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跳脱的脚步踩着湿漉漉声响，急切回荡在生死涧下。

这里漆黑一片，难辨东西，唯有头顶上不时闪过的电芒，稍微显得此处还在人间，只是雷鸣阵阵，让人心烦。

叶凡可没想着攀岩而上，尽管他不认为自己的速度就能慢了身后黑衣人多少，只是这暗黑山涧之底让他直觉可以有更多迂回机会。

“没用的，你逃不掉。”

黑衣人不疾不徐，就坠在叶凡身后，他出声动摇叶凡心态一刻，没忘记抬手一掌，随性呼扇而过，又掀起一道惨白劲气袭扰叶凡后心来。

反手一刀砍崩来击劲气，叶凡可没想着逗留，他脚下步伐依然矫健，穿梭怪石嶙峋之间，亦如履平地般，从容而过。

“你这样，纯粹是在浪费我的耐心，这很危险的。”

没错，黑衣人的确失了太多耐心，他右手按落剑柄之上一霎，就听铿锵一声，三尺长两指宽冷刃长剑再度显露狰狞。

若非来时他由心要一看，叶凡到底有何出奇之处，才能引起自家主人关注，更要他梁天单独走一遭来请，梁天在山岗之上时候，就可以一剑限制了叶凡的行动，也不至于自己此时此刻浪费手脚。

当真是他也没想到，回魂过来的叶凡竟会如此滑腻，若非他轮脉游转，竟还不能霎时逼近来。

要知道，武道世界，常人十步三丈，气脉境一步三丈三，轮脉一步三丈八。

“哼！”

心中不爽时候，梁天抖手弹动手中天一剑，在搅动天地之气一刻，他甩手一道凝形剑气倏忽离刃而走。

“你呆着吧！”

梁天志在必得，铁了心要断叶凡一双腿，却听叶凡倔强道:“我偏不！”

一声未落，叶凡好似背生双眸，来袭刁钻角度的剑气竟似被他飞起一脚踩入地底。

“有意思！”

梁天双眸看得仔细，不觉眉头抬起，心下更多争胜欲起，就听他道:“这样才有意思，看剑！”

“没兴趣，你滚蛋！”

感受身后滚滚剑气袭来，叶凡手中三尺长刀格挡一刻，身形闪烁间就欲纵身跳开去一旁山石之后。

嗖，嗖，嗖

一连三道剑气纵横飞来，一霎奔袭叶凡落脚方向，逼得他不得不临空抽刀飞转，脚踏八方一刻，险险让过锐意剑气，随即他翻身一脚重重落在一旁灰白石板之上。

一声呜咽也似声响响彻生死涧底一刻，叶凡莫名心跳一瞬，他直觉脚下虚飘飘，好似并未踩实稳妥之处，待得他放眼定睛一刻，不觉心中暗凛一声，道:“迷葬水窟？”

任是叶凡见闻不俗，也未想到，自己会有一刻，失足这迷葬乱水窟之上，此情此景，当真自投罗网一般。

看脚下，一眼眼水口正晃荡荡吞吐出黑漆漆水来，似乎馋得狠。

咔，咔

叶凡一步迈过，两道薄脆声响一刻，他不禁敛息收足，重又将右脚轻轻放了回来，以免一脚踩塌了脚下灰白石。

嘎吱吱

眼看脚下灰白石随时都有崩塌可能，叶凡再没有一丝想法来足下发力纵身离去。

但凡落入下方滚滚涌动水底，谁知道，再见天日一刻会是何时何地。

“逃呀！”

看叶凡矮身眼前灰白石上，梁天自然也认出此地迷葬水窟的利害，他不觉晒然笑道:“看来你没路可走了呢。”

“谁说我没路可走了？！”

叶凡强直探出一脚，他一手提刀，不禁坏笑，道:“你过来呀！”

“怕你！”

