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马尔踹开眼前的破烂木门,看到三个小孩子。
他们的脸色干瘦如柴,各个衣衫褴褛,眼睛却都还是亮的。
“你干什么?”稍大的那个男孩质问他道。
“搜查。”他端枪,冷哼一声,踹倒男孩。
更小的那个男孩子,和满脸疤痕的女孩跪到地上将他扶起。
艾马尔没空关心这帮小鬼,他抬头四顾,鼻子吐气,好驱散房间里挥之不去的霉味。
嗯.....这家还真是......一览无余。
他用枪管挑开客厅角落的毯子,见底下是一箱尚未开封的食品胶囊,摇头离开,踹开隔间。
里面有一张小床,几幅素描,一个话筒,一把小刀,三副毯子,除此之外,就是灰尘、蟑螂和老鼠。
艾马尔再走到屋子的另一间房。
里面到处都是散落的零件和机油,靠墙摆的桌上还放着几张仿生人的硅脂皮肤。
这里是机械师的房间,但还是没什么可以藏匿的空间。
于是艾马尔朝三个小鬼晃了晃枪口,吓得他们一缩身子,便嘲笑着离开了。
门后,流光闪过,马修和伊莱拉的身形显现。
他们正紧紧拥抱在一起,理由很简单,夜蝶的光学迷彩功能虽然伪装效果厉害,但是范围很小。
“哥哥姐姐,”三个孩子中的女孩,指着伊莱拉问,“你俩脸红什么啊?”
二者分离开来,肌肤上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
马修吹着口哨散步到窗边往外窥探。
“捂热的。”伊莱拉向女孩解释道。
马修推开窗户探头看看,搜查的鬼火帮喽啰已经离开这一层。
“他们走了,但是估计外面要闹上好一阵子,我们还是先待在这儿看看情况再说。”马修分析着局势,回过头来,伊莱拉已经双手扶住膝盖,半蹲着和孩子们聊起天来。
他们分别叫阳光、雨露和天空。
天空是男孩,12岁,长得老实,精瘦,据他自己所说,三个孩子里,他吃得最多,也最爱锻炼。
阳光是女孩,10岁,五官很漂亮,可惜被脸上的疤痕毁掉,她口齿伶俐,最会说道。
雨露是男孩,9岁,沉默寡言,提及他时,其它两个孩子都会夸赞他是天才画家。
他们的皮肤都很白,白得吓人,这是垃圾层常年缺乏光照导致的。
“你们的名字怎么都这么奇怪呢?”伊莱拉问他们。
阳光抢着答道:“这是克罗托给我们取的名字。”
“克罗托是我们的爸爸。”天空补充道。
“对,他希望我们长大以后可以天天看到阳光、雨露和天空。”
原因很沉重,像一块实心的铅,但孩子是笑着说出来的。
马修抬头,透过脏脏的窗,看向头顶的天幕,和地平线尽头的“跃迁阶梯”。
一道钢铁屏障,四根往生之柱,隔绝了无数人向上的道路。
其实新约克城不该有垃圾层,这里本来是处理生活废物与污水的地下空间。
很多年前,因公司压榨而逃避躺平的人、破产的无家可归之人和逃犯们聚集在这里,渐渐将之改造成能居住的地方。
城市层和天网层讲的法治在这里并不生效,上层人也不承认垃圾层的人的“人”的身份。
在上层人眼里,垃圾层的人是“无用阶级”,他们生产不了价值,社会也不需要他们生产价值,他们是每周会在广播里听到的“死人乐透”,是罪恶与混乱的源泉,是城市环境治理的一处顽疾,是精神调节器这种违禁品的发源地。
“下雨了。”马修听到阳光开心地鼓起掌来。
三个孩子举起着铁桶顶到脑袋上,手拉着手跑到门外,听雨滴打落在脑袋顶上乒乒乓乓的声音,也能让他们开心地笑出声。
马修伸手接过一滴雨水,闻了闻,上面带着浓烈的异味。
这不是雨水,这是上面两层公民的生活废水。
天知道里面的大肠杆菌超标了多少倍。
“你觉得呢?”马修问伊莱拉。
“觉得什么?”
“你觉得公平吗?”
“如果公平真有那么随处可见,也就不值得无数伟大的人在历史长河中前赴后继地为它牺牲。”
孩子们相互拥簇着回到房里,他们背后跟着一个男人。
他戴着镜片有啤酒瓶盖那么厚的眼镜,脸虽然很年轻,但驼背弯腰,花白的头发被污雨淋湿,浑身散发着异味,更准确地说,厕所的味道。
男人背进来一个不透明塑料袋包裹的东西,警惕问道:“你们是?”
“克罗托,姐姐叫伊莱拉,哥哥叫马修,他们都是打那些帮帮派坏蛋躲进来的!”阳光替马修他们解释了。
“对!”天空挥舞着拳头,说道,“我长大后也想他们一样打坏蛋去!”
“别说胡话,”克罗托呵斥天空一声,转头对马修说,“你们待在这儿可以,别牵连到我们。”
他的眼睛在二人的枪械,和枪械上麦克斯韦集团的标志停留,显然是没办法赶人。
“那真是麻烦了。”马修礼貌地道谢。
克罗托点头嗯一声,背着塑料袋包裹,急匆匆走到自己的房间。
他经过时,伊莱拉闻到一股腥味。
马修已经和孩子们打成一片,伊莱拉则敏锐地察觉到克罗托眼神里的躲闪。
伊莱拉伸手抵住了房间的门。
克罗托尝试用力去关,却分毫难撼动。
伊莱拉钻进去,问:“你背后背的什么?”
“与你无关。”克罗托尽量用凶狠冷酷的语气说出这话。
伊莱拉不再废话,伸手夺过塑料包裹,将之扯开。
一具肉体从中滑落。
那是个很美的女人,金发碧眼,皮肤细腻,身材火辣。
此刻,她赤条的身子上,点缀满脏污,统统都是唾液、痰、生殖液体、排泄物,与酒精。
没了塑料袋的隔离,那股糟糕的味道瞬间弥漫整个房间,连厚重的机油味儿也没法盖住。
伊莱拉感到口腔两侧的腺体不断地在分泌唾液,那是呕吐的征兆。
“她是谁?”伊莱拉举枪质问,眼色厌恶。
克罗托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他双腿颤抖着跪下,道:“不要杀我,我没犯罪。”
“她是一个仿生人,”伊莱拉听到他说,“名字叫艾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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