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市市委副书记、市长何正强在没有接见南平昌业集团董事长林凯宁和南平市宣传部长朱万虹之前，就已经接到了新任的东润省副省长林小颖的电话，这位分管科教文卫、计划生育和法治建设的副省长此时并没有说什么与她的副省长的身份无关的话，而是先十分关切地询问一下何正强的工作和生活等等方面的情况，然后才是七拐八拐地把话题扯到了自己所要表达的内容上边，最后才像是在漫不经心地问道：“何市长啊，我哥哥林凯宁他们公司在南平搞房地产开发，他想给南平的公务员们建一个公务员小区，而利润呢，他打算控制在百分之十以内，我个人也觉得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能为大多数南平的公务员解决了实际困难问题，所以请你在方便的时候，约他们出来谈谈，谈一些具体细节的问题。”

这时，何正强也一点都没有想到，这个林小颖会为了这点小事情，竟然也会专程打电话过来，其实这样的事情在何正强的眼里，哪里算是个事啊，不过何正强是这样认为的，他觉得林小颖完全可以直接让那个林凯宁来找自己的，只要和秘书说一声，是林小颖的哥哥不就可以了吗？！而且，何正强觉得，如果这个林凯宁真的把利润控制在百分之十以内，这南平的公务员来说，还真的是一件好的不能太好的大好事啊，这简直就是睡觉的时候，听到这种事情，那都是可以笑醒的事情啊。何正强也知道，现在全国的房地产毛利率基本上都在百分三十左右。现在，在上级政府那里都在提倡搞安居工程，建经济适用房，解决困难市民的住房问题，因为现在的商品房价格一直都在不断地往上攀升，这个攀升的幅度已经不是一般老百姓们所能接受的了，反正现在的情况就是，一般老百姓靠他们那份微薄的工资，要想买到一套房子，那根本就是奢望，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尽管现在的市场价格一直还在涨着，但在南平现有的房地产开发商总感到利润太低，一直都在指望着这房价还能再涨些，直到目前，这项工作仍是空白。但如果林凯宁能借此机会盖些经济适用房出来，这样对上对下都能有个交代，从另一个层面来看，这也算是帮了自己，自己也算是为南平的老百姓们做了件实事。

上午十点整，林凯宁和朱万虹来到了何正强的办公室。经过一阵简单的寒暄之后，何正强便已经把林凯宁让到了沙发的上首，而他自己和朱万虹则是分坐在两旁。同时，何正强也没有等朱万虹做个简单的介绍，何正强便说道：“林董啊，我已经接到了林小颖省长的电话了，她把你的想法都已经详细地告诉我了，我觉得这是个天大的好事，无论是对政府，还是对我们南平的公务员都有利，只是我觉得这会让你损失得太多了，我真的是有点于心不忍啊。如果你有什么想法，你随时都可以和我沟通的，政府甚至可以考虑给你做些补偿的，以尽量做到双赢嘛。”

林凯宁这时就答话说道：“何市长，假如政府能再给我提供一些政策上的倾斜和方便，我这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但是我想，我也是南平人，为南平的经济发展，为南平的干部群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我的责任和义务。我算了一下账，如果这两千套公务员住房，纯利润保持在百分之八，那么一套房我就能挣一万八千元左右，两千套就是三千六百万元左右了。我虽然从来没有开发过利润如此低的楼盘，但这个项目毕竟还是利润的，再说了，何市长是知道的，我现在不在乎钱。”

听到这个林凯宁这么说话，何正强不禁心里暗暗窃喜，但嘴上却并不流露出半点声色，而是说道：“这我知道，你林董的资产总额在国内也是屈指可数。我代表南平的公务员先感谢您了，不过，听了您刚才的话，我忽然又想，林董何不把好事做到底呢？”

而坐在何正强对面的林凯宁这时却也在想了，他的心里也直在犯着嘀咕，这位市长怪不得答应得这么快，他开始还以为是妹妹小颖事先打了招呼的原因，但现在看来却不是这个原因呢，估计这市长还另有打算呢，想到这里，林凯宁便试探地问道：“不知何市长有何见教呢？”

见人家林凯宁已经把话说开了，何正强便当即决定自己也不要藏着掖着了，所以便直截了当地说道：“现在我们南平市政府正为了一件事犯愁。但这个事情对您来说应该不算是一个什么事情，但对我们来说，却实属事关重大啊。”

看到何正强老在那里卖关子，有什么话也并没有直接说出来，便让这个坐在一旁的朱万虹都要着急了，于是她马上插话说道：“何市长就别再卖关子了，林董也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呗。只要林董能做到的，他一定会做的。”

