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吉月朝他飞扑过去,两人齐齐倒在身后春天的草地上,裴倨白玉似的脸庞埋进司吉月温热的颈窝里,他紧闭双眼,紧紧拥抱怀里活生生的小月儿,同时泪水也沾湿了她的衣领。
裴倨是个空白的容器,可以用各种各样的灵力、丹药、怨气、天材地宝来填满。
司吉月用力地拥抱住他。
当然了,最好还是用爱。
***
之后的事情简单说来,无非就是五大门派带着自家弟子打道回府,问心山谷的残局留给玄阴会收拾。
破灵阵确实发挥了一些作用,整个仙域的灵气比从前更充沛了些,大乘期修士的陨落和部分修士的死亡都反哺了这片土地。
不少人都变老了,也有人长高了,司吉月看上去悄悄摸摸长高了小半头,除了她身边的人,倒也没人察觉。
这场提前了半个月的“偷袭”活动再也没有人主动提起,就像遗忘“千塔山大乱”一样,人们有意遗忘了它。
李星火看着黏黏糊糊抱在一起的两个小孩,又看看跟四个掌门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师弟,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对勉强揣着清虚仙尊元神上来的沈灼洲说:“走吧,咱们先回舟锡山,剩下的事回去再说。”
五宗掌门接下来还得开好几场会议,来决定这件事到底该怎么收场。
沈灼洲笑眯眯地目送黎雁铭和狄原离开,一转身就吐了一口血。
“师父!”几人同时喊出声。
沈灼洲表情未变,颤巍巍地拿出帕子给自己擦了擦嘴。
李星火意识到不对劲,一眯眼问道:“怎么回事?”
沈灼洲尴尬地笑了两声,目光游移地说:“太久没拿过剑了,再次用还有点勉强……不过,现在已经没有舟锡山了。”
李星火:???
等他们一行人回到青云派的时候,李星火才明白了沈灼洲话里的意思——原本舟锡山伫立的地方只剩下一片荒草不生的土壤。
“山呢?”李星火不可思议地看向沈灼洲。
沈灼洲尬笑两下,唯唯诺诺道:“这个说来话长……”
青云派掌门狄原把他们暂时安排到了黎乡山上居住,当他们一起在一间闲置的屋子里坐下来时,狄原有些忐忑地询问:“沈师叔,我师尊他还能活过来吗?”
“肉身肯定是没办法修复了,他元神破碎得很严重,即使重新凝聚出实体,也不一定还会有从前的记忆。”
狄原听到清虚仙尊还能活着就松了一口气,“至少师尊还活着……这也足够了,晚辈多谢师叔。”
司吉月跟裴倨并肩坐在旁边听着,听完沈灼洲的话以后,她抿了抿嘴,情不自禁地开始思考:没有了从前记忆的清虚仙尊究竟还能不能算是真正的清虚仙尊。
裴倨只是抬了一下头,接着就继续安静地给司吉月编头发。
晚上吃过饭之后,众人围坐在篝火边,听沈灼洲解释舟锡山消失的原因,他先是思考了一下从哪里讲起比较好,最后选定了几百年之前的一个下午。
那时候他刚刚拜入师尊门下,师门里只有一个不好相与的大师兄,也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他道号是“清虚”。
沈灼洲跟这个不苟言笑的大师兄相处得其实并不算好,两人在思想和观念上也合不大来,于是在师尊仙逝之后,沈灼洲就离开了仙域去四大陆游历,清虚则留在青云派担起了师门的担子。
沈灼洲也是在那几年里,捡到了五六岁、瘦骨嶙峋的李星火。
事实上,沈灼洲这么多年,养什么死什么,唯一奇迹般坚持到底的就是李星火,也不知道算不算他命硬。
沈灼洲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哎呀,多亏了有徒儿你。”
李星火从小生活在沈灼洲这样不靠谱的照顾下,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很快成长为了一个可靠的人。
两人之间也形成了他们独特的相处模式——看似李星火每天都在对沈灼洲恨铁不成钢,实际上心里还是很依赖师父。
在李星火看来,沈灼洲最不好的一点就在于:他实在太喜欢捡东西了,一把破凳子,门口的废铁,别人丢掉的东西,他乐呵呵地捡回来当宝。
后来变本加厉,捡回来了梁茂尘和垄钰城。
再后来,连李星火不知不觉中也学到了他的坏习惯,捡回来了一个司吉月。
“但是这跟舟锡山有什么关系?”梁茂尘一边给自己远在西大陆的三个徒弟写信交代情况,一边提出询问。
他来得匆忙,没带上三个小孩,现在写信也是为了向他们报个平安,以免他们担心。
沈灼洲继续温和地说:“舟锡山其实就是师尊给我的剑,这把骨剑,原本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们,你们师祖其实也是月族来着。”
除了裴倨以外,所有人脸上同时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司吉月突然回想起第一次跟沈灼洲见面时他脸上怔愣的神情,也许那时候,他就是想起师祖来了吧。
“那师父你这么多年不曾踏出舟锡山,也是因为这个吗?”司吉月的肩膀跟裴倨紧紧挨着,乌黑的眼眸安静地望向沈灼洲。
沈灼洲脸上神情沉凝片刻,他微微摇了摇头,“师尊并没有阻止我踏出舟锡山,只是我无颜面对她。师尊走后不久,千塔山大乱,月族遭此罹患,我不在仙域,师兄出于‘大义’考虑,我们两个都没有出手相助,而是选择了袖手旁观,这也是一种助纣为虐,我……心里有愧。”
司吉月一瞬间全部明白了,为什么师父不用剑,为什么师父从来不会离开舟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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