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靖下葬之后，萧澜和楚璃月便告别了秦帝和楚黛，往楚国而去。

祭奠百里靖时的白色麻布发带萧澜一直留着，等到了秦国边境的时候，萧澜把它系在了界碑旁边的歪脖子树上。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过了这条边境线，她要往前走了，便不再挂念他了。

“希望明年的春天，茹璧可以在楚国的乡野嗅闻芬芳，而不是在秦国的千重宫阙中闻见血腥味。”楚璃月遥遥望着秦宫所在的方向，不禁发出感慨。

萧澜眸光悠远，说道:“但愿如此。”

楚怜坐在马鞍上，楚璃月一手牵马，一手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生怕她掉下去。

“唔！”小小的楚怜似乎感知到了什么，遥遥指着郢都的方向，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得老大。

“哟，怜儿也想回家是不是？”萧澜笑眯眯地问道。

孩子好像总是什么都不懂，但是冥冥之中，她们又好像什么都懂。

像是为了回应萧澜，楚怜呜呜地叫着晃悠双腿，楚璃月连忙张开双臂将她抱住，生怕小家伙一不小心就落下去。

小东西总是能激发人们的保护欲。

“我们一家三口，很快就会回家啦！爹爹的王府可大了，怜儿一定喜欢！”楚璃月低下头去跟她脸贴脸，小孩子的肌肤触感很是舒服，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萧澜含笑嗔道:“东宫太子殿住着不好？想贬谪可别带上咱们娘俩。”

楚璃月这才恍然，他早已是大楚的太子了。只是在太子殿的时候太少，反倒是锦王府里留着许许多多他与萧澜的美好回忆，因而总是记着王府那时候。

“好好好！”楚璃月轻踢马腹，驾马追上萧澜，和她并驾齐驱，对着她笑道:“我楚璃月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哪天真的被贬谪了也绝对不拖累你们娘俩。到时候二位公主若是在城门口看见我的破碗，可千万要冲着往日的情谊施舍几文银钱啊。”

“尽胡说八道。”萧澜嗔怪道，弯身将楚怜抱到了自己身前，“驾！怜儿莫听他胡说，还是跟着娘亲吧，免得学坏了。”

眼看着萧澜远去，楚璃月连忙追上，又放低姿态好声好气地哄她。

在旁的人面前，萧澜是大晋利剑，但是在楚璃月这儿，她和楚怜都是该被千恩万宠的公主。

……

“齐帝怎么说没就没了？”萧澜简直不敢相信手里的奏报。

前不久他们还在讨论齐帝暴虐，没想到一转眼齐帝就驾鹤西去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楚璃月对此反应淡淡的，还满心满眼逗弄楚怜。

萧澜看着他不禁歪了脑袋，楚璃月的反应不对啊。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了？还是说——”萧澜不确定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刺客就是你派去的？”

被萧澜一招识破，楚璃月也懒得装蒜了，干脆大方承认:“没错，就是我。那么大一个血影阁摆在那里，不用白不用。”

那么大的齐国国土，也是不收白不收。

朝着林蒙招招手，楚璃月把楚怜交给林蒙去哄睡觉，然后走到萧澜面前，说道:“还记得我们当初对齐国的预料吗？现在你赢啦，如此喜庆的时候，是不是也该让为夫沾沾喜气啊？”

然而，萧澜兴致缺缺。

原本想着回到郢都之后，安安心心过一段相夫教子的平静生活，没成想楚璃月这么能找事。

“你呀，真是会找事儿。”

萧澜一想想接下来会有多少事要处理，就觉得头大。脱了外衣和中衣上床，她想趁早休息了。

楚璃月却是不依，“别那么早睡啊，春宵一刻值千金，你现在睡了，千金就没了。”

萧澜卷了被子往里滚，没好气道:“没了就没了。”

“不——行——”

“呀！你做什么！”

……

次日，楚璃月早早就起来了，萧澜却是醒得晚。

而且上路的时候没有像往常那样选择骑马，是楚璃月特意安排了马车给她。

“一日日地净做些混账事！”萧澜原本在窗边看风景，一见楚璃月过来，萧澜便恨恨地放下了车帘。

楚璃月让马儿的速度和马车的行进速度保持齐平，自己歪着身子去扒了萧澜的车窗，顶着大大的笑脸讨好道:“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啊，我多努努力，你就早点过上儿女双全的幸福生活。”

“呵。”萧澜瞪了他一眼，勾起一边唇角笑了，眸中却是没有笑意，反倒藏着十分狡黠。

“哎哟！快松手！松手！疼！”

于是乎，那天，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太子殿下的惨叫声。

“祖宗诶，可悠着点，我这耳朵金贵着呢。”楚璃月双手捂着耳朵搁萧澜面前装委屈，活像是个受气小媳妇。

“哼！”萧澜双手环胸，没好气地瞪他:“一天天地恃美行凶，哪日真成了祸乱天下的蓝颜妖精。”

楚璃月跃上车辕，掀了门帘进来，顶着他倾国倾城的脸往萧澜身边蹭过去，抱着她的胳膊道:“那就有劳龙朔殿下垂怜，将我看好了，莫让我这妖精去祸乱天下。”

萧澜生无可恋，她这辈子算是栽倒在楚璃月手里了。

摊上这么个妖精，她根本跑不掉。

不过，就算可以跑，她也想留在这个妖精身边，跟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

往事不可追忆，她能把握住的唯有眼下战事稍歇，枕边人安好，幼女咿呀在侧。

但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回楚国的路上，他们顺利过了雁门关，但是一路向南，又过了五座城池却被拦下了。

“城下可是楚璃月与萧澜？”守城的将领在城楼上喊话。

楚璃月并不回答他的问题，林蒙高声道:“放肆！此乃太子和太子妃，你怎敢直呼其名？！”

守城将领冷笑两声，说道:“区区乱臣贼子，也配做我大楚的太子？众将士听令，放箭！”

箭雨飞射而下，萧澜立刻下令撤退。

事发突然，但是比起戎狄的雷霆万钧，这点箭矢无异于是毛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