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影知道时忧把孟玄和桃酥在位面里狠虐了一波,为了避免尴尬,他一回到001专属部门就把时忧传送到位面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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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司马相如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琉璃梳子抚青丝,画心牵肠痴不痴。
——温庭筠
陌上人如玉。
――姜笙年[位面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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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街市,一辆粗糙的木笼马车在人群中缓慢地前行。
阳光如金色绫纱般洒下,穿透麻布的缝隙,在女孩白皙的娃娃脸上洒下星星点点的杏色光斑。
约莫始龀的小时忧双手抱腿安静不语地倚靠在角落里,穿着一身粗麻布织成的黑灰色衣裳。
还未长开的女孩鸦发雪肤,黑眸红唇,活脱脱的白瓷娃娃。
干净得不染烟尘,没有一丝活人的烟火气,似书卷里走出来的人儿。
时忧缩在笼子的角落暗自神殇,很好地表现出了一个孩子在这种情况下该有的迷茫。
无喜无忧,不哭不闹。
淮里琼华天间,人人说时家的幺姐儿时忧温和得没有脾气,是美玉精雕的世家淑女。
接触过她的人都说她有着一身神袛般的矜贵凉薄,温润清贵得不像世家子。
媚骨谪颜,倾世佳人。
时家的时忧名动琼华天,初长成的女孩温婉得带了几分疏离,却偏生了一张人畜无害的笑颜与一身的清雅气质。
时家自家最宠爱的小公子为她折了一身清贵的风骨,宋家老太太捧在心尖上的小少爷因她灵陨。
宋家的小幺子在七岁大时,宋老太太便将自己这位看得比眼珠子都重的孙子交给她教导,与时家的公子一起,相处了整整数十载的光阴。
数十载的朝夕相伴的温情,绕是块石头也都该化了。
但人死的那天,时家的这位似不知道似的,无半分触动,葬礼也没有参加,那一整天都呆在屋里没心没肺地睡觉。
八面玲珑,玩世不恭。
优秀如时忧,演技上,自然也是不输任何人。
马拉着的木笼外随意地铺上了几层粗麻黑布,乌黑的布帘似泼墨般的轻垂而下,遮住了笼子里的货物。
路上行人嬉笑着,无人察觉这里头的不对劲。
时忧靠着木笼,瞥眼即可透过布帘的缝隙,看见外面灿烂的阳光和热闹的街市。
同一个笼子内,孩子们都在偷偷地抽噎,也不敢哭出声。
都无非是些家中穷困迫于生计被父母强行卖给了牙婆的小可怜。
之中倒也有个把官宦人家的哥儿姐儿。
而官宦子女为何会沦落至此,原因不言而喻。
能不能活着出去算账,看命数吧。
例如……时忧这般的。
时忧刚被送过来时这个宿体就已经在这辆破车上了。
这种拐卖人口的勾当在古代司空见惯,等级阶层、三六九等分得很清楚。
――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人命与牲口无异,装小孩的笼子自是不会好到哪去。
如时忧现在所处的这个,之前装过鸭禽。
怂得要死的童影到现在是一声都不敢吱。
朝夕相处下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时忧的洁癖程度恐怖到什么地步……
让这位平常和人握一下手就要给自个儿消毒个七八遍的主儿呆在这里头……
为了活命,童影识时务地选择了闭嘴。
时忧一动不动地缩在角落里,精致的脸庞上往日里那万年不变的微笑似乎淡了几分。
小巧的娃娃脸上皮肤微微有些泛红,脸颊那几处似乎还破了皮。
时间倒退十分钟。
事情是这样的,时忧刚过来首先就打算从空间里取洁面乳和消毒水先给自己做一个全面清洁。
但被童影态度“非常强硬”地强行制止了。
这次的古代位面,位面规则并没有提前公布,应该是有特殊性的。所以在不知规则的情况下,自然谨慎点好。
所以这个位面不该有的东西,自然最好先不要出现。
