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沈简拿着下巴蹭了蹭阮今朝的脑袋,目光带着些意味深长,慢慢悠悠地开口,“你哪位天真无邪的表弟,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他前期对着李明启的确是利用,但是下的赌注依然是极大的,可谓是身家性命前程都搭上了。
李明启明面乐呵呵答允了太后听他的话,最开始压根对他毫无信任可言,心情好敷衍他,心情不好就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在自告奋勇之前,沈简也是将李明启好生彻底摸了底,都不需要怎么扫听了,自幼养在宣政殿,跟着兄长李明薇长大,哥哥朝堂定海神针,弟弟京城混世魔王。
李明薇也是幼时养在宣政殿,却是李玕璋亲自教导为主,养的那叫个尽心竭力,李明启同在宣政殿,却被养成那个鬼样子,喝酒、赌钱、到处跑,气朝臣打公子哥……
沈简一开始就朝着捧杀的思想便是先入为主,李玕璋偏心李明薇,因此必须给李明薇一个看似强大,却对他丝毫无法真实伤害的敌方。
纵观皇子外族,李明泰虽然外租家势力庞大,到底曾经得罪皇子时期的李玕璋,谢家便是不同,虽然自诩清流从不任意站队,到底是在李玕璋登基前期倒戈全力相助过。
所以李明启这位皇子,注定是不同的。
那么,李玕璋要保李明薇这个宝贝儿子,只能扶李明启来和他对着干,所以,不排除李明薇是把李明启朝着坑里头带,而且其中有李玕璋的授意。
所以,沈简最开始接手李明启,李明启就是个听天书的,柔妃和阮今朝在,还会给他两份薄回他些话,不过都是一语能哽死他的问题,看着荒谬他回去细细想,都觉得李明启是在藏拙。
而后李明启慢慢信任了他,不对,大约是觉得他是一个可以相信的臣服之人,才慢慢彰显出来他自己的心思手段。
李明启不懂朝政是假的,绝对是装出来的,他见天跟着李明薇背后转,吃喝拉撒睡都在李明薇身边,耳濡目染怎么多年,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更不要说李玕璋每十日都是要众皇子去御书房考问政务学问的,即便是最不喜朝政的公主们,也是能和内阁大臣来上几句的。
所以,李明启是不信他,是装出来的,他最开始让李明启提防李明薇时候,他都是一副摇头晃脑打哈哈的德行。
现在想想,他或许是被李明启给耍的侧头侧尾。
宣政殿是有皇子暂时歇脚的伺君父的地方,到李明薇搬到紫福殿独居之前,李明启一直都是和李明薇用的一个房间,即便是现在,西殿依旧是打扫着的,李明启、李明薇去宣政殿繁忙时,都是歇在那处的。
此前两边势力有些冲撞时,李明启在宣政殿议政累了,冲到西殿就开始睡,他最初进去找人,都把他吓了个好,就看李明薇静静的坐着,李明启睡得四仰八叉……
他在教导李明启期间,李明启几乎从来不会主动提及他和李明薇以前是如何相处的,反正他说李明薇城府深心思手腕彰显出来要杀人时,李明启就是一副抵触模样。
他原本以为李明启是拒绝沉重的话题,如今细细反思,他最开始没有取得李明启信任太过缓慢的缘故,就是因为说了李明薇太多的不好了!
简直就是当局者迷。
他和阮今朝在李明启心中算个屁,李明薇是他自己个屁颠屁颠跟了十五年的皇兄,说了解李明薇,李玕璋认第二,就他敢牛哄哄说自己是第一。
而且,李明薇真的要把李明薇养成个吃喝嫖赌抽的混账皇子太过容易了,他没有好生引导李明启政务,却没有让他沾惹好丝毫不正之风,李明启该有的底子都是有的,功夫底子也是夯实的。
因此,很显然的说明了一个问题,也是他非常后面才发现的致命问题。
——慈兄多败弟。
李明启这狗啃性子,不是天生的,也不是随李玕璋和柔妃的,就是被李明薇无度纵容出来的!
