿寂寂长廊,身前是此生挚爱心中暖阳。
“师尊,无异,给我留一杯!”
“反应迟钝,罚你一杯!”乐无异眨着眼递给他一杯酒。
“好。”夏夷则接过,痛快饮下。
“光喝酒作甚,来来,桌前对弈,趁兴喝酒。”清和勾了壶酒到自己身前,敲了敲面前的棋盘,“输了的自罚三杯。”
“好!”乐无异应下,拍夏夷则的肩膀,“夷则,你来!”
“为什么是我?”
乐无异理直气壮:“我下棋肯定会乱走,赢不了嘛!哎呀别啰嗦了,快坐下!”
几人笑起来,夏夷则坐在清和对面,乐无异坐在他旁边,兴致勃勃地围观。
偶尔给两人斟茶倒酒,递上一碟点心瓜果,同他们一起聊天。
下了几局,各有胜负,天色渐晚,暮色沈沈。乐无异早已不知不觉醉了,靠在夏夷则肩膀上睡着了。
清和率先放下棋子,问夏夷则:“乐公子性格跳脱,坦率赤诚,待人真挚。难怪你待他与别人不同。”
夏夷则也放下棋子,小心地低头看了眼肩膀上的脑袋,笑容淡了些,却极其温柔,没有说话。
清和摇头叹息:“罢了,你们之间的事,为师不便多说。只是你如今境况,纷扰甚多,乐公子留在宫中怕是不安全。”
“我知道。”夏夷则苦笑,“无异他向往的是天高海阔策马行舟,这宫中却人心叵测处处机关,说出的话又有几分真心?即便是他愿意留下,我也舍不得。”
清和看着自己爱徒染上忧伤的一双眼,忍不住有些头疼,却知夷则虽看似谦和实则固执,拿定了主意的事儿别人动摇不得,便只能叹气:“那你又何苦留他在宫中多呆几日?”
夏夷则伸手揽住乐无异的腰,左手握着他的手,低声道:“我怕他这一走,便可能永远见不到了,想着……能多看看他,已经很满足。”
“痴儿啊。”清和提着酒壶站起来,道,“你有客到,为师便告辞了。”
“师傅?”夏夷则疑惑。
“为师打算下山云游,此番过来亦是向你辞行。”清和看着他,脸上是云淡风轻的笑,“你决心已定难以更改,便三思而行,勿忘本心。若有机会,为师再回来找你讨酒喝。”
夏夷则擡头看他,沈默许久,知他亦是心意已决,才缓缓抱拳:“弟子谨遵师尊教诲。天涯路远,弟子无法在身前尽孝,还望师尊多多保重。”
清和挥了挥拂尘,转身走了。
夏夷则微微偏了偏头:“沈先生?”
沈夜缓步从长廊的阴影处走出,脸上带着笑,并没有问清和是谁:“三殿下好兴致。”
夏夷则微微一笑,请他入座:“大祭司驾到,有失远迎。请坐。”
“不敢当。”沈夜坐在清和方才的位置,擡手给自己斟酒,眼睛扫了睡着的乐无异一眼,“这小子倒睡得香,身子无碍了?”
“休养些时日便可,无甚大碍。”夏夷则道,“还要请大祭司代我向华月姑娘道声谢,若不是她,恐怕我和无异……”
沈夜不以为意:“举手之劳,我会同华月说的。”
“多谢。”夏夷则再次道谢,接着问起,“不知大祭司可收到那些东西了?”
“三殿下重信守诺,本座替族人道谢了。”沈夜道,“已经将东西送回流月城,想必不日之后城中祭司便可收到。”
“能帮上忙,是夏某之幸。”夏夷则顿了顿,还是问道,“不知大祭司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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