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毅万没料到,自己崇敬不已的翩翩书生李文用真实模样竟是这般,直惊得喘不过气来。扎伊娜见到这副面孔害怕得颤抖起来。岑毅看得心疼,伸出手去就牵住了扎伊娜,见状扎伊娜又惊又羞,却不挣脱,脸颊上飞霞铺红,只是黑暗中岑毅没能察觉。
李文用用近乎哭腔的语气哀叹道:“想我当年也如这面具一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可如今却被红缨毒害成这副模样!”
闵三溯道:“这是什么毒功,怎么会……”李文用回道:“这红缨毒乃是一位号称“红缨毒王”的家伙创制的,其目的便是报复世人,嗜血江湖!至于他为何这么做我不得而知。”李文用抹了下眼泪,续道:“当年我与这毒王之子不慎撞见,又不知情,惹恼了他,便被他施了红缨毒。这毒发作起来,虽不致命,但却能令中者生不如死。首先,你会觉得气息阻塞,你就会拼命拍打自己胸口;然后渐渐的,你的五脏六腑就好似颠倒过来一般,剧痛袭遍全身,到时候你就再也没法镇定;再后来,疼痛渐消,但折磨才刚刚开始,你会觉得全身瘙痒难耐,宛如有无数着蜜蜂叮在你身上,像千万只蚂蚁在你身上爬来爬去,撕咬着你的皮肤,吮吸着你的血!在那时,没人能够冷静,你会用尽全力地挠遍全身上下,实在不行便会拿刀乱割,再可怕点就会当即赴死,结束折磨。你的眼珠子好像要弹出来一般胀痛,你便会用手撕扯着脸上肌肤,恨不得把手指扣进眼眶里!”李文用说道这里,已是泪流满面,呜咽难平。
听着这番骇人听闻的描述,闵三溯也是一脸震惊,他生来怜悯之心就重,见一个堂堂汉子当众动情哭泣,不似作伪,心下也是不忍。
海莱万道:“那中了毒的怎么办,等着毒发吗?”一旁李善荣道:“这毒须那红缨毒王亲自发功催动才行,于是我们便想着躲着他,让他没办法整我们。后来这毒王死了,其子依旧掌握此术,于是我们又想办法避着那毒王之子。可没想到的是,每年七月十五中元之日,这毒竟会自己发作,没法避免。”何志又道:“我们兄弟八人都中了这毒,年年都要遭此劫难,实在是苦不堪言,每每毒发,我们便会把自己牢牢捆住,以防自我损伤。”
闵三溯听着众人的心酸经历,心中着实同情。于是问道:“即是如此,你们又是如何得知我这“牧云仙诀”里藏着红缨毒功的破解之法的呢?难道是那红缨毒王亲口跟你们说的?”李文用回道:“不然,这说法其实是江湖人士一致推断出来的。”
海莱万疑道:“你们推断出来的?那能有什么依据?”李文用答道:“之所以如此推断,却是因为一位重要人物与之有关联。”
“是谁?”
“庸龙公曾伯辰!”
闻言闵海二人都是一声惊呼,闵三溯道:“庸龙公是家师的好友,虽然医术高超,但为何会与红缨毒有关?再说,既与他有关,你们去找他便是,何必来要这“牧云仙诀”?”一旁李善荣回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庸龙公他八年前就死了!”闵海二人大惊失色,齐声道:“怎么会!”
李善荣道:“要说这曾伯辰的死呀,还要怪你们牧云门下的一个人呢!”闵三溯道:“卢冠玉吗?前些年我只知他做了清廷的鹰犬,万料不到这家伙会做这种歹事!”
何志插口道:“可不是嘛!要不是这卢冠玉诱骗曾伯辰现身,他也不会被那些大内侍卫活活打死了,到现在连尸体在什么地方都无人知晓!”二人闻言愤恨不已。
李文用道:“曾伯辰之死也是与红缨毒功有关。因为这曾伯辰生前中过此毒,然而后来却痊愈了,因此人们断定这曾神医找出了红缨毒功的破解之法。并且十年前,“岁寒三友”神秘隐退,再后来“牧云仙诀”现世,因此江湖上传言纷纷,都道是曾伯辰联合卫祺襄,将武功和医术一股脑地藏入了这秘诀当中,并且一定也包含红缨毒功的解法。也是因为此事,朝廷捕快才会拼命想要拿住曾伯辰和卫祺襄等人,不让红缨毒功破法传出,以此来限制江湖上的诸方势力。”
闵三溯感慨不已:“这嘉庆的心机可比他老爹乾隆深得多了!既收拾了贪官,还想着平定江湖!”
只听李文用接着道:“闵二爷,吾等对牧云门中的武功绝无半分觊觎之意,只是无奈毒功缠身,实在是生不如死!在下可以项上人头作担保,只要寻得破解之法后,定将“牧云仙诀”原封奉还,如有损坏,在下定要自戕谢罪!”
闵三溯沉思良久,缓缓说道:“家师再三叮嘱,万不可将这秘诀泄出,但家师还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今我有此济世之机,如不把握,有损义节。”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黄布包裹,只有薄薄一层,闵三溯拿在手上,叹声道:“虽是有违师意,但迫于江湖义气,还是借与你们去了!”正要把包裹递过去,海莱万连忙伸手拦住,说道:“师兄,就这么借了去?”
