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把从柳翠那里兑换得的一种冥币，整齐划一地摆在地界路边的一个石几上。

常常还奉上了点心，还朝地上撒了酒。这酒是敬的，说的是敬土地爷。土地爷可能已经上床睡觉去了，至少在表面上没有理会。

艾草对常常说，还算是懂事的哈。

常常说，有你的指引，前路就是通途。

自然是答非所问。或许也不需要正面回答。

艾草五迷三道弄了一气，突然，山野就黑了下来，刚才那些还星星点点的灯火，集体熄灭了，夜归于真正的静。

艾草说，子时已经到来。

常常说，不过还属于子日的下子时，下子时。

艾草说，其实时辰可以不分上下的，该属于谁的，就是谁的。

常常说，应该还不属于牛日的。

艾草说，交了时，就是牛日。

这样，时间就提前了一个小时，常常们在按现在的说法还是子日的日子里，把车开进了属于常在镇的地界。

胡登临一行人还真在那边等着。

不过就地界这事各执一词。胡登临不是在石姐们指认的地界迎接常常一行人的，而是按他们理解的地界。

这之间没有出现意外，车一启动，就奔了出去。不过常常还是感觉到这奔，比往常要用力一些，好像有一股力量在车屁股后面推了一阵似的。

大概推出去百十来米远，这样的感觉就没了，常常就算和胡登临们汇合了。由于是夜晚，除了汽车灯不停地闪烁一阵子之外，并没有比如发表讲话、热情握手这样的仪式开启。

当晚到得常在镇很晚，到得镇上，人都累得不行，各自就去了胡登临安排的接待旅店，多是胡乱地洗了一下，就去休息了。

不过也有例外。常常就够折腾了，光是洗，都弄了半天。

李满见那阵子有些心烦，就无目的地说，就常常的事多。曾传弄了一句：不就是比别人脏呗。

这话有些损人，不像曾传平时的风格。曾传平时说话一直是心平气和的，和气生财，他做的是生意，不是和人斗气，今晚的表现着实让人意外。

常常说，卖假药的也会损人了哈。

曾传说，我倒是说的真话。

还真的像真话。常常老是觉得自己脏，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脏，于是就没完没了地洗。奈何常在镇自来水的供水系统应该是不完备的，经由常常折腾一番，竟然是没有水了。常常拍打了几下龙头，龙头懒得和常常一般见识。

好在常常把肥皂泡已经清除掉了的，其实也是可以将就不洗了的，然而常常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不知道是哪儿不舒服，就是不舒服。

上得床。胡登临安排的是常常与黄泽元住一问的，黄泽元不愿，就把曾传给换了过来。

常常在黄泽元说出理由。黄泽元说，他和李满都是粗俗，多半会有呼噜，而常常和曾传都是精于算计的，很少弄出动静。

这哪是粗人说的话？这才是真的算计。

常常说，好呗，只是委屈曾老板了。

曾传说，这回我是真的哈。

常常说，人是真的，药多半是假的。

曾传累得不行，不想和常常贫嘴。

曾传头一挨枕头，就睡了过去，没有弄出一点动静。

然而常常却难以入睡了，他老是在床上辗转反侧。

快到天亮的时候，常常才得以睡去。睡去也不安宁，各色的梦就跟了过来。

最先跟来的是那天他和黄泽元去的时候啃过常常的那只青蛙。

青蛙对常常说，那天它是打算吃他的。

常常说，你这畜牲，不是只吃害虫吗，难不成吃人不是？

青蛙冲常常说，首先得弄清楚一个问题，青蛙不属于畜牲，青蛙是王子。

常常应付地回，王子，王子。心里想的却是，王个卵子。

青蛙接着又说，青蛙的确不吃人，但常常多半又不是人。

是人不是人这得看怎么看。的确在青蛙眼里，可能常常算不得人，但在常常自家眼睛，他就是人的标杆。比如说聪明，只有像他这么聪明的人，他认为才算得了人。这样的比如在常常的脑子里实在是太多，常常不说也罢。

常常说，那我也不是害虫呀。

青蛙说，这可说不定，现在可能不是，将来可能会是，在你可能不是时候，我踩了你的脚，给你提个醒，如果你哪天真是了，我只要一嘴，你连屎尿都不会留在世上一滴。

这话说得常常有些警觉了起来，怎么才算是与不是呢？青蛙的标准与人世的标准有着什么样的差异呢？这是在梦中遭遇的事，换到现实中来，又是什么情形？

不过常常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是在梦中。

与青蛙交涉的时间不长，在梦中常常好像上了那天石姐引的那条道，这回石姐把他引进的，是丛林深处。在丛林深处，石姐的美彰显得特别突出，主要是与那山那水那丛林的景致非常协调。

石姐自然不是让常常来欣赏她的美，而是让常常见识一样东西。石姐让常常见识她的指环。石姐让常常盯着她的指环看，常常看到了他的过往。

常常本以为自己没有过往，或者说没有记录就不会有的，不过常常以为的事，和指环上记录的事并不相吻合，常常在指环里看见他在过往中积过德，也做了坏事。积德的事经指环一提示，常常一下子就记起来了，做的坏事他也是记得的，只是不想认账而已。

石姐冲常常看了之前类似的人后来的因果，因为因果说的是别人，常常就放下包袱粗略地看了。

突然在常常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空洞中空无一物，石姐不知了去向，而常常却被空洞所笼罩。

然后看到了一口井，井里没水，却蛙声一片。

常常不敢朝井里看，却被一阵风压住了头颅，他想抬头，怎么也抬不起来。

然后常常感觉到有人朝他背后飞起就是一脚，他被一脚踢进了井里。他掉进井里时，正好和上次踩过他脚的那只青蛙，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