他可不想宿主因为违规操作又被刑法部鸡蛋里挑骨头的那几位抓到把柄,被请到法部的局子里喝茶。
在童影极其“强硬”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制止下,时忧虽然没有完全买账,但也勉强降低了要求。
只从空间里拿了好几张看似平常粗麻布的消毒纸巾,反复擦拭自己的裸露在外的肌肤。
小孩子的皮肤本就娇嫩,时忧倒好,脸都红了一大块了还在那不停地擦。
就这么一直机械地重复着擦拭动作,似是要把皮擦掉了才肯罢休。
因此,一路上,童影都安静如鸡。
马车从早晨一直走到中午,时忧一路上也是一句话也没说过,就这么一直闷不吭声地缩着。
身上的首饰衣服什么的在时忧来前就已经被牙婆拿走了,只是手上还留了一个珐琅彩的精巧镯子。
应该是因为实在拿不下来才放弃的。
“传送剧情。”
时忧这次惜字如金,一个字都没多说,心情明显差到了极点。
童影立马十分狗腿地将剧情给了时忧。
[剧情传送中……]
时忧,时家嫡出小姐,家中老幺。
从小聪颖过人,谋略方面颇具天赋,精通琴棋书画,阴谋论爱好者。
邵国皇权薄弱,时家家主时文瑾为当朝摄政王,权倾朝野。
时家幺女京城无人不知,摄政王最宝贝的姐儿,从小把她看得比自个儿的眼珠子还重,待她是如珠似宝、万般宠爱。
时文瑾对时忧的偏爱和她自身的天赋自然威胁到了府中其他房所出的哥儿姐儿们的利益。
然,聪颖过人不是口头说说的。
时忧虽然年纪尚小,城府已然颇深,身边的嬷嬷和丫鬟都是时忧娘家那边最信得过的。
三餐点心之类的都需用银针试过方入口,平时深居简出,想对她下手难如登天。
府中三房所出一庶女是个带有系统的重生者,她前生时被时忧的暗卫杀死,转生而来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奈何时忧太精明,怎么都不上套。
于是这位胞姐进行了违规操作,在时忧熟睡时让系统直接对时忧进行了空间转移,直接霸道地把时忧给转移到了人贩子的车上。
然后,时忧就来了。
通过他们一路上的路线来看,这群人贩子是想是将孩子们倒卖去一个地下斗兽场。
这种供权贵们消遣的非法的地下黑市在京城司空见惯。
专挑始龀之年的孩童与野兽搏斗厮杀,表现好的会被权贵通过拍卖带走。
但这么小年龄的孩子,力气和胆魄能有多大。
被卖去的孩子常是被野兽拆吃入腹。
时忧这具身体虽然稚嫩,样貌已经十分出众。
等到了那鱼龙混杂的地儿,麻烦自然也不会少。
时忧这个宿体无论再怎么出众也只是个小孩。
且这还就是个最普通的古代位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的那种。
完全没有任何非科学现象的法术啊、修仙啊之类的。
装神弄鬼的神棍、道士自是有的。
所以,时忧现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始龀之年的小孩。
童影见宿主被欺负得这么惨,忍不住打开位面资料看了一下,扯了扯嘴角。
呵,这么个低级位面死亡指数倒是挺高。
不用说都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事。
黄昏,夕阳西下,火烧云染红了天幕,血一样绚丽,金色的光轮从西边的山头渐渐沉没。
“走快点!脚瘸了是不是!”
人高马大的人贩子一脸凶样地催促着,粗糙的大手退了时忧一把。
时忧身子骨单薄,这具身子又是个病秧子,这么一推不禁让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看戏的童影莫名觉得自家宿主好可怜,最近一直无故被人找茬欺负。
时忧勉强站稳脚跟,漆黑空洞的桃花眸缓缓看向大汉,夕阳的霞光照耀着女孩的半边脸。
乌黑的眼眸却透不进一丝光。
黑发雪肤的女孩纯美如仙,妖魅似魔,苍白的肌肤在夕阳下近乎透明,美丽的不真实。
在人贩眼里女孩却未让他感到半分惊艳,只有说不出的诡异感。
时忧扯了扯樱唇,对他示以微笑,继而便跟上了前面的孩子。
人贩子还没回过神来,沉浸在被那还没有他腿长的小娃娃盯着时的诡异感中。
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眸眸底没有半分情绪可言,空洞得像个精致的木偶。
一股恶寒爬上他的脊背,不禁令他打了个寒颤。
真他妈邪门!
