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李明薇的重返大内,京城的政局慢慢稳定下来,李玕璋始终都在宣政殿谁都不见,朝会都由李明薇代理,李明泰都在身边伺疾,不可离开宣政殿一步,被关在外头的李明启被允许大朝会那日去金銮殿听政。
安阳侯府中,孔平方才走入自个院子,就见沈简正在摆弄他养着的兰草。
孔平方许久未曾见到沈简,忙大步过去,“你好了,不是,朝朝许你出来了,你小子别又是翻墙出来的。”
沈简:……
“夫子心中,这侯府都是今朝做主了?”
孔平方:“……罢了,你嘴上舒服两句就好了,小声些,夫子不告状,不代表会不会隔墙有耳,我看您如今是越发不怕死了,她不会打死你,会打疼你呢,我们这些又不敢说什么,到底是你们两夫妻的清趣呢。”
“清趣?好大清趣?那妮子说不过知道自己没有道理了,就是开始动手了,次次都这样。”沈简说着,又觉得手膀子疼,对着孔平方摆手,“夫子这是去哪里了?”
孔平方说:“我能去哪里,这话问的是不是太客套了,我去哪里了,你的人没有告诉你?”
沈简含笑,“最是聪慧便是夫子了,那我也不寒暄客套了。”
“别、”孔平方走了进去,摸着胡须坐下,“你还是寒暄客套吧,我喜欢客气点。”
沈简将茶给他奉上去,孔平方吹了吹,“好茶。”
沈简说:“夫子近日教我那蠢弟弟辛苦了——”
“别,教蠢得不辛苦,教聪明的才心累。”孔平方就说:“你可别碰我啊,我现在就想好好的走,你别把我搞得缺胳膊断腿的,你小子如今的气力,我是受不住的。”
沈简给他锤肩头的手顿了顿,还是不管不顾给孔平方送到肩头,“夫子,我知道夫子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
“你这话,对阮今朝说过,我听到过。”孔平方捧着茶暖手,“你没事就回去陪今朝,你都多大了,怎么还不当爹爹,我还想看看你娃娃呢。”
沈简见有意把话头扯开的人,便是说:“您进宫见陛下了,陛下和您说什么了?”
孔平方低头喝茶,“能说什么,什么都没说。”
沈简坐下,“那就是说了要命的东西,您不愿意告诉我了?老师,别人跟前您硬骨头就算了,我跟前,何必呢?我保证不会说出来。”
“你不说,你做,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孔平方哼了一声,“今朝那娇蛮性子都能被你驯服的乖乖听话,我这把老骨头在你心里算个屁。”
沈简也不装了,“成,我就是要知道您和陛下闲聊了什么。”
李玕璋宣召孔平方入大内,绝对不是磕磕曾经的光辉岁月,好汉不提当年勇,更加不要说是帝王了,帝王好坏都是留给史书还有后人评说的,反正李玕璋绝对是大宜史上,最偏心眼的皇帝爹爹。
孔平方装傻,侧身拒绝和沈简说话,“都说了,没说什么,你这孩子,不是说让我住在侯府养老吗,怎么,还把我也当棋子用了?你要这样,我可就走了,你这不孝徒,还欺负年迈老人来了,这是犯法的知道吗?我可不是白身,我只是不做官而已,真的去了官场里面,谢修翰都只有叫我老哥哥的谦卑态度。”
沈简扯着凳子坐过去,“陛下到底和你说什么了,这种节骨眼,你何必瞒着我,你告诉我,让我心中有些准备预判——”
“你要准备什么?夺嫡?你要预判什么?何时出手?”孔平方说,“你们一个个嘴里都是沉住气,结果呢,一个比一个跳,玉安,我从接受你的教导开始,就告诉过你,凡事不要慌,只要活着,就是赢,眼前的成败不是成败,没有一味的成功,也没有无法挽回的失败。”
“你们这些在京城泡着的人,就是喜欢步步紧逼,步步为营,步步紧逼,逼得是自己不得喘息,步步为营,钻营的是自个的死法和死期,越是到草木皆兵的时候,越是要稳住。”
“你才多大岁数,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那些老的都没闹腾,你个年轻的倒是食不下咽睡不安稳了?你真的以为你多聪明了不是,那些老东西都是在朝堂浸泡了多少年,家里还有没有死的老东西,那都是前朝就在京城玩的,那时候你爹爹都是个娃娃呢,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放宽心,明白吗?”