李文用一听道:“我李文用向来出言不二,若是海三爷不信,我且在此立据!”说罢抽出剑来一把插入自己肩头,吭都不吭一声。海莱万见此无言,只得放手。
闵三溯于是将包裹抛过去,李文用正要去接,突然一柄长剑当头劈来,连忙偏头躲过。再一抬头,却见一个光头老者已将那包裹握在手里,口中嘿嘿邪笑。
在场众人无不惊讶,李文用忙操宝剑在手,凛然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为何要突袭于我?”天理教余人见状也是纷纷涌上前来。
蓦然间又见一人越入场中,长发须臾,正是刘柄业。而一旁持着仙诀的光头老者开口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傲鹰吴世超是也!这位是我师弟骄鹰刘柄业。”
海莱万一听惊道:“是“天山双鹰”!”余人听闻都是一声惊呼。闵三溯皱紧眉头,上前道:“原来是双鹰二老,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吴世超道:“闵三溯,你可真大发!好好的“牧云仙诀”竟然送给了这种人!幸亏让我给截到了,不然就可惜了!”闵海莱万道:“不知阁下何意?”
刘柄业冷哼一声道:“海三爷,你也太好骗了吧!试问这江湖上谁不想学得牧云先生的绝学?你把这仙诀交给这些人,待他们学成了,这江湖上还有谁是他们敌手?”
何志闻言怒道:“你学口喷人!我等借这仙诀绝对没有私心,你休管此事!”
“私心是没有。”刘柄业接过包裹掂了掂,“贪心有没有可就不得而知了!”这时岑毅和扎伊娜奔将出来,海莱万见此连忙上前挽住扎伊娜道:“你去哪里了?可让我担心坏了。”扎伊娜怔怔地望着海莱万,手指着吴刘二人道:“他们……是来找你的!”
海莱万一愣,思索一番后回头道:“二老原来是来找小医我的,不知有何事?”吴世超也愣了一下,随即又满脸堆笑道:“原来穆萨大夫就是海三爷您啊!哈哈,正是闻名不如见面啊!哈哈。”刘柄业道:“海大夫,我们来找您其实也是跟这红缨毒功有关的!”
众人都是一愣,海莱万连忙道:“红缨毒功?莫非阁下……”刘柄业摆了摆手道:“不是我,是我吴师哥。”随即吴刘二人讲出原委来:原来这吴世超先前会过那红缨毒王,然而终究大意,不慎中招。每年七月十五都会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原本的满头乌发被扯得尽光,索性也就不留头发了。二人四处走访名医,都没能奏效,这日便来找海莱万,希望寻到缓解之法。
李文用听完说道:“即是如此,二位何不与小可一并借这仙诀,一同寻得破解之法呢?”刘柄业道:“我等堂堂成名英雄,怎能与尔等卑劣之人为伍?何况找到破解之法后,我们便可在武林中称雄,又何必把法子告诉你们!”
李文用心底气极,李善荣喝道:“滚你奶!要抢仙诀就直说!还得问问我们让不让你得逞呢!”说罢从腰间抽出一对子午鸳鸯钺,挥舞着便要出手。刘柄业不屑地道:“那我倒想领教这位“海游子”老兄的高招了!”
二人正要动手,却听闵三溯喝道:“住手!那仙诀是我的,你们谁也别借了!”吴世超笑道:“闵老弟,你我武林一脉,区区仙诀又算得了什么?”闵三溯板着脸道:“与其让你们两败俱伤,不如我让你们消了仇怨。”说罢上前去夺刘柄业手里的包裹,谁知刘柄业“哼”的一声,挥掌向闵三溯打去,闵三溯早有防备,伸掌格开,接着左手擒拿,操手去夺包裹。吴世超喝道:“动手是吧!”伸腿踢去,岑毅惊呼一声,奔上前去。只见闵三溯躲都不躲,右手一按,将踢来之腿按开,接着快速起手,向着刘柄业连攻三招,后者疲于应付,闵三溯顺势将手中包裹夺过,扔给岑毅,接着卸拳退开,一气呵成。
吴世超也惊叹于闵三溯身手,拱手道:“佩服佩服!”闵三溯冷冷地道:“我能将仙诀借出去,也能把它取回来!”吴世超“嘿嘿”一声,道:“那我倒想领教领教闵二爷的剑术了!”话音未落,抽剑攻去,闵三溯退开两步,抽出刀来,大喝一声道:“剑我不太行,倒想请你尝尝我的刀法!”说罢展开魅影步,百花刀法一招招如流水般递将出去。而吴世超则是摆开身形,使出绝学“天山裂云剑”来,剑招凌厉快捷,正好与闵三溯的“魅影百花刀”招速相应,打得有来有回,斗到中途,闵三溯不由得大喊一声“好剑法!”
