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葡萄满三岁这日，她的爹爹却还在官署待到天黑都没有回来。

小葡萄梳着两个荷包头，穿着娘亲让绣娘新做的鹅黄衣裳，坐在在桌前等呀等，看到哥哥迫不及待要动筷子，她小声道：

“哥哥，爹爹还没回来，等一下吃。”

小葫芦只好放下筷子，同她一起等，没等一会儿，小葫芦跑到暖阁里，问同下人议事的江近月：

“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妹妹都等困了！”

江近月摸摸他的小脸：

“小葫芦再等一等，爹爹马上就回来了，让妹妹也等一等，好吗？”

小葫芦点点头，跑回膳厅了。

江近月看了眼天色，叫来昔兰问：

“去官署打探的人回来了没？他到底怎么回事？早上答应得好好的，说什么一下值就回来，现在两个孩子都等多久了？”

昔兰说：

“夫人别急，奴婢再去催一催。”

江近月也没了打理家务的心思，只让管事婆婆先退下，自己出了暖阁，打算先去陪两个孩子。

可是她刚走到正厅，却见两个孩子已经出来了。

他们正蹲在正屋的门前，叽叽喳喳地让侍卫把一颗带着绳子的球挂在门上，小葫芦在底下拿着绳子的另一头，小葡萄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

江近月疑惑地问：

“葫芦，你这是干嘛？”

小葫芦拉着绳子，把另一头系在门把上，闻言骄傲地道：

“我和学堂里的人学的，这样等下爹爹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就会被球球砸到头！”

江近月问：

“为什么要让爹爹被球球砸啊？爹爹好可怜。”

小葡萄摇摇头：

“可是爹爹让我们等很久，球球砸一下又不痛，哥哥经常不小心砸到我，一点都不痛。”

江近月不悦地看小葫芦一眼，又蹲下身，帮小葡萄整理着她身上的小裙子，边说道：

“好吧，是爹爹不对，那让他被砸一次吧，不过晚点我要把球拿走，谁都别玩！”

小葫芦想说什么，但是看见正在前院玩的猪猪跑到房里，兴奋地在他身边跳来跳去，小葫芦怕猪猪破坏自己弄好的“陷阱”，抱着猪猪从后院出去，准备先把它关在后院。

小葫芦一跑开，小葡萄也立刻跟着他出去了。

她从会走路开始就特别喜欢黏着哥哥，被哥哥欺负了也不哭不闹，乖得让人心疼。

不过大多数时候，小葫芦对她都是很好的。

譬如现在，小葫芦把狗放到后院的窝里，见小葡萄走着走着自己绊了一脚，差点摔倒，小葫芦急忙上前扶住她，语气里颇有些教训意味：

“妹妹，为什么老是不看路！”

小葡萄指着猪猪问：

“我想摸摸它，我今天还没有和猪猪玩。”

“好吧，我牵着你去。”

小孩总是很容易就能被各种东西吸引注意力，兄妹俩蹲在后院玩狗，完全忘了一桌子大餐和正厅的“陷阱”。

陆晏廷便是在此时回来的，他身上还穿着官服，看见江近月，他把官帽解下来递给她，整个人都快贴到她身上去，边搂着她往里走边道：

“夫人，好累，看了一天文书，眼睛都难受得慌，晚上帮我纾解纾解。”

江近月艰难地扶着他，埋怨道：

“回来的这么迟……哎哎哎，陆晏廷，你给我好好走路，我的发簪都要被你压到了！”

与此同时，陆晏廷看到了挂在正屋门上的球，疑惑地问：

“什么玩意？挂门口作甚？”

江近月突然想起什么，立刻拍拍他。

陆晏廷配合地垂下头，江近月附耳对他说了两个孩子的计划，末了又把官帽塞给他，催促道：

“快走快走，你重新回来一次！”

说完，江近月跑进正屋中，将门关上了。

随着她关上门的动作，那颗球也自动升高，回到了原点。

随后，她穿过正屋跑到后院，轻声招呼他们：

“快点过来！爹爹回家了，马上就到了！”

