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渐微凉,繁花落地成霜。
白锦儿缓缓转身,莲步微移,来到许仙近前,冲着竹椅上的男子微微一笑:
“许公子。”
身旁一袭利落青衫、中性打扮的青竹则满脸警惕。
对于这位女侠的态度,许仙早就习惯了,起初他单纯以为青竹只是对自己态度恶劣,后来随着相处,他发现青竹是对任何接触白姑娘的男人都很恶劣。
一视同仁,不分贵贱。
她是个蕾丝边....许仙心中明悟。
沉默片刻,许仙的眸光收敛,终于缓缓开口: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前些天忙于医馆开张的事,才拖到了现在。”
白锦儿美眸闪动,嗓音依旧是轻然空灵,如林间轻风拂面:
“....公子请说。”
“嗯,是这样。”许仙表情稍稍严肃,抬头望去,对上了她那双仿佛秋水般的眸子,缓声道:
“前日学习诊脉的时候,我顺带试了一下姑娘的脉搏,发现按如钢刀、如屋漏残滴,岌岌可危....”
白锦儿平静垂眸。
青竹抱臂而立,唇角勾起,许仙的话没有让她出现任何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我与姐姐早已化形多年,根骨脉络如水中观花,又似井中捞月,其中玄妙,又岂是一介没有开启灵台、神魂蒙昧的凡俗医师能看破的?
别说医师,你就是兽医也不行。
但许仙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两人心中一凛。
许仙静静看着她,轻声道:
“每日子时一刻,白姑娘是否都会从噩梦中惊醒,且醒后掌心热痛,咽干口燥?严重时甚至心脉痹阻,肋腹剧痛,还有,姑娘左臂靠近小指侧那条线是否常常疼痛麻木?”
空气骤然寂静。
青竹脸颊上冷笑倏的凝固,猛然转头,呆愕和讶然的表情从脸上闪过,随后被快速敛去,语气渐寒,“你怎么知道!”
她从小和姐姐同衾而眠,同池而浴,这些症状只有她清楚,就连师傅都不知道,这个臭男人居然能一口说出,虽然并不完整,但也足以让她吃惊。
许仙心中叹了口气,盯着对方的眸子继续道:
“此外,姑娘脉象沉稳绵长,应是习过武学,可否告知,每次调引气血循于经络,接下来大概一天半内,是否都会四肢冰凉,全身麻痹,食难下咽,寝难安眠,时常心绪郁结,畏寒肢冷,且下身尤甚?”
此话一出,就连白锦儿的眸光都出现些许动荡。
瞪大了杏眼,红润的樱唇微微张开。
因为他所说的....准确无误!
其实说准确无误也并不准确,因为她所修不是武道,调引运行的也不是气血,但万千大道,殊途同归,许公子后半句话中的症状,与她分毫不差!
未等两人反应,许仙的声音再度响起。
“还有....”许仙略微纠结,试探道:“姑娘的....嗯....葵水,是不是很久没来了?”
庭院内外一片死寂。
就连老槐树上坠落的树叶似乎也停滞在了半空。
青竹悚然一惊,这种私密的事情,连她这个妹妹都不知道,她僵硬着脖子,一点点扭过头来,难以置信的看向姐姐。
白锦儿愣了愣,白皙的脸蛋涌起两抹红晕。
“!!!?”青竹。
青竹瞳孔微缩,抱臂的双手放下来,死死盯着许仙,半晌,忽然出声:
“喂!”
“.....”
许仙略微想了想,纠正道:
“首先,我不叫喂,其次....”
“别废话,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青竹冷冰冰的打断,气鼓鼓的。
许仙瞥了眼她不气也鼓鼓的胸肌,摇了摇头,指着自己,回答道:
“我?我是郎中啊。”
“望闻问切查病灶,方剂针灸除痼根,我一个医者,会望诊很奇怪吗,还有,你怎么就不问问你姐姐的病症怎么调理?”
青竹哑火,拳头微微攥紧。
“不必了。”白锦儿双手交叠于小腹,眸光黯淡,轻声道:“许公子有所不知,太医司曾有医官专程为我诊治,称此乃寒邪入腑之绝症,天生如此,无药可医....”
“当然,光用药肯定是不行。”见青竹双眸圆瞪,许仙大手一挥,坦然道:“在下有一独门针术,可更迁筋络,逆反先天,再辅以良药温养,倒也未尝不可一试。”
瞧见许仙一副老神棍的模样。
青竹光洁的额头,青筋凸了凸,愠怒之色溢于言表。
“就你?你没听姐姐说,太医司的医官都束手无策,那位用的也是针术,比你不知强了多少倍!”
“实话告诉你,姐姐这寒邪之症是修炼本脉术....武学所致,吾脉武学玄妙无穷,初练身体难以适应寒气,但达到一定境界,这些症状都会消失,师傅师伯她们皆是如此!不需要你治!”
还有这种武学....许仙错愕。
原以为白姑娘只出身落魄世家,没想到还有这般经历,也难怪,寻常女子哪个又能跋涉四千里路。
收敛念头,许仙看着她,摇头道:
“你们门派若都是修习这种武学,男女皆不孕不育,不出三代就死光了,这种邪功,朝廷应该剿灭。”
此话一出,青竹真的生出了怒气,锵啷一声,长剑拔出半尺,她眸中燃火,怒声道:“不许你侮辱吾脉师门!”
“小青....”白锦儿抬手拦住,眸光看向许仙。
“抱歉,失言了。”许仙耸了耸肩,说道:“你师父师伯怎么样我不知道,或许真能找到缓解寒症的天材地宝,但白姑娘你,却绝不可能。”
“白姑娘若信得过我,就跟我来吧。”许仙从竹椅上起来,背着双手朝北屋走去。
“姐姐!”青竹急忙拉住姐姐手腕。
白锦儿眸光在他的背影上流连而过,未作迟疑,轻轻脱开青竹的手,“没事的,小青你回去吧。”
旋即跟在他身后走入北屋,关上了房门。
青竹焦急心切,一缕神识探入屋内,却被弹了回来。
气的跺脚。
屋内。
许仙点燃烛灯,摊开一方布包,里面,赫然是几十根细长如丝的毫针,正在收拾准备,旋即却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许仙挑了挑眉。
白锦儿默不作声的走进来,朝着床铺走去。
坐到床边后,直接开始褪去玉足上的白靴....
在许仙略显诧异的眸光中。
白锦儿正襟危坐在床沿,背打的笔直,她背对着他,下一秒,衣扣轻解,雪白裙裳缓缓滑落....
褪掉绣云纹的白靴白袜,她盘腿坐在床榻上。
昏暗的烛火中,光洁的玉背光滑如羊脂,曼妙曲线倾泻而下,至小腰处骤然收束,一抹红晕迅速在皮肤上扩散开来,最终蔓延到耳根。
两人距离很近,许仙甚至能嗅到她发丝间的幽香。
见到这一幕,许仙脑门冒出三个黑色的问号,困惑的挠了下脑壳,忍不住开口道:
“白姑娘....在做什么?”
背着光的阴影里,她睫毛微微上翘,抿了抿唇,声若蚊吟道:
“公子不必避讳,书中都说,行针疗伤需要脱去外衣,病不避医,你我只要清清白白,问心无愧就好....”
许仙当场就惊了。
不是,白姑娘你....
还有,你平时都看的什么书....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许仙一口老槽想吐又不能吐,最终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姑娘误会了,在下十年前便可隔衣行针,不需要褪衣。”
此话出口,屋内刹那间落针可闻。
静。
静的可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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