众人正看得眼花缭乱,刘柄业趁机瞄向了一旁岑毅手中的包裹,手中暗暗搓出“醉马针”来。海莱万一边看二人拼斗,一边盯着刘柄业,却见他看着岑毅手中有所动作,立觉不妙,连忙奔上前来,然而想要阻止却已然不及,刘柄业已将手中钢针激射而出,直指岑毅。
情急之下,海莱万将身子一横,挡在了岑毅面前。随即钢针正中海莱万后背,直刺入骨。岑毅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查看,却见刘柄业飞一般向着他扑来。
海莱万顿觉后背中针处顿感麻痹,眼看岑毅将要受袭,于是强行抑制住气息,让毒素不再蔓延。然后挥拳向刘柄业攻去,刘柄业回头格过几招,然而眼睛依旧盯在岑毅手上。海莱万心急之下露出破绽,刘柄业挥掌击向胁下,海莱万难以格挡,只得翻身退开。刘柄业并不追击,反过头抓向岑毅。
岑毅见他毫无缘由地突然偷袭,心头火起,挥拳出击,刘柄业起初大意,防备不当,被岑毅一拳打在胸口。然而岑毅毕竟武艺不精,没出几招便被制服倒地。刘柄业乘机夺过岑毅手中仙诀,转身跑开。海莱万正要再上,可背中毒素已然蔓延开来,侵染双腿,海莱万只觉双腿顿时麻木,“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扎伊娜惊得尖叫一声,奔过来扶住。
李文用见状,惊呼道:“快追,这家伙要抢着仙诀逃了!李善荣和何志连忙展开疾步奔将过去,刘柄业怒吼道:“谁也别想拦我!”说罢抽开“离霜剑”迎击。何志手提一对圆月弯刀,李善荣架着子午鸳鸯钺,上前便厮杀起来。何志双刀朔朔生风,李善荣双钺铿铿裂地,圆月刀和钺的招式本就相似,二人联手之下,配合相当默契,出招快似流水,连绵不绝,逼得刘柄业只得紧守门户,不敢出招发难,生怕中招。
李文用观望之际,却听得身后树丛中传来异响,上前查看时,却见两个汉子被绑在马背上挣扎抽搐。细看之下,发觉是秦子煜和孙子善,大惊之余急忙上前将二人解下。李文用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谁知二人竟撕心裂肺般地哭起来,秦子煜哀嚎道:“大哥,苏五哥和红七弟被……被那两个畜生给杀了!”说着手指正在鏖战的刘柄业和吴世超。李文用一听顿觉胸口一痛,眼皮不自觉地跳动起来。
“什么?到底……怎么会?”李文用满脸难以置信,眉宇间怒火已然升起,孙子善哭哭啼啼地道:“是真的,大哥,他们死得好惨啊!大哥,替兄弟们报仇!”李文用听完仰头长哀一声,然后转身跪倒在地,眼泪如流水般流将下来,痛叱道:“苏红二位兄弟,怪大哥我照看不周,害得你们被这两个贼老头取了性命!天可怜见,待我取下他们项上人头,来祭给你两个下酒!”说罢忽的挺身,递出剑来,缓步向正在苦战的刘柄业走去。
刘柄业正缠斗之时,忽见李文用满脸愤狠,持剑向自己走来,心中暗叫不妙,于是将剑一扫,挥开二人。然后展开轻功,提身向着头顶树杈上越去。李何二人也不甘示弱,提起气跳将上来。刘柄业在树上施展起自己毕生绝学“天山危崖剑”来,剑招凌厉,步法小巧,极易于在狭窄区域内发出杀招,一击制敌。李何二人轻敌之下果然不敌,落入下风,刘柄业招招紧逼,一步步将二人逼到树杈边缘。终于,刘柄业一记横扫,二人向后一躲,越下树来,摔落在地。
另一边闵三溯也与吴世超斗得翻天覆地,难解难分。打到中途,闵三溯转头忽见海莱万和岑毅都倒地不起,“牧云仙诀”不翼而飞,转过身来却又见刘柄业已将李何二人打败。心中怒极,大喝一声道:“是你们逼我的!”然后展开轻功,向后连翻三斗,与吴世超拉开身距。吴世超觉得奇怪,正欲再上时,却见闵三溯已然还刀入鞘,顿时杵在原地,疑道:“闵老弟,这时又不打了?”
闵三溯并不答话,只见他将双手缓缓放在腰间,一只手掏进腰摆中,猛地一抽,只见一挑黑黄色的带子从腰间抽落。接着闵三溯又缓缓将手按在胸前,闭上双眼,气息逐渐沉重和迅速,吴世超忽见闵三溯脸上如同火灼一般焦红起来,脚下力道竟似重了几番,泥土被逐渐踩裂,双脚深深陷了进去。接着,只见闵三溯运起双手,挥掌抬手之间风声朔朔,势道凌厉。吴世超意识到不妙,于是先行发难,挥剑向其击去,正要杀到闵三溯身上时,闵三溯将掌一挥,吴世超顿觉自己虎口剧痛,身子似被人提起般悬在了空中。接着长剑脱手,面前一道飓风袭来,近前已然不能,正想要退开时,忽觉胸口剧痛袭来,好似一颗巨石砸在了胸口,低头一看,原来是闵三溯的拳头。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吴世超向后重重摔了出去。海莱万见状惊喜万分:“师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招!”岑毅愣在原地,望着师父的架势只觉熟悉不已,细想之下,顿然醒悟:原来五年前师徒二人翻越天山时,食物耗尽。为了充饥,闵三溯不得已施展此招,击下山上苍鹰,用以果腹。如今又用这招击倒了令一只“鹰”。
““破空玄冥式”!我想起来了!”岑毅呼喊道。
这“破空玄冥式”直打得这“傲鹰”吴世超胸骨俱碎,仰倒在地,口中鲜血狂吐不止,眼看是不活了。
刘柄业听见响声,回头看时,只见师兄倒地不起,心里焦急不已,正欲回头去救时忽然想到:“我现在回去定将被重重保卫,到时想要脱身可就麻烦了!现在好不容易打倒了这几个家伙,拿到了这“牧云仙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展开轻功正欲奔走时,忽见一道人影从自己头顶略过,正是李文用挡在了其身前。
李文用剑指刘柄业,冷冷地道:“天理昭昭,饶是你武功绝顶,我也绝对不放过你!”刘柄业冷笑一声道:“你们天理教的都是这么自大的吗?个个都说要我好看,哼哼,还不是让我杀掉了两个,打倒了两个嘛!你也想来试试吗?哼,那就来吧!”
李文用双眼中如欲喷出火来,这时,天理教余人都仗着火把围在了树底下,把树上也照得通明,火光映在李文用千疮百孔的脸上,血光瑟瑟,着实骇人。刘柄业皱了皱眉,心底不禁有了一丝寒意。
李文用缓缓抽开剑来,只见这剑雪亮不已,火光映衬之下光芒烁烁,犹如一道光带。刘柄业心底暗笑:“你这剑这么亮,倒方便我看清楚你的招式了!”