沈简说:“夫子是在安慰我什么事情都不会有,要我放宽心对吗?那么您换个身份,你是我你会放心吗?现在这个节骨眼,阮家被扯了进去,陛下到底是不计较,还是已经在计较,只是现在因为程国那么的没有正式的文书过来,先按兵不动呢?”
“帝王之心哪里是我们能够猜测出来的?”孔平方说:“我骗你做什么,今日陛下把我叫进去,就是给我说了下他这些年做在龙庭,自个做的一切,我在旁边听的打瞌睡……”
孔平方说着,真的是打出了两个哈欠,“我困了,你要是没事就走,我要睡觉了。”
“我走,我要的话你都不给我,你要我怎么走、”沈简看他,“我知道,你不会做任何伤害我的事情,可是旁的人,若是会伤害到我在意之人的事,我不能不管。”
孔平方起身,伸懒腰,“好了,我困了,回去吧,对了,今日有钱也在宫里,不小心窜到紫福殿把襄王的鱼给抛了,没刨死,估计襄王后面要找你赔钱,紫福殿的锦鲤都是最贵的,襄王就是怕移了窝,就活不了了。”
沈简说:“哪里有什么活不了了,不过就是要告诉其他人,他李明薇没有死,谁都别想住到紫福殿,那地方,和东宫有什么区别,恃宠而骄的东西,一边说着自个是被利用的皇子,一边心中也清楚,自个在皇室的高度!”
孔平方说:“你怎么如今对着襄王的怨念大成了这般模样呢,人家也没有惹你不是,噢,你莫不是在想,要不是你跑的快,今朝都成襄王府了,今朝那是气你的,皇室真的把他指婚给襄王,她能把襄王弄死。”
沈简说:“你别扰话头,是不是问你立谁做太子,你不说,就是因为,你也没给陛下确切的意见,你后面是不是还要入宫,在商议这件事?”
孔平方眸子转了转,咳嗽着朝着里面走,“果然是人老了,这东西就是越发的困顿了。”
沈简说:“你是害怕我知道,要你在陛下跟前说十三的话,我又不是蠢货,这种时候,越是去给那个皇子说话,越是死,还是买一送一,死一个皇子搭上一个我,自然是要么不说,要么每一个皇子褒贬都说。”
“我没说。”孔平方说:“陛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里话外到底是每一个皇子的情况都告诉了我。”
“每一个?”沈简找到重点。
孔平方嗯了一声,“说完了,的确是问我,那个更加合适和穆厉玩。”
沈简听着这话,倒是笑的,果真是做了龙庭的人,问储君都问的怎么发人深省,大宜龙庭只要是李家皇子,谁上去都可以,不管是否争气,反正还有朝堂这套班子给扶持着的,慢慢的就能自个做皇帝了,可是要问谁能和穆厉玩,那就是问到了重中之重上。
沈简看孔平方,“夫子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孔平方斜睨了沈简一眼,“除开说襄王我还能说谁,谁不知道襄王和穆厉的关系是最好的。”
沈简说:“我们回来时,穆厉有写信站十三为储君的。”他不偏心是假的,怎么都是要给李明启多争取一下机会的,“十三只是面上看着要对穆厉喊打喊杀,其实是害怕自个不够他那般能耐罢了。”
孔平方说:“陛下现在很动摇,他心中其实应该早就有了最为合适的人选,只是临到头了,突然回头看,又觉得放心不下什么,又怕……”
“就是害怕李星弦出事。”沈简言简意赅,“帝王位置没点狠辣坐不住,特别是才上去的时候,指不定周围的兄弟都要磨刀搞死你,李星弦,我觉得他狠心起来,也不是善类,你看看他之前把十三打的富贵都认不出来了。”
孔平方说:“襄王脑子就几个字,关我屁事,关你屁事,他收拾李十三,那是因为十三是他在乎的人,你看是他不在乎的人,死了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孔平方说:“陛下,应该是在十三殿下,三殿下两个人之间徘徊,其实一开始我才回京的时候,陛下有同我说,想退位让还是十一殿下的襄王直接做龙庭,他在后面看着。”
“我去他娘的!”沈简当即爆出粗鄙之语,“这陛下有点意思啊,什么都是李明薇是吗?”
孔平方说:“那不是想想吗,再则,你和今朝当时弄出多少事,我都还没问,当年李明薇到底把你和今朝怎么了,你们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了,现在对着他又是一副佩服的不得了的模样?”
沈简摆摆手,“旧事不提,意义不大,所以陛下现在其实想的人选里面没有李十一了?”