自然明白叶凡激他，梁天一剑在手，脚往前探，一脚按落在网眼密布灰白石上。

灰白石裂一刻，梁天适时停下脚步，道:“再要我发力一刻，只怕你就要殒命水窟之下了，你不觉得这样的买卖很吃亏么，何不随我走一道，面见我家主人呢？”

“你家主人？”

叶凡道:“他又是哪一位，要见我的人多着呢，可不是哪个阿猫阿狗都有资格请动你家凡爷的。”

他话里老气横秋，可毕竟十四五岁模样，让梁天看在眼里，更多是幼稚。

“这可由不得你！”梁天道。

“那你也别想了。”叶凡道。

一时，他二人竟自僵持下来，两双四目针尖对麦芒。

啪，啪，啪

突兀间，一连三道脆生生掌声响起，霎时让得场中二人循声努目来望。

黑夜中，叶凡目力所及，一道倩丽魅影摇曳如柳腰姿款款而来。

她一对金翅束着长发，宫娥仙子般精致面庞上一双灵动瑞凤眼眸，绕有兴致看着场中。

她满一副别样一番观感模样，让得叶凡不知她是庆幸，还是好奇，或是幸灾乐祸。

“楚萧玉？！”

梁天认出来人，处惊不变道:“没曾想，皇室终究还是出手了。”

“是你天一剑不守规矩，我大楚皇室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楚萧玉朱唇轻启道。

“大楚皇室？呵呵！”

梁天淡笑道:“北楚皇室还敢尊大，当真不知自身处境么？若非楚河南北宗门还念及曾经一丝旧情，皇室覆灭也不过反手覆掌之间。”

“你还知道旧情？若非我皇室倾尽所能，阻了外邦敌寇三十载，尔等还会有今天的高高在上么？”

楚萧玉嗤笑一声，继续道:“可笑我大楚皇室，倾尽所有，最后换来的，就是你们一干宗门如此嘴脸，竞看天下四分五裂，一个个割据自立，还道貌岸然，当真叫人寒心！”

“也是你皇室气运当绝，若非如此，又怎会沦落至此，万民不归。”梁天道:“楚先王秦鸣仁君义主，楚后主昏聩无能，我大楚宗门岂能助长他不仁不义气焰，若非念在先王昔日义薄云天的份上，我天一剑宗第一个就要拔剑相向，谁还认你后楚皇室？”

“呵呵，这倒也是。”楚萧玉道，也不否认。

“你也知道。”梁天讥讽道，每一个字都很生硬。

却听楚萧玉道:“就是不知，天一剑宗为何就要对我大楚新出翘楚拔剑相向？”

“这，不是的，我是来——”梁天哪想到楚萧玉如此出牌，他出言辩解，可联想自己此前所作，霎时也觉于理有悖，这更与自己此行本心不一，遂以他自觉该当闭嘴了，也当即闭了嘴。

“不用解释！”

楚萧玉朱唇皓齿，打断他道:“天一剑宗行事，还从来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霸道如你，就是当今天一剑宗行走天下，号令宗门的姿态，当真好不恣意？！”

“你又是来做什么？”梁天问道，转过话题。

“这个么”

淡笑一瞬，楚萧玉转而面向立身迷葬水窟上的叶凡，道:“自然是来请叶凡小友一叙。”

她说话间，瑞凤眼生喜，好似都在表达自己的善意，这却让本还看戏一般，思索逃身之法的叶凡一阵躲闪，实在是他还不能习惯眼前的目光。

“请我？我们认识么？”叶凡淡然道，欲拒人千里之外。

“认识，自然认识，而且，一见如故。”

楚萧玉朱唇轻启道:“我大楚翘楚出世，一日间天下皆知，身为大楚皇室一员，我怎能不认识。”

“大楚翘楚？就这？一个气脉境的废物？嘁！”梁天闻言之下讥笑道:“大楚皇室是当真无人可用了？抬人，也是需要看人的。”

“哦，废物？”

闻言，楚萧玉也不生气，道:“看来我们得来的消息，有出入呢。”

