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这个准同泉县县委副书记罗光华的电话之后，伍可定觉得这事有点荒唐，心里也实在感到别扭得很啊，你想啊这个罗光华本来已经安排在副书记的位置上了，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想两个都要，就算人家拟定好的县长候选人曾子民的水平再不济，也不至于比你罗光华差很多，而且还不说的，就拿年轻来说吧，人家曾子民就要比你罗光华精力旺盛吧，说句不恰当的比喻，就是搞女人也比你罗光华折腾的时间久嘛，因为毕竟那个岁数摆在那里了嘛，你想不服老那都将是不行的，但让伍可定还一点都没有想到的是，你一个升职空间没有别人大的人，还非要和人家正是处在精力旺盛中年的曾子民抢这个什么县长，有这个必要吗？

伍可定此时真的是有点想不明白了，不过现在伍可定冷静下来，回想起来，虽然自己对同泉县长这个位置，没有什么兴趣。可是，对它感兴趣的人，却不止一个两个。除了曾子民，还有现在的罗光华，或许那个县委办公室主任杜又平对这个也是有兴趣的，之前在招待所看到了喝得醉醺醺的杜又平一摇三摆地走出来，说出来的话也是在那里颠三倒四地，反正这说来说去就是一个事情，那就是对这个曾子民能成为县长候选人非常不满，这些人虽然嘴巴上都在拿着要让伍可定去做县长候选人来说事，其实他们这些人心里的小九九，伍可定那可是比谁都清楚，那就是大家都知道他对县长这个事情没有兴趣，所以才会拿来话题来说事，其实他们的心里边都是恨不得马上就能当上这个政府的一把手——县长。现在这些个对县长职务有兴趣的人，他们只是都不好明说罢了，就拿这个何意发副书记来说，他本身又是何尝不想当上这个同泉县党政二把手呢？他如今只是拟定为县人大常务副主任，虽然也是正处，可与县长比起来，到底是软一些的。这一个是到顶的职务，而另一个却是还有可能向上走的职务。何意发副书记当然明白这一点。他的心里也一定觊觎着另外的位子，只不过他更含蓄些。或者说，他得到的补偿已经稍稍平息了他内心的了。

而罗光华不，罗光华这次安排了副书记，乍一看，也算是动了的。但是，毕竟还是副处。何况他的年龄，不能再等了。接受了副书记，就等于下一步接受了政协主席。这两个职位一般情况下是相连的。当个三五年副书记，五十三岁了，不到政协，还能到哪？

如果当了县长，三五年后，可以到市直的。甚至可以……

现在，伍可定有些隐隐地担心。倒不是担心罗光华，而是担心他自己了。杨玉敏说过，有些同志要推荐伍可定当县长，刚才罗光华又说了。两个人都提到，说明这事不会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可能发生的。再往深处想，伍可定更加担心的是，罗光华会不会借着他，来实现自己的目的。这样想着，他的头开始有些疼了。上了床，他拿出手机，打杨玉敏电话，关机了。再打县委书记孟林达书记的电话，也关机了。他摇摇头，关了灯。窗外有月光，朦胧地照进屋里。一层薄乳的白茫，一动不动地，静静地笼罩着。这多像大平原上的月光啊！在大平原上，人行走在月光里，就像一棵棵游动的树或者草。人不再单纯是人了，而是平原上的一株植物，同平原上所有呼吸着的物体一样，都在月光下一寸寸生长，一寸寸老去……

早晨起来，伍可定感觉到头是木木的。昨晚上睡得太迟，总是在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而且到最后还失眠了。自己还没有到四十呢，怎么就变得这么醒睡了呢？伍可定正在自己的这种生理上的变化犹豫着，不过他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也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真的是睡觉总不比从前了。再往前倒回个三五年，那时倒在床上，一边说话，一边就能睡着。而现在，稍一兴奋，就失眠。一失眠，想再入睡，就太难了。有时只好睁着眼，看无边的夜色。看着看着，就更加兴奋了。大脑这台机器，好像失去了控制，朝着自己也无法驾驭的方向，不断地奔腾而去。

一上班，伍可定泡了茶，喝了几口，就到孟林达书记办公室。孟林达正在接电话，示意伍可定先坐下。伍可定点了支烟，他看见孟林达的桌子上，正放着一块表。从外表上乍一看，应该是劳力士的。不过，劳力士也有很多种。这一款，看着还是比较大气和豪华的。

“可定啊，是上次跟你谈的那个老板，就是准备接手大春矿的。我让他下周过来。”孟林达脸上挂着兴奋，边说话边将手表戴到手腕上，又亮了亮。显然，这表他也是才戴。

“啊，那好啊！不过，这个安全问题还是要再次和矿主强调的，要不然就不好交差了……”伍可定说道。伍可定这时和孟林达说话不好太直接了，如果在领导面前指手画脚地说这说那的话，那么伍可定相信自己一定会死得很惨的，到时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因为在和孟林达的接触当中，伍可定觉得这孟林达是一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平时有什么事情，他都是基本上不流露在脸上的，所以伍可定都尽量记得提醒自己，在工作中千万要记得低调，尽量是多做事情，少说话，他知道话多必有所失，就算自己平时再谨慎也好，而如果话多了的话，就容易出错，而且到时候自己错在哪里，自己都可能不知道。

“安全肯定是第一。这个我们要好好地跟他们谈。”孟林达开了抽屉，拿出一包烟，递给伍可定，说：“这是他们从香港带过来的，你抽抽看。我是抽不来的。啊，有事吧？”

“是有事。”伍可定接了烟，道，“有个情况，我考虑再三还是得给你汇报一下。今天下午的民主推荐，可能有人要推荐我，还有些同志可能要推荐罗光华罗书记。我怕这样，推荐票就很不集中，容易形成……”

“有这事？”孟林达蹙了下眉，不过，他显然也不是太在意。望着伍可定，他笑了下：“可定啊，民主推荐就是要讲民主嘛，他们推荐谁是他们的自由，也是他们的权利。是吧？不过，民主还要集中。集中就是对正确行使民主的保证。这个，你大可不必太为难了。推荐你，说明了你对同泉的贡献大啊，这是好事嘛。啊，好事！”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使推荐相对集中些。”伍可定道。此时伍可定的本意是想让孟林达事先和各部委各局各乡镇的主要领导打个招呼的，这样提醒一下，也许就会让那个推荐票相对集中一些，但他从孟林达的神情看出来，他好像对自己说的事情好像并不是太关心，看来孟林达看重的只是民主之后集中的手段，而且还根本不把那民主推荐的结果放在眼里，也许那些推荐结果根本入不了他孟林达的法眼，而既然是早就是内定好了的事情了，那又何必要这么郑重其事地组织全县直的所有干部职工来推荐干部，看来这些都是一个场面上的故事，或者是故事中的一个插曲而已了，想着这些，伍可定对于这个民主推荐干部的事情，一下子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兴趣，想到这时，伍可定也已经没有兴趣多说什么了。

这时，孟林达又是淡然一笑地答道：“我觉得这就没必要了吧？没必要的！民主之后要进行集中，这也是我们党的组织原则之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