只见李文用将剑横在胸前,左手捏起剑诀,然后后脚一蹬,挥着剑“唰唰唰”地扑将过来,口中念道:“天问剑第一式,蛟龙出海!”刘柄业看清楚来路,将“离霜剑”一点,打算去击李文用剑柄及手腕,可李文用乃是虚晃一剑,这招根本没有击出去,则是顺势纵身跃起,接着向下一劈,口中再次念道:“第二式,天星点海!”向着刘柄业头顶削落,后者来不及抬头,只得翻身避过,长剑扫中衣角,一片青布从树杈上掉落,余人见到刘柄业狼狈模样,都是一声喝彩。
刘柄业见这李文用招招必杀,不禁胆寒。而且他还发觉这李文用武功高了其众师弟两倍不止,顿时心底踹踹不安。
李文用乘胜追击,将剑抛过头顶,手中抛出两枚镖石,直打向刘柄业胸口,刘柄业只得将剑扫向胸前,打落两枚镖石。谁知李文用竟越向空中,反手接过长剑直直地刺将下来,“第三式,三星挂月!”原来发那两枚镖石仍是虚招,意在诱敌格挡,从而一剑刺中要害。
眼看长剑将要刺中眉心,刘柄业突然一声怒吼,声若洪钟,势若鸿涛,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李文用震得五脏俱痛,身手顿感无力,扑通一声,落在树杈上。众人惊得张大了嘴巴,耳朵里嗡嗡作响。远处闵三溯也惊叹不已,心中暗道:“这“狮吼功”果然名不虚传!”
原来这刘柄业师从灵鹫殿伏仙真人,练得一手内力功法,施展时将内力从肺腑中冲出,以声为媒,震慑敌人。因为其形貌如同雄狮怒吼,因此伏仙真人将此命名为“狮吼神功”,刘柄业有近五十年内力修为,这招的威力也在他手中得到提升。不过方才鏖战之中刘柄业已损耗了大量内力,如今这一吼也彻底吼垮了自身。
发功完毕后刘柄业只觉气力不支,双脚一软,委顿在地。而李文用也是身受重伤,倒地不起。
刘柄业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望着李文用,心里盘算道:“不行!一点要斩草除根,干掉一个是一个,不然将来寻仇的时候可就麻烦了!”于是手底下暗暗搓出最后一根“醉马针”来。
底下众人见状,纷纷焦急不已,可是树下个个带伤,实难越上树杈再战。都盼李文用能起身再战,于是秦子煜急叫道:“大哥,你别倒下呀,给苏五哥和红七弟报仇啊!”李善荣一听惊道:“报仇?难道他们……”秦子煜又哭起来,回道:“没错,二哥,他们……就是被这两个家伙杀害的!”李善荣只感天璇地转,悲痛涌入心间。刹那间,仿佛一股无形之力注入体内一般,李善荣大喝一声越上树梢,拦在了李文用身前,刘柄业又急又气,心道:“这些家伙个个怎么都打不死!于是发针射去,正中李善荣腹部,李善荣理都不理,红着双眼挥拳打来。
然而悲愤充斥了脑海,李善荣出招已毫无章法,破绽百出,刘柄业乘机鼓足平生气力,一掌挥向其胸口,又是“砰”的一声,李善荣口中鲜血狂吐,摇摇晃晃着向后退去,眼看便要跌倒摔落。刘柄业正要松口气时,却见李善荣强行稳住身形,直直地挺立着,刘柄业彻底傻了眼,“明明刚才那招是必死的一击,难道这些人真的是死不掉的吗!”树下三人见状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李善荣狂笑起来,笑声凄惨,喝道:“糟老头,知道我天理教的厉害了吗?杀我兄弟,我要你生不如死!”说罢挣扎着便向刘柄业扑来。
刘柄业此时已是气力全无,坐倒在地,眼睁睁地望着杀气腾腾的李善荣步步靠近。李善荣从腹部拔出醉马针来,随即扑倒在刘柄业身上,拿着针头便往其身上插。刘柄业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使劲推着李善荣,想要将其推开。
李善荣此时神志也逐渐模糊,一针一针的就是扎不进刘柄业肉体里,索性把针顶在胸口碎裂的血肉当中,然后用力一趴,只听刘柄业一声惨叫,那针竟直直插入了其右眼中,刘柄业捂着眼睛翻来覆去地挣扎起来,不多时便连同李善荣从树上滚落。
树下三人上前查看,只见李善荣长大着嘴巴,双眼无神,已然断气。而刘柄业神志尚清,挣扎着从怀中掏出解药来,便往自己右眼上撒去,谁知刚一触及眼球,那药粉竟“嗞嗞”地冒起烟来,刘柄业一只眼球刹那间变得血肉模糊,只见他将药粉一抛,随即跃起身来,双手狠狠扣着右眼眼球,几欲将其扣出,口中也是惨叫连连。原来这“醉马针”解药遇水便会变为一味腐蚀性极强的毒药,刘柄业情急之下忘了此着,不慎废了自己一只眼睛。
众人看着他这副惨状,都觉骇然。刘柄业撕扯着全身衣物、头发和胡须,将那“牧云仙诀”丢在一旁,然后将自己弄的面目全非,接着一头扎进了林子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众人见到他这副惨样,也实不愿再去追杀。于是何志俯身抱起了李善荣尸首,孙子善上树取下了昏迷不醒的李文用,秦子煜则去拾起了黄布包裹和那瓶药粉。三人上前查看闵三溯等人状况,海莱万中毒已深,周身已然麻木,岑毅上前道:“三位哥哥,请赐我这师叔一点解药吧!”孙子善心底嫉恨岑毅,回道:“哪有那么好的事?这解药是我二哥折了条命才夺来的,你们一点代价都不肯出就想要解药,简直痴人说梦!”闵三溯冷冷地道:“那么三位想要我们出什么代价?”