这单子生意干完,他绝对金盆洗手,不敢这行了!
毛骨悚然的!
毕竟夜路走多了,难免遇着鬼。
干这种损阴德的差事的,哪有不心虚的。
此刻的童影一路上都是懵的。
瞅了眼人贩子脏兮兮的手,他本来以为这次任务要多条人命了,心中为他默哀。
谁知时忧居然只是看了他一眼,只是看了一眼!
对人贩子笑了笑,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走了!
走了!
了!
What?
宿主你这是闹哪样?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了?
“宿主,他刚刚可是用那双可能几天没洗过的脏不拉几的手推了你啊。”
你就这么放轻易地过他了?
童影懵了。
你堂堂001怂什么?
盘他呀!
打到他亲妈都认不出来的那种。
时忧乖乖地让牙婆把自己的手用绳子捆起来并和其它人的绳子接在一起,跟着前面的孩子乖乖走进了黑市。
继而意味深长地瞥了童影一眼,淡淡道:
“童影,我听说你很高冷。”
童影没跟上时忧的思路,还懵着呢。
时忧目视前方,没有和其他孩子一样东张西望,而是乖巧地微微低垂着头,继续道:
“但从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我个人认为你就是个逗逼。”
“……”
逗逼影表示不想和你讲话。
时忧被带到了一个昏暗的牢房里,和其他的孩子一样都被换上了一身雪白的外衣。
“宿主,为什么要给你们这些奴隶新衣服?”
童影专注地打游戏,随口一问。
这些奴隶?
时忧挑了挑眉,想揍他了。
时忧将粗布外衣脱下换上了干净的白色外衣,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
“是啊,为什么呢?”
血液溅在白色的衣服上是什么效果,需要多说么?
童影难得没有与时忧的嗤笑置气。
男孩小小的身子缩在巨大的悬浮荧屏前黑色的转椅上,打游戏的手指闻言微微顿了顿,泣血红唇微微扬起一抹略带邪气的笑,了然。
干净的纯白色和艳丽的鲜红色,强烈的对比反差不是更能满足权贵们病态的兴奋感吗?
这家斗兽场的老板倒是个聪明的商贩。
怪不得生意兴荣。
估计是个变态。
童影微愣,穿着雪白的针织毛衣,灰黑色的工装短裤,穿着白色长筒袜的小短腿盘在一起,姿态有些懒散。
鸦羽般的睫毛微垂,盖住眼底划过的深意,丹唇轻勾,同往日一样害怕地继续戏精道:
“宿主,你最近……你最近是不是从良了?”
时忧垂下宛若羽扇般的黑色睫毛,记忆海中浮现出一段久远得似老旧相片似的记忆画面。
“格大人,他们说您是怪物,为什么?”
清冽而稚嫩童音响起,干净得像山涧的冰雪融水般动听。
“怪物啊?”
坐在藤萝秋千椅上的少女温婉地笑着,似是听着了什么新鲜的说法。
缓缓合上了书,微俯了些,伸手捏了捏男孩的脸,莞尔一笑:
“那阿瑾还听到他们还说什么了?”
少女温和友好的语气,说的话有些答非所问,面上依旧没有半分不悦。
男孩的脸庞模糊,但从他的面部轮廓可看,应该是生得相当精致漂亮的。
看得出他的欲言又止。
“我不生气,你安心说。”
少女慵懒温润的声线夹杂着淡淡的笑意。
“他们还说您杀了自己的母亲……是个魔鬼。”
男孩踌躇了一会儿,继续小声道,说道后面时声音已经渐渐微不可闻了。
少女闻言低低地轻笑了一声,也不生气,反而异常愉悦。
男孩眨巴了一下潋滟的桃花眸,似是不明白少女为什么是这种反应,但见少女似乎真的没有生气,才继续问:
“大人,您做过吗?”
