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西说的话陈丰年也知道，但是陈丰年不知道何小西说这话，跟拒绝李家庄村扯电线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何小西这是谈话的技巧。吊足人的胃口，让她说出来的话更容易引起对方的共鸣。

何小西：“每个月我们三个村要把大家的钱收齐，一起去电业局缴费。”

“有些人家没钱，电费没钱缴，就只能先欠着，我们三个村现在每个月都给垫付不少钱。”

“你也知道我们三个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在工业办上班，电费都收不齐，有时候实在没办法只能从工资里扣。”

“李家庄村的电线好扯，就是电费难收，到时候我们收不上来钱，还是会得罪他们。”

跟借钱给人是一样的。讲究的人主动还钱或是要债就给的还好。万一遇到个想赖账或是还不起的就麻烦了。

不借钱得罪他，借了不还去要账还是要得罪他。损失了金钱，还得罪人。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借呢。

何小西的话，看似是要乡里替李家庄村担保。保证电费如果收不上来，乡里出门要或是替他们补上。

实际何小西这样说，是对陈丰年的一种劝退。

陈丰年思索了一下，果然不想招揽这事。

李家庄村现在要什么没什么，总不能缴不上电费年底扣口粮吧？

“具体的问题你们四个村子要坐下来好好讨论协商好，要顾全大局，加强团结……。”不拉不拉说了一大堆，表达的意思就是他不管了。

何小西做了高风亮节的表态。表示一点好好跟李家庄村协商这个问题。

何小西不怕调子起得高。因为是四方协商，不管是哪一方出了岔子都不能达成一致。所以让她立军令状她都敢。

此行何小西的目的全部达成了。回去就召集各方开会，把成立工业办的事跟大家传达了。

会议的尾声，何小西说了李家庄村想扯电线的事。大家要统一口径，要李家庄村出多少钱才能给他们扯线路。

何小西还不知道呢，李家庄村的钱被盗了，就算是免费给他们扯电线，他们也没钱买材料。

所以他们都是白操的这份心。

李家庄村被盗的好处不止于此。自那以后，三村的线路再没有出现被人为破坏的情况。

水洞村这次有十九个招工名额。

这个时候的人，对于去做工人不像户口分农业和非农业以后那么渴望。

这个时代没有交通工具，也没有公共交通。去上班就得住在厂子里的条件简陋的宿舍。不想住宿舍的就得几十里地来回跑。

村里就有挣钱的活计，守着家门就能赚钱，谁还愿意跑那么大老远。哪里有媳妇孩子热炕头来得惬意啊！

不过，不用太久，最多三五年，等国家户籍制度变化了，招工名额就开始抢破头了。

所以何小西得未雨绸缪，免得今日不愿意去的人来日后悔。再把这事翻腾出来指责村里的安排不公平。

何小西把这件事安排给陆金鹏操作。

按章程办。符合年龄和健康要求的，不分男女全部参加，抓阄选定人员。

抓到的人不愿意去的，可以让给其他人。不过，不能让给外村的人，只能在村子里转让。

转让之后，不论以后如何，不得反悔。

消息一经公布，村子里就炸了。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这次女人们也可以参加招工。

本地产煤，产业只要是围绕煤炭行业。轻工业几乎没有。

要知道，除了纱厂和纺织厂，招收女工的厂子很少。

屠宰场和化工厂，应该都有适合女人做的岗位。

村里的打谷场上搭起台子，安上大喇叭。村里通电以后，何小西就让人安上大喇叭。

上次市局那桩敌特大案收网时，把何老六那些坏分子押送走，何小西就可惜没有大喇叭。若是有大喇叭，批斗起那些人会更有感觉。

陆金鹏在喇叭里循环宣读着这次抓阄的章程。“抓中的人尽量本人去，如果实在不愿意去的，可以让给家里人或是村里其他人，

被转让的人是其他人的，得交二十块钱，其中十块钱给村里，另外十块钱给转让的人，被转让的人是家里人的，给村里二十块钱，

出去上班的人，村里就停止给分口粮了……。”

给村里交二十块钱，是防止家庭内部把名额在受宠和不受宠的子女之间调换。造成家庭矛盾。

十块钱不到一个月的工资。这么低的收益，一般人就会让自己家人辛苦点去了。

大家排队上前抓阄。

抓阄这种事，全凭运气。等大家都抓好了各自的号，何小西带着村里的干部们把中奖的号码给抽出来。

“三十二号，谁抓住了三十二号。”陆金鹏在大喇叭里大呼小叫着三十二号。

会场上大家互相看着彼此的号码，找第一个幸运儿。

不管愿意不愿意去，能第一个被抽中，对于大家来说都是幸运的事情。

“三十二号……。”陆金鹏喊了好几遍，一个人都不回答。

有点冷场了。连何小西都在猜想是不是抽签的时候出现问题了，把三十二号给抽落下了。

“我，我是三十二号。”声音是从打谷场的人群外头传过来的。

大家连忙给来人让出一条路让她过来。

不是别人，正是何三婶。

她没想到第一个就能抽中她，坐在麦穰垛那边纳鞋底呢。等大家一起找三十二号找不着，才想起来看了一眼。

主席台上把何三婶的牌子拿过去验明真假。

然后开始抽下一个。

……

何三婶的年龄正卡在规定年龄的边缘。抽中了依旧在犹豫着要不要去。

“我要是去上班了，你妹妹在家怎么办？”何三婶担心独生女儿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我走了家里一摊子事怎么办？”

柳氏说：“妹妹在家我给照顾。”潇潇都十多岁了，也不用人太照顾了。

“三婶你就别担心家里了，村里准备办一个保育班，把各家的孩子都送过去集中照顾，咱们家就不会太忙了。”何小西说。

村里有许多老太太和小媳妇，可以选一些过去保育班照顾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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