秦子煜怒道:“还能是什么代价?我问问你,你把我那胡三哥怎么样了?两年了!快把他交出来,我们已经死了三个兄弟了,为了这趟我们豁出去了太多!”
闵三溯闻言沉默不语,海莱万叹道:“唉,都是罪孽,主啊!请你饶恕我的罪恶!”何志一听急道:“什么罪孽不罪孽的!我叫你们把我胡骞胡三哥交出来!”海莱万道:“胡骞已经死了,是我杀的,你们不必再给我解药了!”三人一听怒不可遏,纷纷上前便要动手杀了海莱万。岑毅和扎伊娜慌忙地拦在了身前。
“等一等!”闵三溯喝道,“那胡骞是我杀的,诸位若要报仇,尽管朝我出手便是了,不必对我师弟为难!”三人于是纷纷停手,忌惮于闵三溯方才显露出的绝顶神功,不敢上前。其实闵三溯发那招“破空玄冥式”须逆转肺经六脉,那条黑黄色长带便是用以束缚肺经的韧带,然而解开带子让筋脉逆流着实会使闵三溯身体承受重大损伤,这时闵三溯虽昂然挺立,实则是在强忍周身剧痛,已难以出手御敌。
对峙良久,三人依旧不敢冒然动手,闵三溯筋脉中痛得愈发厉害,豆大的汗珠不住从额头滚落。然而黑暗中三人没有察觉。情知此刻危急,闵三溯心底焦急不已,转头望了眼岑毅,心下顿时有了法子。于是将手招了招,岑毅见状上前走来,闵三溯俯身在其耳边道:“去取那把剑来!”岑毅疑惑地望着闵三溯,不明所以,闵三溯又道:“那把剑藏在我的床褥下,你去取来便知,待会儿可要全靠你了!”
何志见闵三溯窃窃私语,心知正是出击的最好时机,于是挺身扑上,闵三溯见状强忍剧痛挥掌拍出。何志终究怕了,没有进击,而是翻身退开,岑毅乘机奔进屋内。
进得屋里,岑毅找到闵三溯床铺,翻开去找时,却见几只蚂蚱跳了出来,有只直接跳在了他眼皮上。岑毅一惊,向后扑腾开去,正好一脚踹在了床板上,只听一声轻响,一件物事掉到了床底,岑毅俯下身子,只见一道红光在床底微微闪烁,伸手捡出来一看,恍然大悟,于是提着那东西奔了出去。
闵三溯在外面苦撑了许久,手指不自觉颤抖起来,只好紧咬牙关,死死盯着眼前三人。一旁海莱万身体已然彻底麻痹,动弹不得。秦子煜有所察觉,心下盘算道:“我若发镖打这厮,闵三溯一定来救,到时候便可突然发难,偷袭得手!”于是凑到何志和孙子善身边,低声将计策告知二人,三人心下默契。于是秦子煜暗暗掏出一枚飞蝗石来,扣在指间。闵三溯眨眼一刹那,那枚石子激射而出,直指海莱万而去。闵三溯听得风声,立时察觉,飞身便往石子上扑了上去,正好挥刀劈开石子,这时何志操着双刀从头顶劈落,闵三溯举刀格挡,谁知孙子善持着长戟迎面刺来,周身剧痛之下闵三溯无力抵挡,于是只得闭目待死。
这时,只听“乒,乓”两声,孙子善连人带戟栽倒在地,闵三溯睁眼一看,只见孙子善长戟从中间断为两节,岑毅手持一柄血红长剑立在一旁。头顶何志见状挥刀便向岑毅砍去,谁知岑毅只是立剑一挡,何志双刀便也从中间断开,剑锋一扫,还差点削落何志两根手指。
何志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向后退开。岑毅万没料到手中长剑竟是如此锋利,削铁如泥,一击之下便能得手。
秦子煜愣住当场,半晌缓缓说道:“这……这剑莫非就是……竺龙剑!”闻言在场众人除闵三溯和岑毅外无不震惊,海莱万吃惊地说道:“师兄,你……怎会有这把剑?”闵三溯松了口气,道:“这剑不是我的,是岑毅的。”闻言海莱万愈发懵了。
这柄剑正是五年前蔡捷前来捉拿闵三溯时所持的“竺龙”剑,不慎被岑毅误杀后落入二人手里。闵三溯将剑藏起来不给岑毅用,正是为了防止岑毅持剑自傲,不肯好好学招,而如今生死存亡之际,却不得不用了。
扎伊娜见岑毅瞬间占据上风,心头一喜,开口喊道:“岑毅,好样的!”秦子煜突然注意到这少女,心底又生一计,于是对着岑毅道:“好一把宝剑!我倒要试试它能不能断我这狼牙棒!”于是挥舞着棒子便向岑毅扑去,岑毅暗捏剑诀,起手“登岳观山”便击出去,谁知秦子煜只是佯攻,低头从剑下躲了过去,岑毅正要拦剑回防,却见秦子煜头也不回地踱了过去,直奔扎伊娜而去。
扎伊娜和海莱万都是一惊,扎伊娜手上没有兵刃,没办法还手,只得闪避,没出几下便被秦子煜制服在手。接着将棒子按在扎伊娜头顶,冲岑毅喝道:“快给我站那儿!不然我就一棒子敲死她!”说着作势便要在扎伊娜头顶砸落。岑毅僵在原地,连忙将手一举,喊道:“好好好!我不过来,你别杀她!”