小葫芦一激灵，立刻丢下狗，拉起妹妹往屋里跑。

他们跑到门前，透过缝隙，看到爹爹正一脸严肃地拿着官帽从院门处走来，是刚回来的样子。

两个孩子急忙安静下来，躲到了屏风后，还不忘把江近月也拉过去，屏气凝神地等待着什么。

旋即，随着房门被打开的声音，那颗球直直落下，砸到了陆晏廷的脑门上。

陆晏廷应声倒地，躺得四平八稳的，捂着头，嘴里闷哼道：

“可恶！谁的暗器！”

两个孩子激动地跳出来，围上去道：

“哈哈哈爹爹，是我们干的！”

江近月轻笑着绕过陆晏廷，把正屋的门关上，不让下人瞧见陆大人这滑稽的一幕，保护陆晏廷的自尊。

地上铺了今日新换的毡毯，也不冷，陆晏廷干脆就这么带着两个孩子倒在地上，故作委屈道：

“为什么要这样对爹！”

小葡萄说：

“你明明答应我们会早回来，但是我们等了很久！”

小葫芦赞同地点点头，不忘补充一句：

“菜菜都快凉了。”

陆晏廷道：

“是爹不好，今日官署临时有事，所以耽搁了。”

江近月踢踢陆晏廷：

“好了，快起来带着两个孩子洗手用饭吧，我叫他们把菜拿去热一热。”

陆晏廷知道江近月一贯喜欢干净，见她嫌弃地提着裙子要绕开他们三个，陆晏廷也起了坏心眼，忽然拉过她，让江近月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随后把她按倒在怀里，对两个孩子道：

“娘也躺下啦。”

江近月看着头顶上的梁木，这才反应过来，惊叫着去捶他：

“啊！表哥，你讨不讨厌！”

她挣扎着要起来，小葡萄却直接扑倒在她怀里：

“娘亲！”

江近月嫌弃地道：

“你摸过狗！没洗手不要摸我！”

屋内传出阵阵笑声，直到一刻钟后，下人推开门时，屋中的江近月还在一边梳发一边教训站在一旁的三人。

……

过了许久，天都黑尽了，一家四口好不容易坐上饭桌，给小葡萄庆生。

陆晏廷先拿出了他给小葡萄的贺礼——

那是一套依照当代名家所绘的《群童嬉戏图》雕刻出来的七八个白玉小人，精美绝伦，小葡萄喜欢地不得了。

江近月也拿出了七八套新衣裳，各种样式的都有，上头的花纹颜色也都是她一一挑选过的，小葡萄穿上既合身又好看。

等收完二人的礼物，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放在小葫芦身上。

见小葫芦不动弹，江近月提醒他：

“小葫芦，今年你过生辰，妹妹是不是给你送了一个小花环呀？那妹妹过生辰，小葫芦要送什么呢？”

小葫芦闻言，得意地道：

“娘不要小看我，我早就准备好了！等我去拿！”

说完，他跑到自己屋里，一阵翻翻找找后，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盒子回了正屋。

小葡萄打开一看，里面放了五六本崭新的书，但是她都看不懂。

小葫芦道：

“这都是先生给我的，妹妹，我保存得很好，就等着送你呢，喜欢不？”

小葡萄看满脸无语的父母一眼，犹犹豫豫地道：

“喜欢……”

小葫芦满意地点点头，立刻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先给了妹妹：

“没有刺刺的小鱼，你先吃！”

夹完菜，他又对面前呆若木鸡的爹娘说：

“好了！你们也开始吃饭饭吧！等下又凉了。”

江近月把那装着书的木盒子拿开，勉强点头说：

“好的，小葫芦。”

说完，她看了陆晏廷一眼，后者也是一脸无奈，只能安慰她：

“没事，等他长大了了。”

江近月颇有些心酸地咽下了嘴里的菜：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