何正强从朱万虹的话听出来了，这个朱万虹的话可是一语双关，让林凯宁是不答应都不行了。何正强就笑着望了朱万虹一眼，又望着林凯宁说道：“事情是这样的，这几年，中央和省里一直在提倡搞安居工程，号召各地方大力兴建经济适用房。咱们南平财政穷，拿不出钱。南平的房地产商又觉得没有多大的油水，也不愿意做。到目前为止，咱们市的经济适用房没有建成一幢，昨天省政府还通报批评了我们。因此，我就想请林董在不为难的情况下，为南平额下岗职工和困难户着想着想，把这个项目承担下来，为市委市政府分点忧。”

一旁的林凯宁听得很认真。他觉得，盖经济适用房利润的确很低，他在北京从来就没有经营过此事。但他知道，这事虽然利润低，但毕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与政府合作是不会吃亏的。而且，经济适用房毕竟还有百分之五的纯利润，怎么算自己也赔不了钱，充其量就是少赚一点罢了。想到这里，林凯宁便淡然说道：“为南平老百姓服务，我当然是义不容辞了，只是我最近开工的项目实在是有些多了，手头上资金有些紧啊。”

这时，何正强说道：“我考虑过这些，我看这样吧，如果你答应做这个项目，除了给老百姓的征地补偿外，土地出让金等费用可以缓交，待房子销售后再补也行。另外，市里几家银行的工作我可以出面去做。”

朱万虹也在一旁提醒说道：“何大市长，你别忘了，林董还是我们南平发展银行的董事呢，你说这个银行还会缺钱吗？”

听到朱万虹的提醒，何正强这时才醒悟了过来，真的是恍然大悟了，他有点后悔自己把价码开得太高了，但过了一会，他随即就想到，只要能把这件事情给做成了，这对上对下也好交待了。想到这儿，何正强赶忙问道：“林董，我刚才和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好，我接受市长大人的任务。”林凯宁此时也没有再多想什么了，只是一口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这时，何正强看了看手表，然后说道：“已经十一点了，今天中午我请客，万虹啊，你去帮安排一下，你找一家菜肴味道做得比较地道的南平老店吧，我在市政府这边，和林董再多聊一会，我想请林董做老师，给我这个学生讲讲房地产方面的专业知识。”

朱万虹走后，何正强给林凯宁续了一杯水，然后谦虚地说道：“林董，在房地产业发展方面，尚盼你能不吝赐教啊。”

林凯宁看到市长何正强这么谦逊，不禁有些紧张起来，这个何正强可是南平的父母官啊，自己再怎么样强，总不可能和人家正儿八经的市长相提并论啊，更不能去给人家当什么老师嘛，想到这里，林凯宁赶紧说道：“何市长，您真的是太谦虚了。您是研究政策法规的，这方面你比我懂，我不过就是一个具体干事执行的。”林凯宁见何正强始终保持着那副谦恭的状态，他知道推托不过，就只好说道：“那我就班门弄斧了。其实，房地产业同中国的其他行业一样，都有着强烈的中国特色。一放就活，一管就死。本来，居者有其房是每个老百姓的基本要求，正因为有需求空间，有利润空间，所以大家才会一哄而起，手里有点资金的都干起了房地产。现在的一线大城市，面临着高档楼盘供应过剩的局面。一方面是高档住宅闲置，一方面是老百姓买不起房。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国家这次对房地产业的政策调整是正确的，是房地产业健康发展的政策保证。前几年，我们公司的利润以每年百分之五十的速度发展，赚钱快得让我这个老板都害怕起来了。一个从事经营的人都害怕钱赚得太快了，这是什么样的现实局面啊。”

这时，何正强给林凯宁递上了一支香烟，林凯宁却摆了摆手，然后继续说道：“其实，中国的房地产业仍处于高速发展期，它的价格还会攀升。伴随着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中国城市化运动，数以亿计的农村人口即将转入城市，从而带来的对楼盘的需求，是十分旺盛的。而且，中国正涌现出一个庞大的、多元化需求的、具有不同购房需求的消费群体。没房的想买房，有房的想买大房，有大房想买别墅，这样一个房屋需求链是客观的存在的。美国的房地产模式与香港不同，与我们更不同。美国模式定位在中产阶层，中产阶层是他们的消费主流。”

“噢，我明白了，”何正强说，“怪不得你想开发南平公务员小区呢，原来你是把南平的公务员也作为中产阶层了啊。”

“何市长是个睿智的人，一眼就看出了林某的心思。佩服，佩服。”林凯宁说，“知识在伍书记那边还想请您多斡旋了，您不会介意吧。”

“只要是能把经济适用房也加上，我相信伍书记是不会有什么异议的。”何正强说道。

这时，何正强桌上的电话响了。何正强拿起电话说了几句，便扭头对林凯宁说道：“林董，朱部长已经把饭店订好了，我们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