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近月彻底不出声了,他翻翻底下这薄如蝉翼的被子,终是退了一步:
“好,你这些日子就好好休息,我让人来照顾你,等过些时候我再来看你,好不好?”
“不要,这里是我的地方,不欢迎你们。”
陆晏廷也向她学习了糊弄之道,对此全当没听见,出门后派几个暗卫过来保护她,随即叫人提着那个院子里奄奄一息的刺客,去了大理寺监牢。
……
接下来两日,他信守承诺,不再出现在江近月面前,不过派去的侍女回来禀告,江近月连门都不给她们开了。
也罢,眼下只能给她时间,让她慢慢冷静。
但事情总是要解决的,当关键的一点被发现后,就好似混沌中出现的一个突破口,顺着查探下去,他发现曾经扑朔迷离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辨。
沈府的嬷嬷给江近月送过香囊,所以江近月那夜的身上才会出现那种香味。
那夜西府出去的马车上,前一辆坐的就是陆玉仪,后一辆才是江近月。
又叫人去审问了春杏那个丫头,陆晏廷这才知道,江近月这些日子一直在隐瞒,就是因为那个佟氏的教唆。
而佟氏难道就没有私心吗?一开始,她怕是担心自己下药的事败露,才不惜这样折腾江近月。
午后,被派去查探此事的侍卫又来报,说江近月前两日从一家胭脂铺里抓了药回家,日子正是刺客夜闯的那天。
陆晏廷皱眉:
“难道她那天病了?”
一旁的青崖挠挠头:“不知道呀,但是那日看姑娘脸色不太好,兴许真的是病了吧,不过胭脂铺里抓的药,会是什么呀?”
正疑惑着呢,云书带着负责守着小院的暗卫进来了:
“世子,暗卫看到江姑娘在小院熬药,那味道呛人得很,不知是什么东西,所以过来跟您说一声。”
陆晏廷明显觉得有些不对,当即放下手中的事,出门往外走:
“我过去看看。”
……
小院里,浓烟升起,江近月呛得连连咳嗽,她一边往底下加柴火,一边去看小锅中的药。
事情已经被发现了,虽说陆晏廷现在依旧维持着表面的温柔做派,没有强制把她带回去,但江近月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他现在就跟猫捉老鼠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寻上门来,江近月每天过得提心吊胆。
而最大的隐患,便是这个不该来的孩子。
江近月根本不会和陆晏廷有什么以后,没有这个孩子,她和对方还有商榷的可能,毕竟二人没有感情,当夜的事真的只是个意外。
但若是这个孩子的事被他知道,事情就不一样了。
她承认陆晏廷是个端方正直的人,他一定不会放着自己不管,未来或许会让自己给他当个妾室,然后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就像姨母一样,一辈子在国公府耗着。
但是不行,江近月还有事要做,她以后还要回杭州去。
陆晏廷的人虽然被她赶走了,但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再过来,她得趁这几日快点拿掉孩子,永绝后患。
江近月不确定这药熬够时辰没有,刚想尝一口,门外就响起敲门声。
这敲门声很有规律,一次三下,像极了某人的作风。
江近月蹲在院中,吓了一跳,陆晏廷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事已至此,她只能默默看着锅中沸腾的药,假装自己不在。
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被屋顶上的暗卫汇报给了陆晏廷。
门外,陆晏廷见江近月没有反应,抬手再敲了一次:
“近月,你开一下门,我有事跟你说。”
门内还是没动静。
陆晏廷继续道:
“近月,我尊重你,所以我现在想好好从门外走进去跟你说话,可以来开一下门吗?”
陆晏廷的下颚角绷紧,显然是很生气了。
青崖好久没看他这样了,默默退后了两步,眼观鼻鼻观心。
见里面还是没有回应,陆晏廷不等了,直接伸手去推门。
那门不过是几块长木板钉成的,他手劲大,没推两下,门看着就要散架。
里面终于传出江近月不悦的声音:
“别推了,你把门弄坏了,我是要赔的!”
“那你开一下。”
下一刻,房门被打开,露出江近月单薄却又倔强的身躯,还有她略显不耐的脸。
她细眉微蹙,一脸不悦地看着陆晏廷,不想让他进去。
但这院子占地实在是太有限了,陆晏廷的目光穿过她的头顶,很轻易便看见那架起的小锅,闻见刺鼻的药味。
“熬什么呢?身子不舒服吗?我带了大夫过来,让他给你看看,好吗?”
陆晏廷向后看一眼,示意青崖将大夫带过来。
江近月自然不能答应:
“不要,只是寻常的补药而已,我也没有不适,你们不用进来了。”
她说完要关门,陆晏廷用手臂一把挡住:
“你让大夫看一下,一下就好。”
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将门挡了个严实,江近月关不上门,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夫进来。
被他发现那是堕胎药,江近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于是情急之下,她想先人一步,直接回去将药倒掉。
陆晏廷察觉出她的意图,三两步上前拉住她,语气有些严厉:
“你想干什么?那药现在很烫你知不知道?”
与此同时,那大夫上前一看,面色变了,他余光看见墙边堆着的剩下的药,急忙上前解开草绳翻检,随后一脸震惊道:
“这、这、世子,这是堕胎药啊!姑娘,这药的药性委实太重了,一个不慎,怕是会一尸两命的!这药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闻言,江近月想挣开陆晏廷的手,但陆晏廷死死禁锢着她。
他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但他顾不上说话,急忙低头,伸手想撬开江近月的嘴:
“你刚才喝了没,让我看一下。”
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他食指一伸过来,江近月直接咬上去了。
陆晏廷也不说话,就这么让她咬,等她终于松口,陆晏廷对着天光看一眼手上混着血迹的透明的津液,说了声:
“嗯,没喝。”
江近月从一开始就很怕他,纵然到现在被逼得也来了几分性子,可看他这副不动如山的模样,还是吓得心里发怵。
她心中打鼓,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看着陆晏廷紧握的双拳,她本以为陆晏廷又要骂人的,可是他没有,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
反而还夸了她一句:
“江近月,你好厉害,这种药都敢自己偷喝,一看就是能做大事的人。”
江近月愣了愣:
“谢谢。”
但她的身体却很诚实地后退了两步。
陆晏廷向她伸出手:
“我不骂你,现在,马上跟我回去,回去后再说这件事。”
“不要。”
江近月的尾音已经有些颤了,她直接又往后跑,三两步躲到屋中,偷偷看他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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