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略微思忖了一秒钟,劈手夺过那“墓志铭”摔在地上,还不解气地用力踩了几脚,腐朽严重的木牌很快变成了一堆木屑。
黑瞎子啐道:“管他佛爷不佛爷,他欺负你,他爷爷教孙无方,死不足惜,还记什么记。”
朝兮看得想笑,“他爷爷也是我杀的,没必要跟一块牌子过不去。”
话虽如此,也真是巧了,没有白费他把东西背进来。
他一边钦佩自己的准备是如此英明,一边从硕大的背包里摸出来一个被捆绑严实的蛋形物体,粘在了房间正中。
黑瞎子看见他这一番动作,疑惑道:“朝爷,这是什么东西?”
“橡胶炸弹。”
“……啊?”
“啊什么啊?幸好我是准备了这东西,正好派上用场。”朝兮仔细确认好位置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黑瞎子双目圆瞪:“你……想把这个房间给炸了?”
“不是啊。”朝兮浑不在意地侧首看他,凤眸深处却涌动着至极的疯狂和决然,“我要炸了这座楼。”
他们沿着破败的走廊,继续往古楼深处走去,周围极端的安静,只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和木板断裂的嘶鸣。
朝兮的声音也是出离的镇定,“这座楼主要是木结构,只需要每隔一段距离放上一颗炸弹,等我们到达出口,再放一颗定时炸弹精准爆破,这样就能引发连环爆炸。就算中途哪颗炸弹没有爆炸,高温也足以点燃楼里的梁柱,这座古楼里有再多机关、再多机密,都得尘归尘,土归土。”
“朝爷,你就从没好奇过张家古楼里的秘密么?”黑瞎子问出了潜藏心底多时的疑问。
朝兮呵呵一笑,说:“我好奇啊,我好奇来来往往这么多人,都是为了什么东西,把我侄子害成这副模样……不过好奇也不一定要寻根究底,我把它直接毁掉,让它永远不能重见天日,一样能保护张起灵。”
黑瞎子看着朝兮那清醒又残酷的模样,毫不怀疑,就算那东西是阎王爷,朝兮也会把它给挫骨扬灰了当农家肥。
“但是……你就不怕这里面也有你的祖先吗?”黑瞎子想着,毕竟都姓张,这里这么多房间,说不定就有朝兮的爸爸爷爷之类的。
朝兮断然否认,“不会的。我们这一支每一代血统都很差,在家族中一点也不出奇。没有大功于家族,怎么可能放进楼里?”
“你这样的还算差?”黑瞎子当真惊讶,“哑巴张不还是族长么?”
“他是个意外……而且血统差又不是身手差。”
张起灵融合了阎王血统和麒麟血,远远高于寻常的张家人,这也是他被抱来作为“圣婴”替代品的原因。
朝兮哼笑道:“在张家,血统与寿命相关。而我们这一支代代相传,都是寿命短,但模样俊。”
黑瞎子随声而笑:“朝爷倾国倾城,乃是真绝色。”
才往里走了大概二百米,就又出了变故:从他们背后弥漫上来一阵烟雾,接触到皮肤,就是火辣辣的灼烧与刺痛。
他们赶紧将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扎紧,加快了步伐,拔足狂奔。
黑瞎子好歹是个留学生,边跑边说:“是强碱气体!防毒面具坚持不了那么久,得快点儿!”
