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金安城外山脚下的一座军营里，一道圣旨下来，跪接圣旨的几位将领在听到宣读的内容后，面面相觑，满脸疑惑，怀疑是不是这位公公读错了。

“赵将军，接旨吧。”圣旨宣读完毕后，公公看着为首的一位还没反应过来的将军说道。

“末将领旨。”赵将军忙叩头接旨，然后看着眼前的公公，犹豫着问道，“公公，没读错吧？”

公公也不怪他的质疑，事实上，这个内容读给谁听，都得是他这个反应。

不过这位公公在宫里当差多年，知道忌讳，面色不变道：“赵将军，圣旨在你手上，你若有疑，可以自己看，咱家先告辞了。”

“公公慢走。”

赵将军把公公送出军营，迫不及待的打开圣旨，再三确认后，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将军，陛下真要让九皇子率军出征？”一旁的副将看到将军的脸色，心下已经知道确实无误了，但还是忍不住确认一遍。

“是的。”赵将军握着圣旨，手掌用力，像是把这道圣旨捏碎，这道旨意就不存在了一样。

帐下几位将军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其中一位忍不住说道：“九皇子这种……这种人，怎么能去领兵打仗呢？”

九皇子叶箫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有关于九皇子的传言没有一件是好的。

性情懦弱，窝囊，文不成武不就，一事无成……这都是大武皇朝上下臣民对九皇子的共同认知，甚至有激进者叫出了废物皇子的称号。

他要会打仗，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

如今让他去领他们出征，这和带着他们跳火坑有什么两样？

赵将军一拳捶在将案上，痛心疾首道：“陛下糊涂啊。”

“将军慎言。”那位副将连忙上前拉住赵将军，以防他再忍不住出言不逊。

赵将军也反应过来，气呼呼的坐了下来，有牢骚不能发，憋的他难受。

“我虎贲军上下一万名将士，是大武皇朝最精锐的军队之一，数十年来守卫金安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为何如此待我们。”赵将军仰天长叹。

战死沙场他们不怕，身为军人，自从他们投军入伍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但是如果到时因为九皇子的瞎指挥，让他手下的四千名精锐死不瞑目，赵将军自觉愧对他们。

赵将军心里越想越不忿，他猛的起身，决然道：“我要进宫面圣，死谏陛下，此次绝不能让九皇子领兵。”

副将上前劝道：“将军，圣旨已下，说明陛下心意已决，您就算撞死在大殿上，恐怕也无法让陛下收回决定了。”

赵将军吼道：“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四千将士去送死吗？”

副将叹道：“陛下深谋远虑，仁政爱民，不会枉顾将士性命的，应该有别的考虑。”

赵将军一双虎眼瞪的滚圆，怒道：“陛下再有考虑，让九皇子领兵也成了事实，九皇子是打仗的人吗，他要能得胜回朝，我把脑袋摘下来给他当夜壶。”

副将心想这话如果让九皇子听到，他得多没面子啊。

只是饶是他平日里足智多谋，此刻也想不明白陛下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云州之局的详情，虽然他们还不知道，但是也能猜测到必然凶险，让九皇子领兵，胜负难料啊。

副将心下一叹，说道：“将军，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按照旨意行事吧。”

赵将军颓然的坐下来，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看着帐下一名二十六七的年轻将领，唤道：“林威。”

“末将在。”那将领站出，也是脸色难看的应道。

赵将军看着林威，心里不舒服。

这林威在战场上勇猛有加，颇有胆略，深得他器重，日后甚至有可能接手虎贲军，只是现在……

“陛下有旨，着虎啸营四千将士，随九皇子出征，你速去整顿兵马，明日一早在城门处等候九皇子。”赵将军语气艰难的说道。

“末将领命。”林威说着就要退了出去。

“林威，”赵将军叫住他，又嘱咐道，“皇命难违，多保重。”

话音落下，其余几位将领目露怜悯的看着他，仿佛他此去不回了一样。

林威看着牙疼，这一个个的，这种眼神，扰乱军心啊。

“末将知道了，多谢将军。”

林威退出去后，军帐中久久无语，过了会儿后，赵将军才一挥手：“都散了吧。”

……

叶箫这边，独自一人走在一条小道上，道路两边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木，此时到了初冬，已经干枯了。

脚下的落叶踩上去很松软，树叶的破碎声成了这一片地带唯一的声音。

远处一个土丘隐隐可见，走得近了，才发现那原来是一座坟墓。

墓碑上只有四个字：许如之墓。

出征的前一晚，叶箫来到了九皇子娘亲的墓前静静站立。

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具身体的原因，叶箫此刻也感受到了一抹悲伤。

那是记忆最深处的思念，是对至亲之人最深层的怀念。

过了很久，叶箫才低声开口：“明天就要出征了，云州之地发生叛乱，我要前去平叛，临出发前，我来这里看看，放心吧，我不会出事的。”

说完，叶箫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又转身离开。

……

皇宫里，御书房。

皇主依然在批阅奏折，下面跪着一道人影，正向他一一汇报着今天的事。

他面无表情的听着，好像心思都在眼前的奏折上。

只是当他听到九皇子去太师府拜访时，神色略微有些诧异。

在听到九皇子一人去许如墓前拜祭时，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缅怀的神情。

“好了，下去吧。”皇主叶乾听完所有事情后，淡淡开口道。

“是。”那道身影站起身，脚步无声地退了出去。

御书房里顿时又一片安静，片刻后，叶乾突然开口道：“小九这孩子，这些年我对他是不是忽视的太多了。”

御书房里除了他，空无一人，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话。

只是随后一道苍老的声音跟着响起：“陛下国事繁忙，自然顾不及太多。”

叶乾闻言轻笑道：“不过是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影老，派两名影卫跟着，即便云州战场战败，朕也要他活着。”

叶乾没说是谁，但影老却清楚，整个云州只有一个人值得陛下派出影卫去保护。

九皇子，叶箫！

“是。”影老回道。

叶乾想了想又说道：“影卫不用离得太近，以免被人发觉，只要在关键时刻保住他性命即可。近处有轻萱那丫头在，想来云州那边也没人能当着她的面悄无声息杀掉他。”

“是。”

对话到此停下，御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影老始终没有现身，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