秦子煜嘿嘿一笑,说道:“现在你小心肝的命在我手里,不听我话我立刻敲死这花一般的姑娘!”岑毅连忙认服道:“我听你的,我听你的!你快放了她!”秦子煜怒道:“放她!没那么容易,现在你先把手里那把剑给我扔得远远的!”岑毅闻言踌躇不已,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扎伊娜朗声喊道:“岑哥哥,不能把剑丢了,丢了剑我们就一个也活不了了!”海莱万含泪道:“秦爷,你们不就是想报仇吗,饶了我女儿性命,我替她死了便是!”秦子煜对着海莱万狠踢一脚,怒道:“这会儿想死来不及了!你女儿,你这师侄,还有你那师兄,都得给我死!”
海莱万万念俱灰,闭上双眼只等悲剧发生。闵三溯也是焦急不已,无奈浑身痛感愈发强烈,连动都不动了,只能望着岑毅,盼望他能有所作为。
岑毅伫立良久,迟迟不能有所动作。秦子煜等得急了,怒吼道:“还在那儿墨迹!赶紧的,我数到三,你还不把剑扔了的话,我就打死这丫头!”说罢举起狼牙棒,喊道:“一!”岑毅纠结不已,不禁害怕得颤抖起来。
“二!”又是一声,岑毅吓得脸色苍白,手中犹豫起来,迟疑着要不要把剑丢了去。秦子煜终于没了耐心,“三!”大喝一声便要向着扎伊娜头顶敲落。
谁知这时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传来,秦子煜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粗壮汉子怒吼一身声后便扑到自己身上来,正要回棒抵御,可这汉子跑的太快,来不及闪躲,便被扑倒在地,汉子将他狠狠压在身下,一阵拳打脚踢。扎伊娜挣脱了束缚,便起身抱在海莱万身上痛哭起来。
原来却是阿卜杜从昏迷中苏醒,一醒来便从窗户中见到扎伊娜被人挟持,顿时怒不可遏,这才不顾自身伤势狂奔出来,而秦子煜忙于与岑毅对峙,因而才没能察觉阿卜杜靠近。
秦子煜被阿卜杜打得喘不过气,手中狼牙棒也没了用武之地,索性扔在一边,用起擒拿功夫,想要制住阿卜杜手腕,谁知阿卜杜狂怒之下力量倍增,秦子煜一时间竟拿不住他手腕,只能眼睁睁看他一拳拳揍在自己身上。一旁何志见状,拎起手中半截短刀便向阿卜杜背上刺去,此时岑毅也反应了过来,挺着竺龙剑便削了上来,一刀将何志手中短刀削去后,彻底将其逼入绝境,只能连连向后退却,狼狈不已。
阿卜杜身上毕竟带伤,一番使劲后,手上力量便已不支,秦子煜抓住机会反手拿住阿卜杜左臂脉门,阿卜杜情知危急,于是不顾手上剧痛,用右手环抱住秦子煜,死死压在他身上,岑毅见状便想拿剑去劈秦子煜,可阿卜杜压的太紧,岑毅实在没办法出剑,这时阿卜杜回头给了岑毅一个眼神,似是乞求,也似是期盼,好像在说:“快呀!快刺下来呀!不用管我!”
岑毅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看懂他的眼神,但心里这声音却愈发响亮,心知阿卜杜带伤奋战,不能坚持太久,若是力竭放开了秦子煜,那三人联手之下自己尽管手持竺龙剑也绝不是对手,更何况自己此时也是濒临力竭,也绝没有精力与三人斗智斗勇。
这时阿卜杜的眼神逐渐变成了哀求,“快点动手啊!你在犹豫什么?”岑毅心想:“他为了救主子,甘愿性命都不要,我何不成全了他!”于是将牙一咬,闭上眼睛便向阿卜杜背上刺了下去,只听“噗嗤”一声,削铁如泥的竺龙剑从阿卜杜和秦子煜身上如同串糖葫芦一般穿了过去。秦子煜只觉胸口一痛,立知不妙,奋力想要挣脱,谁知身上阿卜杜抱得竟愈发紧了,秦子煜意识到自己被刺穿了,害怕得吼叫着,双脚乱蹬起来,企图踢开阿卜杜,可阿卜杜的手脚就像铁索一般将他紧紧箍在其中,不能动弹。
孙子善和何志惊叫连连,正想上前相救,岑毅回头狠狠瞪了二人一眼,两个人竟被吓得呆愣在原地。
只见秦子煜挣扎了一会儿,叫声戛然而止,双脚一蹬,就不动了。岑毅上前查看,只见秦子煜嘴巴和双眼都睁得大大的,七窍流血,面目十分骇人。
岑毅忍痛将剑拔出,鲜血便如同喷泉般从阿卜杜伤口处涌出。扎伊娜大哭起来,扑上来便抱住了阿卜杜,阿卜杜尚有一息,翻过身来仰躺在地,望着扎伊娜轻声笑了起来。扎伊娜哭着喊起阿卜杜名字,阿卜杜只以微笑回应着,海莱万也是泪流满面,阿卜杜转过头望着海莱万,口中缓缓道:“海爷,我……我尽力了,你们……你们多保重,我先去面见安拉了!”说罢仍是满脸笑意,闭上眼睛归真而去。
岑毅俯身将海莱万抱到阿卜杜身边,海莱万挣扎着将手放在阿卜杜脸上,口中念诵起经文,祈祷着真神能护佑这忠实的仆人升入天堂,岑毅和扎伊娜低头聆听着,泪水“噗噗”地从眼眶里溢出。念诵完毕后,海莱万俯身在阿卜杜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然后抹了一把眼泪,命岑毅将自己放下。
何志和孙子善见秦子煜已死,心知大势已去,然而兄弟八人如今已经死剩三人,早已流干了泪水。于是何志上前道:“岑毅,我记住你了!将来这仇我一定要报,我们天理教与你们算是结下帐了,以后行走江湖上,别让我们再遇到你!”岑毅闻言怒火冲天,起身怒吼道:“不用以后了!现在你们就来杀了我,来跟我一决生死!”说着竖起竺龙剑昂然挺立。
何孙二人呸了一声,孙子善道:“我们手里没了兵刃,当然不是你对手,你若是倚仗着你手里那把剑,那现在就来把我们杀了吧,我们不想自取其辱!”岑毅愣了一下,冷冷回道:“好,我们就比拼功夫,将来我若是再遇到你们,绝对不用这柄剑,我们比比谁的功夫高一点!”
