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五更的钟声响起，没有迎来商铺早起的劳作。

无月之夜的到来，让整个九黎城陷入到冬眠之中。

即使是为了生机不得不奔波之人，也会选择在晴空万里的天气出来作活。

那些一年忙到头的黎民，早已经备好了过冬的物资，他们此刻拥着暖炉，全家一起享受着久违的天伦之乐。

烹茶饮酒，好不快活。

此刻，林峰只能饥肠辘辘的沿着长街四处觅食。

大雪仿佛竹叶一般，迎着呼啸的寒风肆虐，如刀子一般切割着林峰的面颊。

视线之前仿佛被裹上了一层层厚重的帘幕，让林峰只能隐隐的通过轮廓来判断周围的建筑，来辨别自己的方向。

突然一抹红色，掀开了厚重的雪幕，出现在林峰身前。

那一袭红衣，在凛冽的寒风中飘扬。

她凛若冰霜的面孔，甚至比这满天的冰雪还冷。

“惜姑娘，你终……你回来了！”林峰心里仿佛久旱逢甘霖一般，心里瞬间一片火热。

惜红衣回来了，自己有救了。

他强制按下心中的激动，目光炽热地盯着那张冷漠而又精致的面孔。

“嗯……我师娘没让我师尊陪我过来，年纪越大，对于生命越加看重！”惜红衣的脸上也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我懂！”惜红衣的话，基本上已经告诉自己结果。

其实，我不应该对别人抱有太多的期望，更何况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呢。

林峰没有责怪，也没有抱怨。

换言之，他有什么理由责怪，有什么理由抱怨。

任何人做事，都需要权衡利弊，况且是斩一头实力远高于对方的大妖呢！

“谢谢你，惜姑娘！”

林峰礼貌地表达谢意之后，向风雪之中迈步而行。

剩下的路，对于自己来说，已经只剩下生死相拼了，成则活，败则亡！

“现在说谢，还早了点吧！”惜红衣冰冷的声音比漫天的飞雪更冷。

“你……”

“我师尊没来，我又没有说，不帮你斩妖！”

“惜姑娘……我……”

“林峰，你听着，接下来我们可算是生死之交了，我可没有把握能斩杀狐妖。

我们已经不能算是萍水相逢了，至少我们是朋友。

作为朋友，你有资格叫我的闺名。

我家人都叫我衣衣，本小姐允许你用这个称呼！”

“衣……衣衣，我们的胜算有几成！”虽然这个称呼，让他难以叫的出口，但是对方已经对他推心置腹，林峰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不到三成，我们其中一个会死，或者都会死！”

大橘宛遭雷击，全身毛发炸起，这个‘我们’不会包含自己吧！

“红姑娘，这两天跟着林峰这小子肠胃吃坏了，我身体不适，我先走了！”大橘一溜烟钻入雪幕之中。

林峰不禁一阵无语，这个嘴贱的大馋猫，怎么也是个背叛主人的怂货。

惜红衣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对于大橘的去留，她毫不放在心上。

……

斩妖司。

冰冷的空气在红色的香居之内肆虐。

雪梅茶缓缓在杯底舒张，袅袅热气盘旋，形成一片片冰渣。

惜红衣浅酌一口香茗：“这妖狐的背景我调查过了，他是青丘一族，本名涂山雪。

一月之前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来到了九黎城，并且化名为赵雪，伪装成为洗衣房的一员。

镇守（县长）早就得知了她的消息，碍于对方实力太过高强，没敢轻取妄动。

这狐妖似乎也并没有大肆屠杀黎民，因此镇守不想与对方彻底撕破脸皮，闹得个无法收拾的下场。

因此也就默认对方的存在，只要对方不过分，镇守也不想去惹这样一尊大妖。

万一对方发起怒来，整个九黎城恐怕都要抖一抖。

况且这边陲之地，想要皇城派遣宗师称号的斩妖小队，几乎没有可能！

情况实在危急，镇守宁愿选择放弃九黎城。

对于他们来说，这九黎城就是一块诅咒之地，此处迟早都会沦陷，只是早晚的问题。”

“衣衣，这么说来，那我们简直就是毫无胜算啊！”林峰不禁一阵心悸，这妖狐涂山雪竟然如此霸道。

“也不能这么说，至少天气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天气！？”

“对，天气！九黎城如今进入无月之夜，对于那些崇尚拜月的妖狐来说，实力会得到大幅的削弱。

虽然并不致命，但对我们来说，确实算是一个机会。”

“这确实是一个机会！”林峰也只能附和，但是他明白如果涂山雪真的如此强势，就算有无月之夜的削弱，估计他们也没什么胜算。

似乎看出林峰的担心，惜红衣继续说道：“这次虽然师尊没有随我而来，但是他老人家也算是出血了，他把‘乾坤伏妖铃’，一阶顶级法器借给了我。

有此铃存在，我们的胜算应该会大大提升！”

“能有几成！”

“不足三成！”

林峰不禁陷入一阵茫然之中，现在的他已经无路可走，只有与惜红衣一起与狐妖对决。

自己真的是想苟着，但事情发展到现在的情况，他已经无法再逃避。

如今惜红衣已经赌上了她的性命为自己斩妖，他也没有理由，也没有任何借口，再让对方因为自己的低落情绪影响状态。

“我们一定能斩杀此妖！”林峰脸上染上一层坚定之色。

“嗯！”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今晚。”

“这么快！？”

“这妖狐耳眼通天，迟则生变。”

“嗯！”

接下来，惜红衣给林峰讲解了几遍斩杀狐妖的方案，也给林峰分配了重要的角色。

确认林峰明白无误之后，惜红衣安排林峰在卧室中休息，自己则是坐在房檐之上，手握桂花酿酌饮。

看着斩妖司墙角那株梅花在冰雪之中傲然绽放，她一边酌饮一边轻唱：“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林峰躺在那散发着清香的床榻上，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睡。

今晚，就是与涂山雪的决战了。

想不到这一天来的如此突然，仿佛是一场梦一般。

也许自己的生命将会定格在晚上那一刻。

也许今天过后，自己就像一个秋虫一般，在九黎城的历史上不着痕迹。

没有自己，黎民依然能度过漫长的无月之夜。

没有自己，这世界依然照常运转。

……

这无月之夜，让人无法分清白天和黑夜。

在黑暗中入睡，在黑暗中醒来。

林峰和惜红衣迈着坚毅的步伐，向巡夜司的方向走去。

一路之上唯有冰雪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