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的王室是相当封闭的，为了纯洁，也为了家族的利益，他们所选择的联姻对象都是对方的王室成员，甚至，是自己的表亲。”第二天，在手术室的准备间里，斯宾赛教授对孟季良说道，“所以，你应该能想到吧。”

“皇家病？”孟季良挑了一下眉头，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显得闷闷的。

早期欧洲，血友病被称做“出血病”，后来又得到了“皇家病”这一颇尊贵的称号，这是由于它曾在欧洲好些国家的皇族中长期流行之故。十九世纪英国维多利亚女王家族就是一个著名的“出血病”家族。维多利亚一世是血友病基因携带者(本人无病)，也是这个大家族内血友病流行的肇端者。皇族间联姻使致病基因从英国皇族传到了俄国、西班牙等欧洲皇室，使这些皇室产生了一连串患者和携带者，家族中的所有患者都为男性。

“没错，在这里更为封闭，有近三分之一的人，他们的婚姻是在表亲的谱系里选择的。”教授也清理完了手部，戴上了橡胶手套，“这里的王室是神经胶质瘤。虽然一直没有证据证明这种病的遗传性，但这个王室谱系里的人患病者更多，也是不争的事实。”

孟季良没说什么。昨天他看过了所有的检验报告，对这次手术的病人非常已经了解了，他默默地拿出口罩，准备帮老教授戴上。

“道尔，这次的手术在脑部，我希望你上。”戴好口罩的老教授转过身来，眼睛炯炯有神。

“我？这合适吗？”孟季良并不怯场，这种手术的难点在于尽量减少额外损伤，简言之，在切除肿瘤的同时尽量少地损伤正常组织。毕竟是脑子，不是豆腐脑，谁知道缺损的部分是记什么，干什么的。

“没什么不合适的。”老教授摆摆手，指向旁边正拿着圆锯，令人想起德州杀人魔的家伙，“戴夫医生主修骨科，打下手也可以，但你才是专业的。”

看了一眼戴夫，孟季良善意地向着对方点了点头，得到了友善的回应。“好的，我知道了。”

“嗯。”老教授对孟季良的回答很满意，“昨天的治疗方案你也熟悉了，需要的话，让切莉再给你读一遍。”切莉是随行的护士，同时兼具器械护士和巡回护士的职能。

器械护士负责给医生递器械、擦汗等，巡回护士则负责核对手术信息。都是很重要的职位，正常是不能兼职的，当然，手术数量少的话，兼也就兼了。

“不用了，一小时前我又熟悉了一遍。”孟季良摇摇头。虽然他的记忆力很不错，但有些东西，还是再熟悉一遍为好。这样，一来可以加深记忆，二来也是表明自己认真的态度。

老教授点点头，对孟季良的态度很满意，“放心大胆地去做，其他的，一切有我。”

手术很快开始，无影灯下，孟季良主刀，老教授在他左手边负责压阵，偶尔帮忙。麻醉师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仪器和孟季良的动作，过了一会儿，他坐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他朝头上瞟了一眼，看到有人看着就打消了说话的念头，自顾掏出手机玩，顺便一会儿看一眼仪器。

手术室外，穹顶的开口处站着王储殿下和老教授的助手。接受手术的病人是王储的侄子，他对此很是关切，老教授的助手则负责为他解释一些常识性问题。

“那个道尔·孟博士的手术水平还好吗？”王储殿下紧盯着手术台，语言里有些疑惑。虽然那个道尔是博士，但，毕竟手术台上躺的是自家亲人，主刀的年龄还是让他有些担心。

那家伙还没毕业呢！助手很想吐槽，但她知道这不是她能说的事情，她能做的只是宽慰王储殿下，“殿下，道尔博士是斯宾赛教授的得意门生，这种手术做过不少，不会出问题的。而且，外科手术需要稳定的操作，从这一点来说，博士比教授更加合适。”

“嗯，”哈迪曼王储点点头，不置可否。

助手舔舔嘴唇，决定为道尔再说些好话。“而且，教授说过，道尔博士的水平已经不在他之下了。”这句话老教授当然说过，但也是夸奖居多，毕竟医学是一门实践学科，经验的作用，有时是天赋所无法替代的。

王储深吸口气，从观察窗上起身，很平静地说道，“那我们到门外等着吧。”

助手也长出一口气，毕竟是王储，而且还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家伙，给她的压力太大了。“要不是钱给得多，老娘才不来这种地方，压抑死我了。下次给钱也不……呃，还是要来的，小钱钱还是很香的。”助手心里滴咕了一阵，急忙带着笑脸跟着王储殿下下楼去了。

手术室里，手术到了关键的时候。孟季良戴着单边的放大镜，一边看着仪器里的图像，一边用锋利的手术刀在病人的脑子里进行分离和切割。这种事情就像微雕，多一分，就会多一份损伤。少一分，就会多一成术后复发、乃至转移、恶化的可能。而且，手术对体力的消耗很大，这也是外科医生在年长以后很少亲自做手术的原因。没办法，眼花了，手抖了，剁个肉馅也就罢了，给人脑子做手术？还是算了吧。

“不错，完美。”老教授在一旁对孟季良的水平表示肯定，顺便履行助手的职责——清理创面，也就是说把刀口附近渗出的血擦净。其他部位出血有止血钳，脑子里出血就真完蛋了。

腾、腾、腾，直到手术结束，孟季良从手术台前离开，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毕竟是第一次完整地在脑子上动了一台手术，还是个王子，没有压力不可能。但更多的，应该是激动吧。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助手们的了，戴夫把对方的脑壳盖上，缝合。护士清理、包扎创口，清理手术台把需要输的液体挂上，再把患者推出房门，整台手术就宣告胜利结束了。

“完美的手术，比我最短的用时还少了半小时。”斯宾赛教授也从手术台旁撤了下来，与孟季良拥抱了一下，戴着手套的手在他背后拍了拍道，“走，现在可以去和王储说手术成功了，现在可是医生最荣耀的时刻。”

“应该是等病人苏醒时才算成功。”孟季良谦逊地说道。

“医生尽到自己的责任，剩下就看上帝的了。”老教授哈哈大笑，推着孟季良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