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突破（2）

“阿乖，身处乱世，谁都不能全身而退，只求活一世别辜负自己的信仰就好。”

“别在逆流之中变节，别因他们的笑傲和猖獗而对自己动摇。”

你和他们不一样。

何如的金色摇铃瞬间崩裂开来，在中间那头蛇睁开双眼之际。

吴庸纵身将满口鲜血的何如在半空中接住，乌压压的黑云打西边而来，电闪雷鸣间，和儿子一同站在巨蛇身下的孔方，再一次，在耳边响起了铁链铮铮的声音。

他心中预感不妙。

那个夜晚，一家七十二口，他骑马举着火把，身后是跟随他的骑兵，乌压压看过去，望不见尽头。

你可以成王，他可以成王，我也可以成王，谁成还不都一样。

都说这一任的老蛇王贪迷金银财宝，只懂得对上头谄媚逢迎，可又有谁知道他孔方心里头的苦。

你以为谄媚逢迎就那么容易？他身后是那么多口的魔界百姓，老仙家蛮不讲理，为政苛刻，那些个真以为自己有种的拼死抵抗，可是后果呢？

白家那老头子让出幽云十六州最后还不是惨死在他手下。

想对着干，有那本事么？

还不如学他孔方，乖乖认怂，装个孙子这是事儿就过去了，好歹魔界百姓毫发无损，也不用送儿子去当什么质子，多好。

你看多好！

“爹，你没事吧。”身旁披着锦被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孔方气的一脚踹了过去。

“你衣裳呢！去哪儿了！”

“刚才不地震了么，没穿，都埋底下了。”在地上滚了圈，孔八又将锦被裹紧身子，一副委屈样。

孔方指着面前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恨的咬牙。

他就搞不懂了，从小跟在自己身后学本事的儿子，怎么就没学成白侠衍他儿子，连天宫都敢闹，连老仙家的命令都敢违抗，怎么到他这儿，就变成这死样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到底是哪里？

越是在气头上，耳边的声音越是严重，直到眼前出现了幻觉，当真看见孔绡拎着条铁链，站在了不远处。

他不禁伸手在儿子脸上捏了一把。

直到孔八那一声喊叫惊醒了自己，他才如梦初醒。

三百年，孔方的每个夜晚都能梦见他。

一开始是他拿着刀对着自己砍，后来孔方入睡前都要提醒自己一句，魔界还在，百姓安康，没什么不好。

一切都好。

“孔方。”大哥的一声叫唤，听得孔方身子一颤，从废墟上走了下来。

一条铁链，锈迹斑斑的铁链，扔在了他的脚下。

“谁都可以为王，不是么。”小拇指上的戒指，是再熟悉不过的翠绿，“可你怎么，这些年来，都只让你家闺女拿着那颗绿宝石呢。”

鬼戒最爱吞噬心智，一旦任何欲念开始产生，在绿宝石的引诱下，最终的结果是被吸食精魄。

这么危险的东西他驾驭不了，还能戴在手上么。

当然不能，儿子，儿子是他以后王位的继承，怎么能委屈他呢。

可是，绿宝石的威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强大到是谁都会渴望的。

谁都会，这是常情。

当他看到，女儿拿着老仙家送给她的簪子时，孔方的心里是矛盾的。

他不敢戴，他心里有愧。

他笑，嘴里头那颗大金牙闪烁着，道：“孔绡大哥，这戒指本来就是您的，我戴什么戴啊。”

“我还以为，你跟他，要的就是这枚戒指呢。”

无名指的戒指被摘下，孔绡当着父子俩的面将戒指朝空中扔去。

落地碎成两半的戒指，一脚踩下，孔绡拿着那条铁链来到了孔方面前。

“我记得你在我手底下做事的时候，经常喜欢提醒我一句，要我通融一下，不要那么冷血。所以，我一家七十二口死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给了你们戒指。不就是魔界一把手的位置么，谁来坐不都是一样，这三百年，我安分守己，为了不让冤冤相报何时了成为一个悲剧，我一直以普通百姓的身份生活在你手底下。”

“孔八！孔八，快来救救你爹！”被铁链缴得愈发喘不过气的孔方，一边蹬着脚，一边看着裹着锦被的儿子，因为恐惧害怕而逃离。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幕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习惯了冷眼看着他们死去的孔方，终於有一日，也在他们的冷眼之下，慢慢地，慢慢地，减弱了呼吸。

“孔绡！你！孔绡！”

“可我怎么觉得，我当初做了个错误的选择。当年，当年从一场围剿中存活下来的阿糠，在我们谁都以为他必死无疑的时候，居然活着回来了。怀着对他的歉意，我也开始被鬼戒利用，直到我与李慎无意间发现了他的秘密。从那场谋杀中幸存下来的我，果断将鬼戒摘了下来，收养了李慎的孩子，亲手培养并且送到你的身边，这些年你做的那些事，真以为我不知道么。”

