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
“喵的李骸,醒一醒。”
“李小骸同志,醒一醒。”
“喵喵的。”
吴庸恨不得立刻跑去公子小白那儿,狠狠在他脸上挠几爪子才过瘾。
李骸带伤抱着吴庸回到家门口,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
吓得吴庸赶忙变作个人形,勉强将他给背进屋,进门一看——他才充分体会到“家徒四壁”这个词,原来是为李骸量身打造的。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面衣柜,除此以外,恐怕只有桌上的那盏油灯勉强称得上家具。
然后就没了。
“亲娘咧,好歹也是仙家手底下干活的,连件像样的家具都不给置办?”
连带老仙家吴庸也一块帮李骸问候他全家祖宗,趁着半炷香的功夫里,在还没有变回猫身之前,吴庸帮衬着给李骸检查伤势。
这会儿子血像是流干了,右肩这块全被血水染黑,吴庸先是给李骸脱了上衣,仔细观摩这伤势。
看着看着,吴庸的视线便开始游离。
往下,再往下。
李骸的胸肌,嗯,很结实。
肱二头肌,嗯,也很结实。
这小子皮肤挺白,脸上瘦削没什么肉,上半身的肌肤倒是挺光滑,触感嘛。
吴庸伸出了爪子。
嗯,很细腻,有弹性。
就是往下腰间都是大大小小的刀剑伤。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块,整整八块腹肌。
吴庸心里有点不平衡,因为他只有一块,一整块,还有待开发。
还有人鱼线,再往下,吴庸挑眉,不禁又伸出了爪子。
手腕忽然被上头的李骸牢牢抓住,吴庸一惊,忙拿眼瞧他。
“姐姐,你等我,我一定救你出来,一定。”
挣扎着想要擡起头的李骸重新晕过去,吴庸看见他那双唇干裂,脸色苍白,手却依然不肯松开。
看来是烧糊涂了。
吴庸一爪子轻轻搭在李骸的手背上,反覆抚摸了好久,才将自己的爪子从他手中抽开。
简单地给他包扎了伤口,论修为,自己肯定比不上他,因此什么替他运功疗伤之类的就不大可能了。
趁着还有点时间,吴庸决定出门给他找药。
早在吴庸在天宫当差扔签子那会儿,就认识不少下层官阶,虽不知道这三百年间各自的命运,吴庸还是决定试一试。
毕竟,李骸这伤是替他捱的。
谁料刚走出门,一脚踩在块硬石头上,“砰”地一声,吴庸被吓回去原形,顺着台阶一骨碌往下滚,那块硬梆梆的石头却变作了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家。
“是哪个没长眼睛的小龟孙子踩着了我的壳儿,哎呦喂喽。”玄德老人将老花眼眯过去这么一瞅,视线内好像没个人影,倒是有只猫,背上裂开了两道黑纹。
“哪儿来的小杂种。”
吴庸一歪头,对於这种已经不晓得第几个将自己认成杂种猫的情况下,不禁发出了生命的最强音:
“去你喵的杂种,你全家都是杂种。”
要不是出门赶得急,他能原地给这老头儿耍套纯正的喵喵拳,让他尝尝猫爪子的厉害。
老人家还就真眯着眼睛拄着拐杖,下了台阶,步履蹒跚到吴庸跟前,一把捞起。
“正好扒了你的皮炖汤给李骸补补身子。”
喵喵喵?
吴庸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老人家揪住尾巴进了屋子。
“我听说白虎家那小龟孙子又欺负你了,是有这事吗?”玄德老人两指一点,桌上的油灯瞬间点燃。
当然,吴庸眼底此刻的世界是倒着的。
他瞧见那灯芯“咻”地一声便擦亮,心想这老头这么把岁数了,指力倒是不简单。
“睡着了么。”玄德老人一手拎着猫,另一只手两指点在李骸脖下的穴位,察看了右肩的伤势,重重叹了口气。
屋子里的灯芯舔着火光燃烧,玄德老人将猫儿放下,独自拄着拐杖沿着床边坐下。
吴庸看见老人伸手,手掌之上便多了颗灵芝,浑浊的眼睛眯向一旁的吴庸。
“你过来。”
吴庸当然不会过去。
“待会儿我给李骸运功疗伤,你去柜子里找来捣药罐将这棵灵芝研磨细碎,记住,在我疗伤期间,无论是哪方大罗神仙,都不准他进来,听见没有!”