何志道:“好,有种!将来我们就比真功夫,看看是谁更有本事!”孙子善道:“把秦师哥的尸首还给我们,我们这就走!”扎伊娜从秦子煜身上取下黄布包裹和那瓶解药,岑毅便提起尸体扔给了二人。二人接下后,回头牵过马来,将李善荣和秦子煜尸体放在一匹空马上,接着何志将李文用背在背上,二人翻身上马,三匹马便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风云平息之后,扎伊娜连忙掀开海莱万后背查看针伤,只见针眼处四周肌肤竟变成了墨绿色,且这颜色在整个后背上蔓延开来,扎伊娜伸手摸了摸,只觉这些皮肤竟如同皮革一般僵硬,于是连忙将药粉散在了伤口处。哪知过了许久海莱万仍觉后背僵硬没有丝毫松减,只是伤口处的颜色稍微浅了一些。闵三溯见状叹息一声道:“看来中毒已深,解药已经没用了!”
扎伊娜迟疑道:“闵师伯,这话什么意思?”闵三溯强忍着泪水说道:“凡附于皮肉之毒,若不及时救治,毒素便会流入血液,这时若要抢救救,就非内力逼毒不可了;若是再三拖延,毒素就会侵染脏器,那时候便是华佗现世,扁鹊复生,也无能为力了!此时海师弟他已然身处末者。”扎伊娜越听越怕,战战兢兢地说道:“你的意思是……爹爹他……”
闵三溯终于忍不住泪水,呜咽道:“你爹爹他……救不回来了!”扎伊娜一听,顿时只觉脑海中一阵眩晕,倒头昏厥了过去,岑毅赶忙将其扶住。
海莱万闻言却是一脸释然,长叹一声道:“事已至此,我也认命了,天命将我大限定在此刻,我又怎能逃脱的了?”闵三溯痛哭起来,海莱万反而不难过,连声安慰着闵三溯。岑毅也是泪水横流,在他心中,海莱万一直都是那个和蔼可亲、神秘莫测而又医道高超的穆萨大叔,而如今却要死了,不禁觉得荒诞。
海莱万指了指扎伊娜道:“把她抬到屋子里休息吧,她太累了,岑毅点点头,俯身将她抱起,闵三溯则背起海莱万,四人一同回了石屋。将海莱万和扎伊娜安置好后,闵三溯和岑毅又出来将阿卜杜尸首抬了回去。
此时已是后半夜凌晨之际,天色将晓,海莱万卧在床上望着窗外,长长叹息了一声,说道:“这光阴真可谓白驹过隙,岑毅,你我相识也有五年了啊!”岑毅点着头应了一声,海莱万微笑着道:“你长大了,扎伊娜也跟着你一起长大,你和她呀,确实可以说的上是青梅竹马了。”岑毅叹了口气,说道:“师叔,这几年来,你一直教我武功,虽然瞒着师父,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说罢跪倒在地,磕头谢恩,海莱万连忙拦住,回道:“同门之谊,这点小忙算得上什么?不过岑毅啊,你知道吗,你身上有着我师父的影子呢!”
岑毅奇道:“你师父?”闵三溯插口道:“就是你师爷牧云先生,家姓卫氏。”海莱万接着道:“我师父当年时常跟我讲起一个故事,我听了不下十几遍,现在我讲给你听。”岑毅点了点头,凑到跟前仔细听起来。
海莱万顿了顿,张口娓娓道来:“传说那春秋时期,有个国家叫晋国,国君号为晋献公,他有着文韬武略,治国有方,很快便将国家治理得非常富有而强大。他有个儿子名叫重耳,此人聪慧果敢,谦虚好学,又善于养士。”(岑毅问道:“养士是什么意思?”)(“就是将有才能有学问的人纳入麾下,养在府中作为己用。”闵三溯答道。)
“所以这重耳很快便将自己的势力培养起来,威望甚至盖过了太子申生。后来晋国发生动乱,申生被宠妃骊姬诬陷后自杀,而晋献公又新立骊姬之子奚立为太子,史称“骊姬之乱”,这骊姬又陷害起重耳和其弟夷吾,称他们将要谋反,于是晋献公便派人追杀二人,二人只能被迫逃往他国。重耳去了崔国,一躲便是十二年。(“果然女色才是祸国殃民的根源!”闵三溯愤恨地说道。)师兄这话很对,但是谁又能制治得了自己的色欲呢?”