“孔八！孔，孔，八。”孔方的一只手扭曲着，抓挠着，在越来越紧的铁链之下。

“你做的真的很好，魔界的百姓生活安乐，可是你也看到了，孔方，你的儿子，在你身处危险时，选择了逃跑，他不会来救你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孔，孔，孔。”

“因为你是你儿子的榜样，在你选择背叛自保的时候，你儿子也变成了跟你一样。这不就是，自私的代价么。”

上空的三头蛇开始不断地扭动着身体，尾巴甩过去时，将废墟里的砖瓦掀飞。

吴庸掺着吐血的何如，也瞧见了电闪雷鸣的空中，中间那条蛇张开血盆大口，对着身旁的同伴，一口吞了下去。

很快，一条蛇的底部被它拔/出来，在血飞溅之时，已经将其吞进了腹中，然后是第二条蛇。

一时间难以消化，在吞并完两条蛇之后，它的腹中变得肿胀异常，卡在那儿了怎么也下不去，痛的这条蛇在地上不断地翻滚。

“他，他活吞了同伴，为什么啊。”搀着何如的吴庸不禁感到浑身的疙瘩掉了一地。

“因为他想要更强的力量。”

几经痛不欲生的扭动，终於蛇口大张，从里头不断地流出涎水。

不知为何，吴庸的脑海里，闪烁着的，是在九幽那条堕龙的惨样。

只是后者显然已经走向了颓势，而前者，却获得了新生。

通过吞食同伴的那条蛇，在浑身的鲜血淋漓中，昂起了头颅。

旧的鬼戒早就在废墟的掩埋下磨成了粉末。

何如懊恼地叹了口气，拍拍吴庸示意赶紧走吧。

满身的绿光照射，最终那条巨蛇变作了一道光，来到了他右手的无名指上。

一个全新的鬼戒诞生了。

“吴庸！”一片硝烟中，孔绡喊住了他。

吴庸转头去看时，孔绡的脸上布满了风霜与疲惫。

“李骸从他姐姐那儿得来的信息和我的一样。那日我和李慎来到老仙家的寝宫，虽然没有看到真身，可是月光投射在墙上的，是一只猫的影子。”

吴庸诧异地同何如相视，又听见他的声音。

“我与你爹，还有阿糠，曾经结义，但最后，我跟你爹背叛了阿糠，所以，阿糠本应该死在那场围剿之中的。”

接下来的声音，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是个怪圈，一个循环。”

权力，斗争，最后演变成同袍相残。

是个悲剧。

何如反应过来后，拽着吴庸的后衣领拼了命地逃出魔界。

吴庸没能在那场魔界乱战中和李骸告别，也没能亲眼看见他戴上鬼戒的样子。

只是听着路上，何如一直神经质地念叨着。

“龙显世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吴庸就这么被何如拽着，眼瞅着魔域慢慢缩小成一个点，仔细研究了下，发现还真的有点像条蛇。

不过孔绡最后的那一番话，真的是太值得推敲了。

老仙家本应该死了，那么现在在天上泡澡的那个老头子又是谁？

猫的影子，什么意思。

“何如，你说孔绡那话究竟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你得赶紧回去登基，再喝酒小心我揍死你。”不知是何如下手太重，往上飞的时候，那只香囊从吴庸怀里蹦了出来。

“其实你早就知道这一切了对吧。”一手将香囊捂在怀里，吴庸问。

何如没吭声。

“养我，养阿恨的缘由，也是为了这一天对吧。”

老骥伏枥，三百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时间偶尔漫长到忘记了曾经的使命，可没过多久又会记起来的。

“何如，既然你这么用心良苦，为什么不自己去做那个制裁者呢。”与其利用，提防利用过程中的各种叛变和未知数，自己亲手达到目的，不是更好么。

“吴庸，我答应过你父亲。那个位子，一定要由你来坐，那颗头颅，也一定是要由你亲手砍下。”

“无论发生什么变数，无论我愿不愿意？”

地界的城门就在眼前，何如双手按在吴庸肩上，这一回，脸上少了往日的嬉皮和不正经，还是那身破烂道士打扮，可这一回，他看起来很严肃。

“佛挡杀佛，魔来屠魔，我不会让谁来阻你的成王路。”

身后的城门缓缓打开，地界和魔界最大的差异，就是在地界，光永远在那扇门打开之后，仿佛再迈一步便可到达。

“你一定愿意的，现在的你，比谁都渴望那个位子。”

何如懂，他相信吴庸也懂。

命中注定，宿命，预言，抛开这些所有不谈，他们终於历经了千辛万苦来到了这一步。

下面的一段情节，李骸基本上不会出场了，也许会有个男二，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看吴庸和男二的戏份，反正最终目的，他们会在老仙家的灵霄宝殿重逢的，等到那个时候，就是真正的龙虎相争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