老人家的拐杖这么在地上一敲,吴庸心想这肯定哪位世外高仙来救李骸命了,激动地将脑袋点得跟拨浪鼓似的,去柜子里叼来捣药罐,携着灵芝坐在屋外的台阶,高高兴兴地捣起药来。
他忽然觉得屋里头的老人家似乎在哪儿见过。
三百年前,仙家举办祭天大典,当时九重天上的好几位重磅级上仙都给请了过来。
其中就包括早已不问尘事的,三玄堂里头的老神仙。
一只乌龟,一只麋鹿,还有一只朱雀。
三位老神仙与天地同寿,成立三玄堂一开始只是辅助仙家办事,后来三老发生内讧,朱雀跟了仙家,麋鹿离开天界,还有一只老乌龟,依旧守在三玄堂里头,独自度过百年沧桑岁月。
灵芝捣碎散出来的清香,闻多了吴庸就觉得有点熏脑仁儿。
这棵灵芝的岁数,估计是比他吴庸还要来得久远些。
若里头的老家夥真是三玄堂的那只老不死的乌龟的话。
那吴庸是不是可以请他老人家帮忙解开自己身上的封印?
喵的,这回遇见宝了。
吴庸是越捣越起劲,后头就开始原地跳起舞来。
左后爪子点地三下,再换右后爪子点地三下,最后腾出上面两只挥舞三下。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后肢的伤。
虽然此刻已经不痛了,不过吴庸还是悄咪咪在捣药罐里头抠了点,然后洒在了伤口上。
哇塞,凉丝丝的,舒服服的。
吴庸盘算着要是待会儿给李骸用完了,还剩点的话,他就全打包带走,为了日后有什么不测着想。
赚大发了。
於是他又伸出右爪子点地三下,再换左爪子点三下,最后腾出上头的使劲挥舞几下。
身后的屋子里突然乍现出一道金光,唬得吴庸一楞一楞的。
虽然只是那么一小下,但是这种熟悉的感觉不会错的。
三百年前他每日守在刑场上扔签子,看过无数条龙的真身,金鳞,乍眼的金鳞铺洒,象征着天下太平的祥瑞之光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在眼前消逝。
吴庸想起了那个名字,李乞骸。
方才他高烧糊涂了也说过一句要救姐姐的话。
据民间流传的消息,老仙家似乎的确是将一位龙女囚禁在了天宫里头。
只是天宫这么大,具体哪个角落就不晓得了。
吴庸决定他就去看一小眼,看完一小眼满足他作为猫咪的好奇心后,就继续捣药。
悄悄凑到门前,吴庸用爪指甲抠开一小道门缝,然后将眼睛贴上去。
“嚓”,那道门缝被里头的玄德老人给封上,外头吴庸鬼哭狼嚎。
“胡子,喵的,胡子!”
他的一根胡须就这么被夹掉了。
转身之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台阶下的身影,吴庸片刻楞怔后,脑袋里首先回想的是老人家那一句“无论是哪方大罗神仙,都不准他进来!”
可是,吴庸没有想到的,是站在面前的,这位两鬓斑白神色憔悴的男子,身着着玄色黄纹相间的衮服,上头依稀勾勒出来的,是一条三爪龙的身形。
他没有戴那顶象征着权力巅峰的王冠,发丝胡乱束起,赢弱的身躯裹在袍子下,脖子以下的皮肤发皱,发白,像是泡在水里头时间过久导致。
三百年不见,仙家也老了。
他看起来好像很冷,整个缩在里头。
吴庸有种说不出无奈忧伤。
“猫儿啊。”老仙家一声沈重像是叹息。
“猫。”他又再次呢喃。
“好多年没见着猫了。”
打吴庸身旁经过时,从老仙家袍子里渗出来的水洒出来一路,一度让吴庸以为是血,直到看到老仙家光着脚,露出在外那皱巴巴的皮肤,像是刚从水里头爬出来般。
没有仪仗仙娥跟随,他独自孤零零来至此处,身上看不见半点三界之主的王气,有的只有迟暮之年的衰败和苟延残喘。
这是他的报应。
在仙家即将推门而进的时候,吴庸伸出爪子挠了挠他的衣裳。
他迟钝地转过身来。
吴庸向他展示了自己受伤的后肢,还踉跄着走了几步,以便博得他的同情。
“喵呜。”
老仙家果然颤巍巍伸出了手去,尽管吴庸很嫌弃那双枯瘦如柴的手,但还是被他给抱了起来。
“朕曾亲征南北,九死一生,你这点伤算什么。”
他叹了口气,眸子里最后的光也熄灭。
“自从没了他,朕也觉得自己身上受的伤真疼,可是再怎么疼,都不及失去他来得痛。”
说着,老仙家的手缓缓上移,掐住了吴庸的脖子。
吴庸感到一阵不妙,老仙家眼里迸发出的杀意,照当年丝毫不减。
“猫!你就是李锦蓉的那只猫!你终於回来了,连你也要夺朕的天下对不对!”
吴庸被掐的喘不过去,两眼直朝上翻。
他原先是想装可怜拖住老仙家,没成想这家夥魔怔起来都不带喘气的,再这么掐下去。他吴庸肯定玩命。
他不想再死在老仙家手底下了,实在是太憋屈太气愤了。
吴庸的爪子在空中胡乱抓挠着,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房门在这时候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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