“出入？一日遍开行气两脉，实则不过一个气脉境的废物么？”话落，梁天不禁再笑一声。

“废物？”

哂笑一瞬，楚萧玉道:“那我要问一问，一日遍开行气双脉都是废物，谁不是废物？”

“他就一个气脉境的废物。”梁天坚持道。

“能以一己之力灭杀行脉境的一个气脉境废物？”楚萧玉反问道。

“取巧罢了，还不是一个气脉境的废物！”梁天讥诮道，他没说出口的是，自己气脉境之时同样不弱了史冥那样的行脉境之人，危城还是鄙陋了一些。

“这不过是因为他身中脉毒之苦罢了。”楚萧玉道。

“不可能！”

梁天断然喝道，却听楚萧玉更添一句道:“而且，你知道的，这脉毒就来自天一剑宗。”

“不可能！”

相较于梁天断然否决的表情，叶凡只问一句，道:“为什么？”

看叶凡目光坚定，楚萧玉嬉笑一瞬道:“因为，你是我未过门的夫君呢。”

“你开我玩笑呢？”

叶凡也有不解，调笑道:“我怎么没听说，有你这么一门亲事，还是我未过门？”

“哈哈，听听，这到底多荒唐，可笑！”梁天放肆笑道。

“我定的。”楚萧玉毫不羞涩道:“我曾立下过誓言，谁一日内遍开行气两脉，我就嫁给他，当然，以我皇室公主身份，古来规矩，他是得入赘我大楚皇室的，所以，非你莫属，你是要过龙门的。”

“呵呵！”叶凡淡笑一瞬，道:“所以，我这脉毒杀生之祸也是拜你所赐了？若是如此，还是别钻龙门了，我还想着多苟上几年，可别搭进去我的性命。”

“这可由不得你，谁让你是契宗后裔，疯魔秦问后人，所有自视正道宗门皆欲得而诛之。”

楚萧玉道:“更何况，你所信非人，这龙隐破厄修真炼脉决的事迟早也要被揭发，到那时，更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面对紫阳真决，天下人皆疯狂贪婪。”

“契宗后裔，疯魔秦问后人？”

闻言呢喃间，叶凡不禁在脑海中倒腾过这一串字眼来，却一无所获，就连楚萧玉之后说的话，都没听进去，不禁开口问道，“我怎没听说过，自己还有这样的身世？”

“因为叶闲，他不欲向你吐露，若不然，何至于送你来危城这样孤僻野城，随之动身离去，从此再不踏入大楚半步，更是置自家生死兄弟的宗门于不顾。”楚萧玉道。

“这又是为何？”叶凡疑惑道，今日所闻已然颠覆了他十数载见闻，更与他识海觉醒以来大大不同。

“因为一则隐秘交易。”楚萧玉道，“叶闲与天下宗门达成的交易。”

“什么交易？”叶凡问道。

“你得活，契宗灭。”楚萧玉道。

“那我呢？”

叶凡问道，就听楚萧玉道:“你自然是一个例外，若非契宗少主出手在先，大楚之人皆不得对他动手，这是交易的规则。”

眼看叶凡还有话问，楚萧玉索性说道:“当然，现在不一样了，叶闲失踪了，交易基础动摇了，大楚宗门已蠢蠢欲动，这其中，自然属天一剑宗最激烈。”

闻言，叶凡问道:“你还敢与我交好亲近？”

“一代翘楚出世，我为何不敢与之交好？”楚萧玉反问道，“而且，动乱在即，这难道不是我大楚皇室最划算的买卖？”

“最划算的买卖？”叶凡笑道，“美女，你铤而走险，当真大胆！这交易，不亏。”

“多谢你夸赞，我们当作是达成交易了？”

楚萧玉笑问道，就见叶凡转向梁天，对她问道:“那么，这脉毒当真出自天一剑宗？”

“若非巧合，这自然就是有人故意为之了。”楚萧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