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睿刚离开,便从一旁的密林内走来几个扛着麻袋的卫士。他们纷纷向姜沫行礼,然后从麻袋里倒出已经奄奄一息的山兔丶野鸡丶梅花鹿等猎物。姜沫忙拿出自己的弓箭一一射在那些猎物上,不多时猎物就死透了。
姜沫问卫士:“都准备好了吗?”
“殿下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好!”姜沫赞扬道,“按计划进行。这件事如果办的好,回去本皇子重重有赏。”正说着,突然远方隐约传来马蹄声,姜沫忙摆手道:“快走快走,莫让人发觉了。”
卫士刚退下,韩睿便带人赶了来。他状似不经意的朝远方望了望,又看了看地上的猎物,笑道:“十皇子,好巧啊,又碰上了。十殿下果然不凡,这才多大一会儿就打了这么多猎物,让人望尘莫及啊,望尘莫及……”他朝身边的卫士问:“是不是啊?”众人纷纷点头,对姜沫一片赞扬。
姜沫有些飘飘然,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声,说:“安乐侯倒是悠闲,还有工夫闲逛。本皇子可没那么好命,我还得去打猎呢,失陪了。”
姜沫说完拱拱手就走了,韩睿叫住他说:“十殿下小心啊!”他说着若有所思的扫视一圈,缓缓道:“这林子里……可是豺狼虎豹什么都有的。”
“多谢提醒!”姜沫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韩睿撇撇嘴,皇宫里的孩子就这点不好,个个趾高气昂,心眼多的都数不过来。这才多大点儿啊,一个个都人精儿似的。还想算计人?哼,就该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姜瑾瑜正带几个人在林子里奔驰着,他今日收获颇丰。这一点,从侍卫们拎着的猎物上就看得出了。低矮的灌木丛中,一只小鹿正全心全意的进食。姜瑾瑜悄悄走近,他冲侍卫们摆手,示意他们站住不要出声。姜瑾瑜轻轻弯弓引箭,瞄准了小鹿。小鹿应弦而倒,身后传来侍卫们一阵的欢呼。
而此刻一场针对他们的阴谋也正在进行,十几个黑衣禁卫正全副武装的从四面八方向他们逼近。姜瑾瑜下马去捞猎物,那十几个黑衣人便突然窜了出来,凶神恶煞的,一看便是不怀好意。
姜瑾瑜握紧腰间的宝剑,给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大喊一声:“杀!”
众人厮打成一团,秦武率十几精骑从山上而下。这些人都是荣王府亲卫中的佼佼者,各个都是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杀气腾腾,只在气势上便较那拨黑衣人不知高了几个档次,武力值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秋风扫落叶一般边将那些黑衣禁卫捆的捆绑的绑,一个都没有跑掉。
“殿下,您没受伤吧!”秦武关切的问。
姜瑾瑜摇摇头,问韩睿那如何,他向来是关心韩睿胜过自己的。
秦武笑了笑说:“殿下放心吧,侯爷那好着呢?”突然他发现姜瑾瑜的袖子有血迹,不由惊道:“您受伤了?”姜瑾瑜捋起袖子,胳膊上有深深的一道划伤。秦武忙摸出随身携带的伤药给他包扎,姜瑾瑜咬牙忍着痛,没有喊出声。末了,他抓住秦武的袖子,命令道:“不许告诉他!”