“阿瑾以为呢?”
少女一身简约白色吊带连衣裙,裙摆长及地面,没有其他任何的装饰,优雅端庄。
男孩似乎没想到少女会询问他的看法,微微愣了一下,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慢慢开口:
“那大人是好人吗?”
“你觉得呢?”
少女的语气温柔平淡,话语中看得出她的敷衍和玩世不恭。
“那……大人,您能做个好人吗?”
男孩笑着问,玻璃般清透的眼睛里是稀碎的笑意,不大的男孩子,清俊干冽得像四月的梧桐树。
“好呀。”
少女轻笑着答应了。
她依稀记得当时急着把男孩骗过来玩,哄一个小孩儿罢了,于是随口就应下了。
好人?
连人都不算,怎么做好人。
时忧勾了勾唇,笑着回答童影:
“我不想被请到局子里喝茶,要做个遵守法纪的好宿主。”
遵守法纪?
童影笑着,表示怀疑。
不过遵守法纪这套时忧表面上倒是真的做得很好。
平时做猎杀任务完全是兵不血刃,无任何不良记录。
近年都在提倡德智体美全优的三好宿主,宿主品德优秀对他们系统的升级进度是很有好处。
部门里哪个系统不羡慕童影有这么一个“三好宿主”。
上个位面其实是时忧做任务以来明面上第一次杀人,那些人难得见时忧露出把柄怎会轻易放过?
所以才抓得死死的,这才有了审讯室那么一出。
按道理说前200编号的系统里,谁家的宿主骨子里没有一丁点的嗜血?
杀男女主杀得比他宿主多得多的都大有人在。
导致位面崩坏的事儿放在前200的系统宿主中那是家常淡饭。
何况照面上看来,这是时忧初犯,且情形并不严重,若是放在别家身上,法部那些个懒鬼例行公事都懒得做。
结果一放到他们001这来反倒被兴师动众请去审讯室了。
说到底都是 05的系统们这些年太安静了,连法部的渣滓都敢蹬鼻子上脸了。
别的宿主作天作地他们不去管,时忧乖巧友好、遵法纪倒被请去喝茶。
他们堂堂001,现如今倒是被打压得挺惨的。
嘴里含着甜滋滋的奶糖,童影笑弯了眼。
幽蓝的星幕晕染覆盖了古红的夕阳霞光。
月明星稀的夜里,皎白的月光穿过牢房的小窗口像白霜似的照亮了昏暗的牢房,照映着时忧苍白消瘦的小脸。
牢外边的斗兽已经开场了,前面上去了三四个族,基本没有一个是完尸被抬下来的。
至少目前,没一个活下来的。
每四个孩子一组被拉出去,一个个或两三个一起与野兽厮杀,半盏茶的功夫后若能活下来,将会在赛后让在场人士进行选买。
由于孩童的年纪小,用手无缚鸡之力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所以进场速度就格外得快。
很快,便轮到了时忧。
时忧这组的四个人,算上她,两男两女,个个冷静得出奇。
时忧乖巧地伸出手让人把自己手上捆着的绳子用匕首割开,跟着他们出了去。
圆形斗兽场,很大,在斗兽场周围的观众席每个包间都有人,整个建筑体系类似于古罗马的斗兽场风格。
看来这个朝代与西域的文化交流应该是相当丰富的。
来到场上,可见地面上血迹斑斑,如同大片大片盛开的曼珠沙华。
足见胜利方在力量上的绝对性压制。
“宿主你行吗?”
童影出声道,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他可是特意去看了眼时忧的资料,上头的武力值指标可不是很高啊。
“不知道。”
时忧风轻云淡地道。
“……”
童影嘴角的笑僵了一下。
请您把自个儿的命好好当作一回事儿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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