炀行昇从余光中发现安昕的注视,但他置之不理,他与这桌上所有人对视,却唯独没有看她。
“我吃饱了,谢谢罗婶,你们慢慢吃。”
他说完就转身进厨房去放碗,全程没有搭理她。
安昕眸光顿时黯了。
她扒拉了下还剩半碗的米饭 ,再无食欲地放下筷子,抬头对大家说:“我去下废品站收拾东西,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我可能会很晚回来,你们不用等我,到点你们就锁门睡觉。”
罗秀芳瞪大眼睛:“那儿没路灯,晚上黑乎乎地都走不了路,你还是赶在天黑前回家吧?”
站在水龙头前的炀行昇动作滞住,下意识将注意力集聚在背后。
他听见安昕笑着说:“没事,那条路我都走了多少遍了,平时总是没时间去整理,刚好今天有空,我晚上整理完就回来。”
安昕的废品基地,出院当天她带他去过。
途中的路坑坑洼洼,即便是白天开也得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大坑。
更别提天黑时路有多难走,村里的市政设备能有多先进?那些路灯肯定是东缺一个、西灭一个。
而且,那样偏僻的地方,她也不怕会闹鬼?
这人到底还是不是女孩子了?怎么就跟其他女孩完全不一样?
他听见罗婶妥协了,随之就是朝这走来的脚步声。
炀行昇忙掩饰般地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哗直淌,他假装洗手,为他之所以站在这里寻到个正当理由。
脚步声在他身后停顿,炀行昇肩头微僵,关掉水龙头转身。
他一动,安昕就绕过他,将手里的碗筷放入水池,又快速洗了个手,利落走人,全程没有看他,仿佛他只是空气。
炀行昇黑眸顿幽,凝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紧抿,明显不悦。
安百富瞅见从厨房里出来的炀行昇,诶了一声,忙说:“小严要不你跟昕昕一块儿去吧,她那些废品量又多又重,你力气大,刚好去搭把手。”
刚走到门口的安昕忙扭头拒绝:“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安嘉嘉插了句嘴:“你们不是合伙人吗?不是更应该一起去整理吗?”
炀行昇终于凝向她。
但安昕并未看他,她朝安嘉嘉笑着说:“是合伙人啊,但人家也需要休息,不说了,我早去早回。”
她说完也没等大家回复,也像是不想再回复,扭头就朝外大步走去。
炀行昇轻撩眼皮,忽视其他三人投来的目光,黑眸只凝着她纤细背影。
明明那么纤薄一个背影,却又蕴着固执与倔强。
他本想着,如果她开口,那他就给她个面子,陪她去好了。
但她没说,而他炀行昇不可能干热脸贴冷屁股的事。
炀行昇果决转身,上楼。
餐桌上三人的目光忙碌地在门外和屋内上来回转,一时之间,很是忙碌。
炀行昇回到房内,驻足在窗边,眺望着远方的田野。
他依旧是有些不习惯这乡下的慢节奏。
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甚至到点就吃饭,非常准时。
与以往他的忙碌生活截然不同。
以前这个时间段,他应该刚开完会,听手下人汇报工作,然后在办公室简单吃个盒饭就又继续忙碌。
但现在,手上没有工作,他就这么望着田野等天黑的感觉,非常奇怪。
如果跟着她一起去整理……
炀行昇的思维转着转着就往安昕那儿跑,发现这个问题后,他思绪急停,悬崖勒马。
眼底诧异一逝而过,紧接着是如乌云般黯沉的眸色变化。
他就站她面前,以前不都是将碗递给他,让他顺手放入水池里?结果她刚才还煞有介事地绕开他,独自将那碗放入水池。
她总是做一些很多余的事情。
“轰隆隆。”天空突闪雷鸣,令人措手不及。
他敛眸看着罗秀芳急匆匆地跑去收那嗮一排的腊肠、腊肉。
要下雨了,他心想。
“唉哟,这场雨看来是很大啊!赶快让盺盺回来!她那儿临时搭建的破房子连大风都顶不住,别说大雨了!”
罗秀芳边收东西边朝屋内喊,炀行昇估摸,她是向安嘉嘉喊的。
雷声愈发密集,风雨欲来,一阵土腥味被风卷入空气中。
安昕开着车,绕过泥坑,听见突响的雷声,吓了一跳,而后低喃:“这雨怎么这么突然?”
她踩油门的速度有些犹豫,如果下雨的话,那堆纸皮她就暂时收拾不了了,只能先收拾那些废铜烂铁。
要不,干脆把上次收的二手桌子翻新一下好了。
这么想着,安昕这才重踩油门,心无旁骛地往废品站开去。
反正,对当下的她来说,暂时不想回家。
不想看见炀行昇那张冷峻的脸。
一想到他莫名其妙的臭脸,安昕就禁不住生气。
搬钢支撑的时候,他还会替她分担重量,当时她还觉得他人很好。
结果今天,他突然就冷声指责她,若是她真的错了,那她认。
可是她甚至连他是因为什么而指责她都不明白。
她的车刚驶入废品基地,倾盆而下的雨水就将车前玻璃冲刷得一片模糊,像极了瀑布。
安昕的车是老车,雨刷刮得不太干净,以至于她需要非常聚精会神才能看清车前的景象。
好不容易将车停好,她侧头去翻找雨伞,找了半天,才想起之前收拾车的时候,顺手将雨伞放在院子里了。
她懊恼地瞅了眼前方有段距离的破旧小板房。
要是从这儿跑过去,肯定会淋湿。
但她没带伞啊……思来想去,安昕还是决定一下车就跑过去,跑快一点就少淋一点。
窗外的雨水争先恐后地落下,溅起泥色水花。
她踏着成滩的雨水朝板房冲去,裤脚全被浸湿。
而那从她口袋里滑落的手机,此刻躺在驾驶位上,不断地响着铃声。
可惜,统统被雷鸣大雨的声音所掩盖。
尽管她已经跑得很快,但架不住雨太大,终于跑到板房屋檐下的安昕,衣服都成了渐变色。
她的发丝被雨水弄湿,发梢在不断地往下滴水,滴落在染着灰的地面,蕴成朵糜烂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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