秦武知道他指的是韩睿。
说这句话的时候姜瑾瑜压低了眉脚,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恳求。他知道韩睿知道他手上会不高兴,而此刻他只能祈求这个韩睿倚为长辈的秦武叔能帮他瞒过去。
“秦武叔,别告诉他。”见秦武没反应,姜瑾瑜略带央求的重覆了一遍。
秦武叹口气,有些怜爱的摸摸姜瑾瑜的头,笑说:“我可以帮你瞒着,但你要答应我好好上药,尽快让伤口痊愈。”
姜瑾瑜点点头,真心的道了谢。
而与此同时,姜沫却陷入了几近绝望的痛苦之中。原来他刚跟韩睿分开不久,正意气风发策马而行,心中想象着姜瑾瑜一只猎物也没有的窘状和不得不为质子的惨相。谁知祸从天来,突然从四周蹿出五六只饿狼来,扑上来就冲他们撕咬。他们这次狩猎,每人只允许带三个侍卫,自然不是饿狼的对手。
好在有一个人脑子快,提议先用猎物堵了饿狼的嘴,再徐图他法。
值此性命攸关之时,姜沫也别无他法。只得把自己的猎物扔几只给那些狼,趁它们进食期间逃跑。可是刚走了不远,突然出现一批持刀卫士,不仅抢了他的猎物,还重新将他们扔到了狼群里。彼时原本的猎物已被饿狼吃尽,看到他们便扑了过去。三名侍卫被咬死了两名,另一名也身受重伤,姜沫的右腿差点被咬断,幸亏韩睿“恰好”路过,将他救了出去,要不然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姜沫上辈子陷害韩家的元凶之一,韩睿可不希望他这么简单就死了,也得让他体会体会生不如死的感觉才够本。
姜沫就被横放在韩睿一个侍卫的马上。他泄了气般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双目呆滞,伤口还在留着血,红的触目惊心,两个手臂直直的木偶人般耷拉着。
回到围场皇帝驻跸之处,姜沫被两个侍卫小心的从马背上抱下来。他还是那副呆傻的样子,身子不住的哆嗦着。韩睿也下了马,向姜沫走去,突然姜沫挣脱抱着他的侍卫,瘸着腿直直的扑向韩睿,大叫道:“是你,是你害的我,韩睿,你还我的腿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他仿佛疯了一般,准确而迅速的抽出一个侍卫的佩剑,直直的朝韩睿刺去。
“小心!”姜瑾瑜一回来就看到这种场景,失了魂般大惊道。
韩睿没料到姜沫突然要杀他,还如此的迅疾,一时竟怔住了。姜瑾瑜喊着已冲了过去,将韩睿护在怀里,顺势一脚将姜沫踢开。
太和帝听到动静也带人赶了出来,一看不由大惊失色,指着姜沫大骂:“逆子,逆子!”上去给了他一脚,说:“你在这逞什么威,安乐侯救了你,你不感谢也就罢了,还要杀他,朕没有你这种儿子!”说着又令两个侍卫按着,不许他动弹。
姜沫此刻像是动了怒的野兽,疯狂的咆哮着,两只眼凶狠的瞪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韩睿,嘴里骂骂咧咧。太和帝皱着眉嫌恶的看了他一眼,令侍卫堵了嘴押下去。
姜沫趴过的地方留下一大片殷红的血迹,太和帝看了看,转过眼去,吩咐李权给他传个太医。李权忙应了,又忙令人提水洗地,用布巾擦干。
姜瑾瑜奏说了自己遇到袭击的事,称袭击的人被自己抓住了。
太和帝忙令传上来,细问之下方知是姜沫指使的,从犯还有十一丶十二皇子。太和帝怒不可遏,让着要打姜沫的板子。
不多时皇子们都回来了,清点战果,都是收获颇丰,当然除了空手而归的十一丶十二皇子。太和帝将众皇子嘉奖了一番,便令众人都退下,只留下了十一丶十二皇子留下。两位皇子忐忑的对望一眼,都低下了头,他们俩只是被抢了猎物,并没有遇到其馀的攻击,比姜沫幸运了不是一点半点。
太和帝问他们:“怎么你们俩一只猎物都没打到,是想出使荀国吗?”