“强碱能克制密洛陀……果然如此!”朝兮的声音在面具的阻隔下显得模糊不清。
真是一语成谶了。能让有毒的密洛陀也畏惧的东西,人也无法幸免。
机关已经启动,张起灵他们不知道在哪儿,但肯定凶多吉少。
朝兮按照回忆里样式雷的图纸结构,却连续几次鬼打墙之后,他发现了一个可悲的事实:楼体结构在机关作用下发生了改变,什么图纸都不管用了。
朝兮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听觉。
他露出一只耳朵,让黑瞎子向前方开枪,借助枪声在空间里的反弹折射,去判断哪里更可能有出路。
这种方法对听力有些极限苛刻的要求,他必须保持极度的专注,但因为楼里的房间太多,附近又有着被密洛陀腐蚀分割出来的玉石洞穴,难免也走了一些冤枉路。
几个小时后,他们在一面被子弹打破的墙壁后面,发现了一个洞穴。
破碎的木墙不需要洛阳铲,朝兮一脚就能踹出一个可供人通过的窟窿,等到他们都过去以后,找了一些破木板和石头,暂时堵住了那个窟窿,免得气体飘进来。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张起灵比他们进来更早,说不定已经中招了,必须尽快找到张起灵。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圆形洞穴,底部是水潭,朝兮丢了一颗石头下去,水不深,还用铁链修了一道独木桥,可能是长年累月被碎石填埋,或者潭水干涸下渗了。
桥对面能看到一个洞口,不知通往何方,洞口处像盘丝洞一样,横亘着横七竖八的丝线,每根线上都连着许许多多的青铜铃铛,真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靠,这不会是张家老祖宗设的红外线防盗系统吧?”黑瞎子率先吐槽,他将手电筒的光束调得更加集中,四处照了照,然后停在了头顶。
朝兮循光望去,那里也是一大片的丝线和铃铛。
因为距离更近,他很快辨认出,那是一种六角铃铛,与他在云顶天宫的口中猴身上见过的类似,也与张瑞桐的那个铃铛差不多,只是没那么大。
难怪历代族长都要拿着铃铛进入张家古楼,原来防的是这东西。
他转头叮嘱黑瞎子:“这铃铛有些诡异,会扰乱人的心智,千万不能碰。如果所有铃铛一起响,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那……我们也不能一直在这里死等啊。”黑瞎子拍了拍堵住窟窿的木板,“这破玩意撑不了多久。”
“你用什么东西把耳朵堵住,在这儿给我照亮,我去探探路,说不定有什么机关能把铃铛给收了。”
其实堵耳朵的意义也不大,除非干脆把自己戳成一个聋子,但聊胜于无。
朝兮摘下了防毒面具,活动活动筋骨,用缩骨功改变身形,尽可能缩小自己所需要的空间。
“朝爷……”
“闭嘴,别让我再说一遍。”
朝兮推开他就下去了,毫不费力地经过独木桥,站在了丝网铃铛阵前。
丝线之间还是有空隙的,否则拿着族长铃铛也过不去。朝兮小心地控制着身体,像跳舞一样,在手电筒和头灯的照射下,从缝隙中快速通过。
还算顺利地通过了大半,他稍作喘息,却听见身后黑瞎子高喊:“小心!石头里有影子!”
话甫落,左前方的石壁上闪过了一个黑色的人影,旋即一个浑身长着黑毛的密洛陀跳了出来。
那真的是极度紧张状态下的突发情况,朝兮尤其忌惮那黑毛蛇,更别提密洛陀本身也有毒。相比之下,铃铛响了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还是个未知数。
两害相权取其轻,在此刻,朝兮只能依照本能反应,拔出黑金古刀狠狠插入密洛陀的头部,将它连同体内的黑毛蛇一起钉死在石壁上。
黑毛蛇发出最后一声嘶鸣,就上了西天。
但这么大的动作,也惊动了他肩膀旁的一根丝线,丝线上的几个铃铛都随着震动起来。
朝兮只来得及向黑瞎子喊了一声“快跑”,也不知道黑瞎子能不能听见。
他奋力一跃,柔韧得像一条灵活的鱼,跳出了丝网,但仍不能阻止丝线的微微颤动,在他摔倒在冰冷地面的刹那,洞穴中铃声大作,诡异的铃声充斥着他的耳朵。
他的心头好似遭到了重重一击,随即跌落无尽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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