孔平方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即还是摇头起来,他补充说:“这个不一定的啊,我不敢乱说,所以我都说了,我今日进宫真的什么都没说的。”
沈简蹙眉。
若是这人选有李明薇,那么他们这头就有三分之二的好局面,可是倘若没有了李明薇,那就是二分之一。
他说:“若是我挑动李十一去争那个位置呢?”
“那么局势就会变,只要他要,他上位的可能是最高的,只是他现在已经退到十三背后默默支持了。”孔平方说:“好了,你出去吧,我是真的累了,没和你说笑话。”
沈简说:“夫子,你下次入宫,陛下在和你说立谁,你就说只要不是李明薇,谁都可以,陛下一直都在纠结给不给他皇位,那么就是知道他其实不妥当,已经不是不合适了,就是认定了这个儿子不行。”
“你是要我闭口不谈,就说李明薇的不好,那你要来大内给我奔丧了。”孔平方摸着胡须慢慢想沈简的话,也并非一点道理都没有。
一直说李明薇不合适,那么李玕璋要么坚定这个儿子可以,要么就是认定他不可以,出局了一个,其余的就会好办很多。
且,李明薇出局的话,就一定会有关于他的处置下来。
是留京,还是如何。
沈简说:“阮家那头夫子之前回去,如何了?”
他和阮今朝都没有回去,就是怕外面的眼睛的。
孔平方说:“不知道,倒是和睦了许多,你那丈母娘好像接受这些了,阮贤倒是成日朝着衙门跑,也是正常的,这不是要走了吗,他还是负责了些军务的事情。”
说着,孔平方道:“倒是你丈母娘,虽然不闹了,每天心事重重的,我约莫的估计啊,还是舍不得孩子呢。”
沈简说:“当初就说了不要生下来,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她就要承担责任,夫子若是要说可怜她的话,那么就——你在想什么?”
孔平方说:“哦,我想起来我出宫的时候,看着谢婉了,她进宫去找柔妃了。”
沈简:“嗯?柔妃?”
“你别拿着你的非黑即白的想法去想人家,到底是两姐妹,绝对不可能真的撕破脸的,且十三也没有明面闹出来狠的,再则,十三也是知道大局的人了,马上谢婉就要回北地了,就当卖给北地还有谢家一个面子了,你们也能记住他的好。”
沈简嗯了一声,孔平方说:“回头让今朝去问问,都说了什么,谢婉这个做事目的性是很强的。”
“你当柔妃是简单的,看着笑呵呵软绵绵一团,心里城府能耐的很,十三那脸色傻乎乎,内心搞大事的德行,就是随的柔妃,只是本性随着陛下,是个正直敦厚的德行。”
李玕璋真的是个好皇帝,换成他去做皇帝,看着下面这乱糟糟的人,他真的要一个个挨着全部都砍死的。
孔平方嗯了,“去吧,回去睡觉,我也睡觉了。”
沈简嗯了一声,出了院子,她对着黄沙说:“去给小佟传话,看她能不能进柔妃宫,听听都说了什么。”
黄沙却是道:“世子爷,你发癫了?”
沈简不解,“我现在是太给你们面子了是不是?”
黄沙说:“怎么可能见得到啊,柔妃,柔妃不是被关起来了吗?”
沈简眸子一抬。
**
柔妃宫。
柔妃虽然被关禁闭,到底只是宫门关上,里面依旧是伺候她的人,只是吃食简单了许多,算是告诉所有人,她是犯了李玕璋的忌讳。
柔妃倒是脸上笑眯眯的,边上的宫婢就说:“娘娘,这个颜色十三殿下穿着不好看呢,咱们家殿下最是沉不下来,这颜色他穿着压不住呢、”
柔妃看宫婢,“我给十一做的,他穿蓝色好看,上次送布料过来,我一眼就看上了,绝对他会喜欢。”
宫婢说:“娘娘真是一片苦心,自从淑妃娘娘去了,您是什么东西都要给十一殿下预备一份,有什么好的都是给他留着,只是呢,十一殿下都不怎么领情,不过,好在现在也算是愿意收点糕点了。”
柔妃嗯了一声,“他母妃走了,不收我的好处也是应该的,不管他要不要,他是十三当做亲哥哥的人,我心中是把他当做自个孩子的,现在他心中对我的芥蒂去了许多,也算是日子好了,这大内,兄弟和睦才是安宁呢。”
宫婢说:“十三殿下最是喜欢十一殿下,从小到大都是最喜欢的,咱们都看在眼中的,再则,您看看,虽然咱们饭食不好了,可是都是些好的东西,奴婢瞧瞧问了递送饭菜进来的人,说是十一殿下安排的呢。”
正说着,外面就进来个小太监,对着柔妃说:“娘娘,有人,有人来了!”