二人忙跪下叩头不止,他们都是八岁多的年纪,若非受人蛊惑也做不出这种事,皇帝一咋呼便将什么都说了出来。太和帝龙颜大怒,每人打了二十大板,令其闭门思过去了。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姜沫一时遭了殃,便什么脏的臭的都往他身上泼。埋伏侍卫送猎物,抢夺旁人猎物,甚至私放饿狼心怀不轨等等祸事都一股脑儿的推倒他的身上。他有口难辩,他称围场内是的神秘人非只一拨被认为是狡辩,说自己是被强行扔进狼群的也无一人肯信。
外人都道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自作自受自食恶果怪不得旁人。姜沫的母亲德妃去求过几次情,都没用,后来干脆被皇帝赶了出来。
太和帝一边立在书案前作画,一边问着跪在地上的太医:“十皇子怎么养了?”
“回陛下,十皇子已无大碍,只是右腿受创太重,怕是……”
“怕是什么,说,别吞吞吐吐的!”太和帝烦躁的将手中的笔一扔,“嘭”的一声宣纸上晕出一团粗重的墨迹,笔摔下的时候时候带动笔筒,七八只御笔“劈里啪啦”的摔在地上。太医的身子颤抖不已,跪都跪不直了,歪趴在地上,声音因恐惧而颤抖着:“陛下,十皇子的腿怕是难以恢覆如初了……”
“你是说朕这个儿子……废了?”
“这……”太医不知如何回答,他斟酌着说:“只是腿,别的没什么。”
太和帝摇摇头,一个瘸了腿的皇子——要来何用?
韩睿刚回去,四皇子便来拜访。先是寒暄了一会儿,四皇子姜涵还带了一只火红色活蹦乱跳的小狐狸,说是今儿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给韩睿玩的。毕竟跟姜涵还没有扯破脸,韩睿不好十分拒绝,只得命四儿接了。姜涵好像跟韩睿很气馁的样子,问他都吃什么,玩什么,功课顺不顺心。韩睿很不耐烦,便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着。
姜涵问:“怎么,不舒服吗,怎么没精打采的?”
韩睿心说:就是因为你在这,我才没精打采的。不信,你走,我保证马上就活蹦乱跳起来。他随手拈起盘子里一块蜜饯放进嘴里,无辜的擡起脸,说:“没有啊,我精神着呢,是不是,四儿?”四儿笑着附和。
姜涵也笑了,他告诉韩睿他听说了今日围场上的事,盯着韩睿不住的夸赞这事办的漂亮。韩睿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说:“这话你应该更十皇子说去啊,是够漂亮的,漂亮到他自己都说不清了。”
姜涵指着韩睿笑的直摇头:“你啊你,你这张嘴还是不饶人。”
韩睿撇撇嘴说:“童言无忌,我说错了什么,还请四皇子大人大量,别放在心上。”
姜涵拨拨盘子里的瓜子,笑说:“这话就见外了。你呀,还是小,做事不计后果。”他叹口气又说:“不过也可以理解,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比你差远了。换了我是你这个年纪,要是看谁不顺眼也会抢了他的东西再放狼咬他的。一举多得,还能让他自食其果,多出气,你说呢?”他盯着韩睿挑挑眉,轻声询问。
韩睿摊摊手:“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放狼不放狼的,我听说狼可凶了,能咬死人的,我可不敢碰。”
韩睿笑吟吟的回着姜涵,原来这个时候姜涵和姜沫还不是一个阵营。也是,记得他那时进宫读书的时候姜涵已经出宫建府了,他是先跟姜沫交好,然后才认识姜涵的。那么,姜沫帮姜涵就应该是更往后的事了。这一世,果真一切都不同了!
不过,这姜涵还真的不简单啊,仅凭一些蛛丝马迹就大致猜到了事情的过程。
“是吗?我竟不知道你如此胆小!”姜涵叹道。
过了一会让姜瑾瑜板着脸从外面回来,姜涵便告辞。姜涵走后,姜瑾瑜便问韩睿:“他都跟你说什么了?”韩睿说:“没什么,都是些无聊的事,你不知道也罢。对了,你不是说去拿猎物了,都拿了什么?”