海莱万咳了两声,接着道:“后来那夷吾在秦国的支持下回国夺过了王位,是为晋惠公。但他依旧不打算放过重耳,又继续派人追杀,重耳被迫再次踏上逃亡之路,期间他经过许多国家,这些国家的国君都不愿接纳重耳,重耳几度流离失所。”
“所幸重耳结识了一位义重情深的友人名叫介子推,他誓死追随重耳,在他身陷囹圄之时给予他帮助,替他策划回国重夺王位的法子。有一次逃难途中,二人慌不择路,逃到了一处荒芜人烟的地方,二人走在路上饿得不行,重耳是金尊玉体,那能受得了挨饿,不久便饿晕了过去。介子推慌乱之下别无他法,拿刀割下了自己大腿上的肉,烤熟了喂给重耳吃。(岑毅惊呼道:“这是真朋友!”闵三溯道:“不仅是朋友,还是位忠心耿耿的臣子。”)重耳醒来后,很感激介子推,承诺将来一定给他高官厚禄,但却被介子推严声拒绝了。”
“后来重耳得到秦穆公的支持,重返晋国杀了夷吾,做了国君,是为晋文公,在他的治理下,晋国进一步强大,逐渐在诸侯之中称雄,位列“春秋五霸”之一。重耳做了国君之后,派人找到隐居山中的介子推,想要邀请他入朝做官,可是介子推坚决不出山,声称自己帮助重耳乃是顺应天意,绝不是为了名利。晋文公为逼他出山,亲自上山去寻找他,被他拒绝后。重耳痛下决心,放火烧山,意图逼介子推害怕得跑出来,谁知介子推坚守自己的义节,誓死不出山,和他老母一起抱在树上被山火活活烧死。”
岑毅万没料到结局竟是如此,震惊得长大了嘴巴。海莱万不慌不忙,说道:“我起初听这个故事时也和你一样惊讶和难以置信,觉得这个结局很荒唐。但后来,我师父跟我一讲解,我便豁然开朗,其实介子推不肯受禄没有错,而重耳放火逼他出山也没有错。”
岑毅不解道:“为什么?”海莱万答道:“晋文公身为一国之君,介子推于他有深恩,他若不报答,其子民必讥讽于他,说他过河拆桥,冷落国之功臣,因此晋文公一定要赏赐介子推;而若是介子推心安理得地受了高官厚禄,那世人又会对他不耻,说他一番忠义全是为了财富和权力,会笑他“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因此介子推坚决不能受此大礼。两相矛盾之下,二人才被迫到了这地步,两人心有默契一般演了一出戏,一出二人名节都能保全的大戏。只不过代价是介子推献出自己性命。”
岑毅愈发疑惑了,又道:“为什么非要演戏?晋文公奖赏介子推是应该的,介子推受礼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为什么要去在乎世人的评价。”海莱万道:“唉!那个时代,人们把节操看得比性命都要重,司马迁有云:“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人若死之重若泰山,便可青史留名,流芳百世。虽然介子推受禄是理所应当的,可无论时代是怎么样的,终究还是小人居多,介子推一定会有仇家或妒忌者,他们会散布谣言,颠倒黑白,歪曲事实,说介子推是见利忘义的小人,一人之言无妨,可若是这些人联合起来,口诛笔伐,那介子推一定会声名扫地。正所谓“三人成虎”,介子推怎能不清楚这点,所以他选了一条最极端的道路,既保全了自己气节,又维护了君王的名誉,所以才能名扬后世。”
岑毅听完心中感触颇深,海莱万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岑毅,有些事情是对是错,不能全凭自己判断,要去问问良心,问问天理。”岑毅点了点头,“人的言语是不可控的,所以人们所说的不一定全对,要去从心出发,去渗透一件事、一个人的本质。”岑毅又是点了点头,眼神中散发着坚定。
讲完之后三人沉默良久,忽然听得一声嘤咛,转头见扎伊娜悠悠醒转,见到海莱万的瞬间眼泪便再次夺眶而出,奋力扑到了海莱万身上,“爹爹,爹爹!”扎伊娜哭喊着,海莱万轻吻着扎伊娜的额头,哭着道:“娜娜呀娜娜,我走了你可要勇敢一点,别再随便哭了。”扎伊娜哭得越发厉害了,几乎是嘶吼般地叫道:“不行,不行!爹爹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海莱万眼前忽然一亮,连忙道:“好好好,我不走,我不走!”闻言三人脸上都是一愣,海莱万道:“我想起来了!我家里好像是有解这“醉马针”的药方,闵三溯定然不信,但心底却升起了一丝希望,连忙道:“是吗?那快让岑毅给你取来吧!”
海莱万不慌不忙地道:“不行,得我自己亲自去取,不然告诉了岑毅在哪岑毅也找不到。”闵三溯低头思索了一番,心下了然,于是道:“那好吧,岑毅便骑马载着你去你家中寻找,找到后快来此处与我们汇合!”
岑毅和扎伊娜都是激动不已,扎伊娜喜道:“是真的吗爹爹?”海莱万微笑着点了点头。事不宜迟,岑毅立刻起身,困倦之意全无,抱起海莱万便出门上了马,扎伊娜跟着出来,海莱万最后一次吻在扎伊娜的额头上,挥着手向她道别,脸上笑意盎然。扎伊娜也是转忧为喜,笑着冲海莱万挥手,可她却完全没注意到海莱万满脸笑容之中挂在眼角的那滴眼泪……
岑毅快马加鞭,赶往海莱万家中,一路上海莱万却是一言不发,岑毅不由得紧张,不时回头查看,每次都看见海莱万脸上带着笑容望着他,才放下心来,继续赶路。
不多时,星夜将破,东方逐渐拂晓,星辰的身影渐渐模糊。不多时,岑毅已抵达海莱万家门前,由于不敢怠慢,一下马便背着海莱万冲入了屋内,不停地问道:“师叔,在哪里?在哪里?”海莱万缓缓地道:“你先把我放下来吧!”岑毅迟疑了一下,便将他缓缓放在了里屋炕上。
海莱万仍是一脸笑意,抬头扫视着屋内,眼中荧光闪烁,似是包含着千言万语。岑毅见状焦急不已,连连问道:“师叔!快说到底在哪儿啊!”海莱万笑了两声,吁了口气道:“岑师侄,别找了,根本没什么解药!”岑毅闻言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满脸恐慌和震惊,说道:“什……什么?没有解药?”海莱万道:“先前你师父说的都是对的,毒素一旦侵染脏器,那便是无药可救!你师父岂能不知这点?他让我把你单独叫来,其实是默许我完成我的夙愿。”
岑毅难以置信地道:“你……你的夙愿?”海莱万道:“就是扎伊娜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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