柔妃吓得起身,“十三来了?这小子,这才乖顺了多久,就来找我的打了!”她就是害怕落人口实,都不敢给李明启送什么信物出去,就是害怕稍有不慎落到谁的手中,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来,这小子倒是越发的能耐,居然敢直接来了。
太监使劲摇头,“不是,不是,是您的姐姐!是太后给的手书,让她进来了!”
柔妃眸子一沉,直接走了出去,见着已经进来的谢婉,还是维持住笑意,“姐姐怎么来了,怎么还去求了太后,我在这里挺好的,你看看。”
她说着就拦着了谢婉朝着里面的步伐,想要把她朝着外面请,“姐姐也看过我,我很好,你快回去吧,这里是个是非之地,你还是不要进来的好。”m
“我是进来找你说说话。”谢婉说:“我马上就要走了,我走之前,你未必能够被放出来,所以,我亲自来找你了,难道你不给我这个面子吗?”
柔妃哽住。
谢婉露出弱态,“小柔……”
沈简嗯了一声,孔平方说:“回头让今朝去问问,都说了什么,谢婉这个做事目的性是很强的。”
“你当柔妃是简单的,看着笑呵呵软绵绵一团,心里城府能耐的很,十三那脸色傻乎乎,内心搞大事的德行,就是随的柔妃,只是本性随着陛下,是个正直敦厚的德行。”
李玕璋真的是个好皇帝,换成他去做皇帝,看着下面这乱糟糟的人,他真的要一个个挨着全部都砍死的。
孔平方嗯了,“去吧,回去睡觉,我也睡觉了。”
沈简嗯了一声,出了院子,她对着黄沙说:“去给小佟传话,看她能不能进柔妃宫,听听都说了什么。”
黄沙却是道:“世子爷,你发癫了?”
沈简不解,“我现在是太给你们面子了是不是?”
黄沙说:“怎么可能见得到啊,柔妃,柔妃不是被关起来了吗?”
沈简眸子一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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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妃宫。
柔妃虽然被关禁闭,到底只是宫门关上,里面依旧是伺候她的人,只是吃食简单了许多,算是告诉所有人,她是犯了李玕璋的忌讳。
柔妃倒是脸上笑眯眯的,边上的宫婢就说:“娘娘,这个颜色十三殿下穿着不好看呢,咱们家殿下最是沉不下来,这颜色他穿着压不住呢、”
柔妃看宫婢,“我给十一做的,他穿蓝色好看,上次送布料过来,我一眼就看上了,绝对他会喜欢。”
宫婢说:“娘娘真是一片苦心,自从淑妃娘娘去了,您是什么东西都要给十一殿下预备一份,有什么好的都是给他留着,只是呢,十一殿下都不怎么领情,不过,好在现在也算是愿意收点糕点了。”
柔妃嗯了一声,“他母妃走了,不收我的好处也是应该的,不管他要不要,他是十三当做亲哥哥的人,我心中是把他当做自个孩子的,现在他心中对我的芥蒂去了许多,也算是日子好了,这大内,兄弟和睦才是安宁呢。”
宫婢说:“十三殿下最是喜欢十一殿下,从小到大都是最喜欢的,咱们都看在眼中的,再则,您看看,虽然咱们饭食不好了,可是都是些好的东西,奴婢瞧瞧问了递送饭菜进来的人,说是十一殿下安排的呢。”
正说着,外面就进来个小太监,对着柔妃说:“娘娘,有人,有人来了!”
柔妃吓得起身,“十三来了?这小子,这才乖顺了多久,就来找我的打了!”她就是害怕落人口实,都不敢给李明启送什么信物出去,就是害怕稍有不慎落到谁的手中,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来,这小子倒是越发的能耐,居然敢直接来了。
太监使劲摇头,“不是,不是,是您的姐姐!是太后给的手书,让她进来了!”
柔妃眸子一沉,直接走了出去,见着已经进来的谢婉,还是维持住笑意,“姐姐怎么来了,怎么还去求了太后,我在这里挺好的,你看看。”
她说着就拦着了谢婉朝着里面的步伐,想要把她朝着外面请,“姐姐也看过我,我很好,你快回去吧,这里是个是非之地,你还是不要进来的好。”
“我是进来找你说说话。”谢婉说:“我马上就要走了,我走之前,你未必能够被放出来,所以,我亲自来找你了,难道你不给我这个面子吗?”
柔妃哽住。
谢婉露出弱态,“小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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