姜瑾瑜听他问便来了精神,兴奋的说:“都在外面呢,你去看看,有五六只狐狸,皮毛都是顶好的,冬天给你做大氅穿。”韩睿听了这话有些感动,他朝姜瑾瑜笑了笑,边往外走边说:“我又不缺衣服,祖母每年都给我做不知道多少套呢,箱子底都快压坏了。”说着已到了殿外,他指着那几个狐狸道:“这些留着给你自己穿吧。”
姜瑾瑜仍是固执的要给韩睿,他不住的说:“那不一样。”
韩睿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的固执他的心意,只得接受了。姜瑾瑜这才罢休,虽然没笑,韩睿却分明感觉到了他的喜悦。两年的朝夕相处,让他们两人之间有着一种难得的默契。即使从姜瑾瑜那张很少会有丝毫变化的面瘫脸上,韩睿也能感受到他一丝一毫情绪的波动和需求。
韩睿想,姜瑾瑜必然也是如此。
因为经常,他想要什么东西还没开口姜瑾瑜就好像已经知道了般的递到他面前。每次他不高兴或是发脾气之前,姜瑾瑜总能察觉出来,然后做些能让他高兴或是消气的举动。
这是长时间相处的积累,并非刻意,而是不知不觉就如此了。
突然,笼子里的狐狸不安的咆哮起来,“嗷嗷”的叫着。姜瑾瑜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这么一只“异物”,他回头看着韩睿。
韩睿说:“四皇子带来的,我正要让人扔了。”说着便喊四儿提走。
姜瑾瑜这才放下心,韩睿对於四皇子的厌恶,他再清楚不过了。可恨他如今还太小,什么都做不了。他想保护韩睿,可事实却是他的势力根本连自保都不足,反要韩睿来保护他。这种不甘已经埋藏在他心里许久了,久到早已生根发芽。所以他比常人更努力,因为他需要比常人更强,强到足以为在乎的人抵御一切。
洗漱已毕,韩睿仰躺在床上,叹道:“折腾一天,快累死我了,还是躺这舒服。”
他闭着眼一副享受的样子,姜瑾瑜心中有些好笑,快速的洗漱好也在床上躺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他们两个分床睡已经有段时间了,不过姜瑾瑜喜欢在韩睿房里带着,只要不练功丶读书,晚上他都呆到韩睿睡下了才回自己房里。
“你的四皇兄可不简单啊!”
“怎么这么说,他今儿跟你说什么了?”姜瑾瑜问。
韩睿梦的转身,侧身跟姜瑾瑜脸对脸,他把今日四皇子说的那些话跟姜瑾瑜说了。姜瑾瑜有些担心,问:“他不会把这些话到处乱说吧,三人成虎,对你可不好。”
韩睿道:“他不会也不敢,你以为韩家是那么好招惹的?他没那个实力,再说他又没证据,说了有什么用?”
姜瑾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喃喃的道:“这就好,这就好。”
过了几日皇帝便带众人回京了,上朝的时候宣布由十皇子姜沫带使团出使荀国,商讨停战事宜。这也在众人意料之中,毕竟姜沫受伤的消息是早传遍了的。太和帝是一个多么好面子的皇帝众人也是心知肚明,一个身有残疾的皇子在皇帝看来简直是一种耻辱,当然是能扔多远就扔多远,能有做质子的价值就是意外之喜了。
至於到了异国他乡,会不会受欺负,又岂会在皇帝的考虑之内?既然下定了送质子的决心,便是舍弃了这个儿子,旁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韩睿听了只是叹了句:“自作孽不可活。”
姜沫算是暂时过去了,以他如今的样子,到了荀国只会比当年的姜瑾瑜过的更惨,这又怪得了谁呢?上一世姜瑾瑜受的苦,这一世就让姜沫慢慢的体会吧!别怪他心狠,虽然这一世的姜沫尚未对韩家做出那么丧尽天良之事,但并不代表他受此折磨便是冤枉了。仅这一世姜沫小小年纪做的坏事也不在少数,韩睿都一一记着呢?杀了他都不亏!
韩睿觉得仅仅这样,还真是便宜他了。哼,他会让人好好关照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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