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早上胡登临把时间留给了自己，他给常常来了个电话，说让常常们自由活动。

然而肯定自由活动不了，吃过早餐之后，可能还得就柳翠与乐乐的话题说下去。

早餐吃得很随便，就是在街头早餐店吃的。吃过之后常常就接到了胡登临的电话。

常常说：“各位早上有什么打算？”

艾草说：“她打算回到旅社去，把昨天欠下的觉补上。”

谁都知道艾草的话多半不能当真，她有时说话就是天一句地一句的，但就算是她天一句地一句的，有的话听起来还是有意思的。

艾草所说的，其实也是大家所想的，只是想的问题各占一半，至少在回旅社这事上，基本上是相同。

曾传说：“那就回去吧，或许柳大老板和乐大老板还有事情磋商的。”

乐乐说：“我知道曾老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曾传说：“那你说说。”

乐乐说：“迷幻药。”

曾传说：“我可从来就没有打算去抢艾草的生意。”

艾草装死，任由曾传说。

自然都是回去了的。柳翠和乐乐的对话还没有谈透，不过她不打算谈了，她想大家一起谈谈对常在镇贷款的风险。她眼下首要的事情是规避风险。

柳翠昨晚睡得很好，乐乐一夜没睡，艾草却睡得迷迷糊糊。迷糊中艾草总是产生幻觉，幻觉总是对准小岛来的，但幻来幻去，却见不了真实的东西。

清早起床的时候，艾草私下里替柳翠问了一卦，卦没问成，五帝钱站了起来。这说明天意也是拿捏不准的，站着的五帝钱给人有万种可能，可能偏向一边，也可能偏向另一边，还可能就这么站着。这样的卦相使艾草认识到，在柳翠这事上，她只能闭嘴，是福是祸全凭柳翠的造化。

柳翠倒是很清醒的，她不做亏本生意，除非对后续的业务有促进。

然而后续的业务，后续的业务在哪儿呢？柳翠不知道，如果在常在镇，后续有业务的话，会在哪儿？

常常倒是鼓动柳翠给常在镇贷款，然后用小岛作为抵押物，他似乎是很认真地在促成乐乐盘下小岛的愿望。

但终一点，愿望归愿望，买下或租下岛与拿小岛作抵押物，胡登临想从中获取的自然不同，或者说他不相信乐乐能够拿出他想从中的获得。

回到旅社其实不是最佳选择，旅社实在是太差劲，加之心头的事折磨人，好在柳翠昨晚睡了一个好觉。

眼下的事情如何着手，他们得打什么样的算盘？与胡登临的谈判是不是要兴师动众？是不是要对胡登临下套呢？

这还说不清是谁下谁的套，就像昨晚吃的骟鸡豆腐，谁是骟鸡，谁是豆腐？

如梦没有小岛之外的指望，柳翠是不想做这桩生意的，然而小岛之外又有什么指望呢？

一早上下来，说是商议，其实也没有商议。补觉的补觉，发呆的发呆，这两样都不做的，就随性。

主意最终还是柳翠拿的，常常倒是作了个建议。下午谈判时艾草没有去，乐乐也没有去，曾传也没有去。乐乐是回避，曾传和艾草有些事不关己。常常是陪着柳翠去的，常常在谈判桌上算是目睹了柳翠的风采。

柳翠的风采是不事业情绪，一点情绪都没有，倒是在涉及到每一项议题都很较真。如果说是对方提出的，多半要对方举证；如果是她自己提出的，她会说出一串的理由来。

谈判谈得有些艰难，最要紧的是常在镇方艰难，因为常在镇方想急于做成此事。

而柳翠处于成与不成都无所谓的态度，她既不给胡登临方设高门坎，也不给他们让步，虽是轻言细语，但每一句话似乎都不容更改。

这过程中有常常所急的，而柳翠始终不急。在差不多多弦要断的时候，柳翠松了一下弦。看似大意，其实是有意为之。

于是常在镇方就跟进了，于是事情就有了明目。

柳翠给常在镇提供的抵押贷款自然是以小岛为抵押物，柳翠强调水面。最后水面也写成了抵押物。

水面是这样写的，以历史上最高水位为基点，最高不能高出多少，最低也不能低出多少。然而常在镇方却无法提供水库的历史最高水位。

柳翠说：“这不是事。”

胡登临问：“怎么就不是事呢？”

柳翠说：“这事可以重新设置。”

胡登临问：“怎么设置？”

柳翠说：“我们可以到现场去，确定一个我们双方都认同的点，以此为基点设置上限和下限。”

这还真是办法，省去了好多口舌。

基点这事就成了举一反三，后续的谈判中，好多不能明确的项，都以设基点的形式解决。

具体理条条框框的事柳翠这边给了常常，胡登临那边给了他最信任的一个跟班。常常边做边对柳翠说，应该把黄泽元叫来的，那个讨债鬼，最适合做这样的事。

柳翠说：“那你怎么不做早安排呢？”

常常说：“谁知道这过程中凭空生出这项业务。”

柳翠说：“现在你也可以把他叫来噻。”

常常说：“要叫也是你的事。”

柳翠说：“德性。”

常常着实被条条框框弄得精疲力尽。嘴上说事是他的强项，他确实能满嘴跑火车。条条框框也难不倒常常的，平时以下套为业的人，哪有不会弄条条框框的？然而这次确实玩大的，玩的是大钱，这一玩，不仅把柳翠玩了进去，必将把乐乐也玩进去。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是泡屎常常也得把它吃下肚，何况还不是屎。

整个条条框框弄下来，常常却有了长进，他算是脑袋开了窍，懂得了世上还有这么多比他想象中多得多的玩法。他把条条框框的粗稿给了柳翠和乐乐，乐乐是他特意要讨好的。乐乐很佩服，而柳翠却挑出了好多毛病出来。被挑出来的毛病还真是毛病。

常常无可奈何地说：“我改，我这就改。”

常常还真的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