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镜子中的裴倨忽然笑起来,他扯动嘴角,笑得诡异而肆意,镜子外真正的裴倨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色,里面一分讶异也无,像是早已料到了这一切。
这幅场面给众人的感觉除了震撼,就是妖异。
“裴……倨,”望心镜中的“裴倨”迟缓地念出真裴倨的名字,像是在慢慢熟悉他这个人,他轻笑,“自上次相见,吾已经等待汝上万年了。”
大祭司状若疯狂地想要阻止望心镜说话,他双眼赤红着否认道:“不!不是!……”
镜中的裴倨神色冷淡地睥睨着尽显狼狈之态的大祭司,没有厌恶,也没有慈悲。
祂淡淡收回视线,轻叹一口气,对裴倨继续说:“汝终于来了……吾按照汝所说的话一直守着昆仑镜。现在,汝应该把吾这这缕分神收回去了。”
祂是裴倨,又不是,因为在裴倨还没出生以前,望心镜就在等着他了。
凡是修仙者,都能从望心镜中得到自己问题的一种答案,或是不知正确与否的指示,因此从古至今,也有着无数人想要凭借望心镜掌控自己的命运,甚至是摧毁任何敌人的力量。
但是万年以来,不管是人是妖,也不论远见、知识、财富、疆土的多少,始终都没有人真正能做到选择命运,让其听令于麾下。
祂始终在等待自己真正的主人。
唯一流传下来的东西则是上古的流言:“望心镜知道所有的生与死,知道死前死后不改的命运,真理与谎言的边界,唯有掌控望心镜的人,可以掌控沧溟界的命运。”
裴倨听到祂的邀请后,依然没有答腔。司吉月心里隐隐不安,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依旧从本能中感受到一股模糊的焦躁。
太阳已落入朦胧阴暗的地平线,白鹤山中天色也暗下来了,看着似乎是要下雪。司吉月看着裴倨,并不知道他的意志是否动摇,司吉月忽然用绷紧的声音喊了一声裴倨的名字。
镜子里面的裴倨让她感到陌生,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祂仍在轻柔地呢喃着,蛊惑着裴倨接受祂:“来吧,汝会比所有的人都强大,掌控这个世界的整体,汝会统治一切,像万年前一样,吾等必将重登王位。”
过了很久,裴倨才有了动静。他在将暗又明的黄昏中,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司吉月,接着就不再迟疑,上前一步,走入镜中。
司吉月茫然地伸出手,像是要去拉住什么并不存在的东西,她彷佛觉得,风和周围擂鼓的轰隆声都止息了,脚下的岩石变成泥泞沼泽,疲惫衰弱、寒冷不堪,这样的感觉在她心上攀爬,成了她这辈子最忘不掉的一件事。
司吉月目不转睛地凝视光芒渐暗的镜面。大祭司急切地用自己干枯的手搂住镜子,口中疯了一样喃喃自语。
没人分得清究竟是他是因为疯了才这样迷恋望心镜,还是望心镜迷惑了他从前睿智的心智,把他变成了一个疯子。
好一会儿,司吉月听见自己气喘嘘嘘,还感觉刺骨寒风夹带着细雪打在她脸上。
白鹤山终于下雪了。
众人生乱,但是已经来不及再去计较颁奖台上这场闹剧,也没人有心思追究裴倨的去往。
没人看见霍玉宸是什么时候一个人登上了那座高台,等到众人回过神来时,他就已经站在那里了,一张色如春花的脸依旧夺魂噬魄,但是两指在胸前一竖,那头黑压压的长发忽然在飞雪中一瞬间变成银白色。
司吉月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霍玉宸骗过了所有人的伪装下,竟然藏着一头银月般的白发,最重要的是——他额心那颗如鲜血般红艳的血痣,跟司吉月身上的痣位置一模一样。
霍玉宸脸上带着一如既往轻佻肆意的笑意,但是却没了那股合欢宗的浪荡,他狂妄的视线向下睥睨着,对着整个修仙界轻慢地宣告:“从现在开始,五宗再也不是仙域之主,整个沧溟界都将变成我们玄阴会的囊中之物!”
他话音刚落,马上就有几位长老皱起眉头,看着这个无知狂妄的白毛小儿,呵斥道:“竖子安敢放肆!”
找了半个月的卧底竟然就在眼前,几位掌门也皱着眉头站起。这几位一站,那股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就溢出来。
右护法轻飘飘的视线往下一扫,单手掐诀,下一秒,一条巨龙从天而至,盘踞在他身后,巨大的金黄色竖瞳带着沉重的威压,瞪视着右护法对面的人。
那只巨龙体型庞大,光是金黄色的眼珠就有一人高,境界深不可测,它恐怖的身形让台下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后退一步,原本拿出法器打算教训这个白毛小子的长老们也胆怯起来,不敢再上前。
右护法看到他们畏缩的神态后便放声大笑,张扬而意气风发,胜过天空中的太阳。
司吉月能听到周围修士纷乱的窃窃私语:
“龙!是龙啊!”
“不是说仙域的龙几百年前就灭绝了吗?”
“龙怎么会认这个月族做主……”
右护法稍一蹬地,浮上龙首,踩在巨龙两角之间的空处,他高抬着下巴对五个宗门的掌门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们从前对月族做的一切,都将由我尽数讨来!”
青烟从巨龙是喷出来,那是它的笑法。一阵古老的巨响自龙的喉咙发出,有如远处雪崩后巨石由山上滚落的轰隆响声。它挪动几步,就踩碎了中央会场中的绝大部分建筑,即使有禁制保护,依然作用甚微。
待它完全抬起密布鳞片的龙头,伸出厚重的长舌时,司吉月忽然想起那股粘腻感——她在镜花水月中曾见过的,霍玉宸曾经变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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