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醒来，露西娅终于恢复了能力，她终于重见光明了。

推开门出去，阿斯蒙德不在院中，自打上个月他拿到了特里斯给他的蓝晶后，他就开始了闭关。

才刚打算出门，迎面却撞上了金莲。

金莲上下打量她，“恢复视力了吧，我就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魔石的能力和副作用她早听露西娅提起过了。

“嗯，恢复了。”

“接下来要准备走了？”

露西娅点头，“等会叫上阿斯蒙德就走。”

两人沉默一瞬，相视而笑。

突然，金莲猛地抱住了她。

“等一切结束之后，一定要回来找我喝酒，不能再找借口推脱。”

“真不是借口。”露西娅轻轻笑着，“我的酒量就是很差，一口倒。”

“但……我会回来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金莲走后，露西娅想了想，去了一趟塞纳花园。

她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很多次，也幻想过这个地方的样子，却没想到这里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美丽。

遍地的她从未见过的鲜花，从这里，一直延伸到看不全的四面八方，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海澜茵。

走在熟悉的鹅卵石小道之上，她微微蹲身去瞧那些漂亮的花朵，花瓣漂亮，新鲜娇嫩，显然平日里没少受到照料。

露西娅想，特里斯表面上清冷淡漠，但实际上内心是一个很温柔，很细心，很有耐心的人吧。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培育出这么美丽的一片花海……

那么，他今天在这里吗？

不知不觉她放慢了脚步。

走到之前他们常待的亭子边，没有看见他，是今日她来得太早了么？

“露西娅。”清冽的声音来自身后，露西娅恍然回头。

女孩转过身，浅紫色的长发飘起又落下，她的眸光闪动着动人的波光，就这样出神地望着对面的男人。

鹅卵石小道的那端，特里斯静静站立，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她。

这一幕，似乎就在这片美丽的花海中，定格了。

露西娅愣愣地想，原来，他是长这样。

她不是没有见过他，只是那时候的她从未用心去留意过他的样貌。

容貌俊秀，有一种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淡定优雅。

一身蓝色华服将他完美修长的身段包裹，一如她初见他的时候那般尊贵、淡漠、高雅。

他身上的气质如水般平和，可却也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生疏。

她兀自出着神，直到特里斯走到了她的面前。

看着身前的男人，不知怎的，露西娅心中的那点被压抑下去的惆怅又冒了出来，在见到他的这一刻，破土而出般的，一发而不可收拾。

“怎么了？今日怎么来找我？”

“是想……听故事了么？”

特里斯话说出口，才想起来她身上的药性已经解除了，她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他说这话未免有些冒犯。

“抱歉。”他说道，“我习惯了。”

露西娅摇头，微微一笑，“嗯，反正都来了，就给我讲一个吧？”

特里斯一顿，走到她的身旁与她并肩而立，缓缓开口讲述起来。

他的声音本是很清冽的，但讲起故事来的时候却格外的柔和，一个简单的故事也被他讲得妙趣横生，哪怕他其实没有什么表情。

露西娅听着听着，又想起了曾经发生的许多事情，那段不那么长的日子里，她也是每天都这样缠着他，让他给她讲故事。而他也是像现在这样耐心地一点点讲述，哪怕她要他讲十个八个，他也不会厌烦。

“你有认真在听吗？”特里斯忽然问道。

露西娅一愣。

随即她看向他的方向，灿烂地笑，“有，当然有呀，你讲得特别好听。”

恍如梦境重现。

露西娅的心湖，似是被一颗石子荡起了层层涟漪。

特里斯抿着唇，静静地看着她，湖蓝色的瞳孔轻闪。

“我……”露西娅垂下眸子，“今天我其实是来告别的。”

特里斯的眸色沉寂下来，转过头去，嗯了一声。

“三个月的时间已到，你已经恢复视力了吧？”

“嗯嗯，能力也恢复了。所以，我要走了，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好，需要我派人送你一程吗？”

“不用了，我可以坐阿斯蒙德的那艘船。”

两人似乎也没有太多话题可说，互相沉默了下来。

露西娅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就走，“那我就走了啊，再见。”

步伐匆匆，她走得很快。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边走边想着，卡莉娜干的这件事情真的很不是事儿，弄得他们彼此都好尴尬。

心中又涌起了莫名其妙的酸涩和惆怅。

她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么多。

清冽的水气自身后而来，衣袂翻飞声响起，露西娅的手被人拽住，带着翻了个身，四目相对的刹那，男人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露西娅微微瞪大双眼。

唇上的触感微凉，柔软，有着不同于上一次的温柔。

近在咫尺的男人双眼轻轻闭着，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呼吸交缠间，他的脸颊上浮起了薄薄的红晕。

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她，像是害怕被她推开，被她拒绝。

这是特里斯生平第一次，不，应该算是第二次，主动吻人。

而第一次，是在两个月前的海中，他被她激得失去了理智。

海族人从不轻易喜欢人，一旦喜欢上就难以忘却。

露西娅感受着他的温柔，心湖震荡得难以平息，那些令她不适的酸涩和惆怅似乎都离她远去了，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他的吻。

心中轻轻一叹，她顺从心意拥住了他，温柔地回应。

特里斯身子颤了下，也轻轻拥住了她，吻得更加温柔细致，就像是她当时在海中做过的那样。

片刻后，两人分开，他湖蓝色的眸中浮现点点温柔。

“如果以后想听故事，可以来找我。”

“好。”

“那么，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她没有告诉他，此一去或许就是生死离别。

只希望在他的心中，他们离别之前的这一刻，一直都是快乐的。

小船儿自深海中上行，浮出了水面。

见到了久违的阳光，露西娅的心情变得好好。

她轻轻地哼着歌，趴在船的边缘，看着那一望无际的大海。

大海是蔚蓝色的，纯洁而美丽，就像是他一样。

阿斯蒙德靠在船边眯着眼打量她，静默不语。

不知何时，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突然浮起了许多蓝色的泡泡，泡泡是浅蓝色的，半透明的，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美丽的光泽。

泡泡缓缓升腾，又在上空消失，漂亮的浅蓝装点着纯洁无瑕的大海。

极致的浪漫，不过如此。

海面上的泡泡越来越多，有许多的泡泡飘到露西娅的身边，露西娅伸出手去轻轻触碰，那泡泡也似是在和她打招呼一般轻轻地弹起。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之间的那段故事，那深海之中的热吻，就像是南柯一梦，就像是这缓慢上升又消失的泡泡。

那模模糊糊的梦境会深埋在过去，但他们之间却会有新的开始。

“你的不舍，我已经收到了。”

“谢谢你，特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