想通这一点后,在倒回去看,真的是能把李明启看的明明白白。
他做事从来不想后果的更无核心,压根就不是因为他的外家是内阁首辅,而是他哥!他哥能捞得了他!谁敢去和李明薇硬碰硬的!
更不要说,现在都不需要他哥了,但凡他有个一二,就是他沈简没有教导好他李明启。
所以,他完全合情合理的怀疑,他是被李明启成功的摆了个狠的。
李明启非常聪明,知道他若惹祸,必然要把李明薇这个兄长扯下来,因为他是跟着李明薇屁股后面长大的皇子,还会让李玕璋被弹劾,因为他也是养在宣政殿的皇子。
可他沈简成了李明启的老师、谋士、势力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他在京城惹出事,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他沈简教唆的!
诚然,他教唆了李明启不少事,可都没有什么谋大逆以及祸国殃民的举动,他对与李明启的教导,更多的都是忠君爱国体恤百姓!
李明启干了什么,背着他去谋逆,把人圈起来杀!他那次差点就被吓死在围猎场了,就差那么一点!
他气完以后,对着李明启的目光就完全不同的。
他很笃定,李明启可能从来没有真的信任过他们任何一个人,他比谁都明白,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制衡权势,他甚至是乐于在制衡方寸之间,谋取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权势利益。
李玕璋的北镇抚司,他相信关键时刻李明薇是能动用的,因为李明薇是李玕璋最喜欢的儿子,李明启能用,是因为他执政能力,让李玕璋心服口服了。
纵观这几年下来,李明启看似成长的磕磕巴巴,把他和阮今朝气得抱头痛哭不知多少次,把谢修翰气得都想掐死他为大宜处祸患了,无法否认的是,李明启次次摔到的地方,都是一些被朝堂无视的民生小问题的。
他就默默的在思考怎么处置这些旁枝末节,甚至李明启自己做事的风格,都是大事他即便做不好,也会有人替他做好,可是小事他不上心,就会无人上心。
很多人不知道李明启最后是怎么获得李玕璋认可的,原因就在这里。
大宜律很多几乎是尽善尽美的,到底有些小地方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有弊端存在,只是无伤大雅,因此照搬延续多年。
李明启执政,意在严整吏治最终重修大宜律。
李明启从不说,到底师生多年,他能完全感受得到。
所以,现在对于李明薇登基的声音越来越大,因为李明启若是成功登基,那就是千里不留人,全部死一次,要么少层家底继续给皇朝卖命,要么就只有一个死。
李明薇在很多时候对很多小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伤大雅即可,李明启大约是跟着李明薇身边多年,把李明薇的行事作风彻底摸得透彻,对与次次李明薇和众臣无视的问题,都表示越发的疑惑和不解,因此造就了他唯一逆风翻盘的机会。
这个机会,不是他们给的,是李明薇给他的。
所以,李玕璋一直极力的不想让他们兄弟反目的缘故就在此处。
李明启做不到的,只有李明薇能给他补,李明薇无视的民生小事,只有李明启看得见补得上。
所以,现在李明泰要翻盘的机会,就是把这两个人的做事风格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皇权之下无亲友,皇权之内无血缘,李玕璋经历过夺嫡之战,丧兄之痛,兄弟相斗,朝臣围剿,最后才彻底荣登大宝成为帝王,他登基后,几乎是在不许前朝之事上演。
所以李玕璋容下兰家,甚至将皇长子托在兰家女腹里出来,安抚了前朝曾与他对立的朝臣势力,他极力的填补皇室兄弟姊妹的亲情,将他们尽可能放在一起玩耍,教导方面更是一碗水端平,该学的全部一起学,即便偏心李明薇的地方,也尽可能在旁的上弥补给其余的皇子公主。
至于他们这些朝堂之外,被李玕璋视为外戚的危险存在,其实在李明启心中压根什么都不是。
李明启内里就是个六亲不认的狼崽子,或许连着他自己都认为,他是看中外戚存在的仁慈心,实则是因为,他们这些外戚对他有用,无用的外戚,李明启怕是听都难得听一下的。
他哪里是恨穆厉把谢宏言搞走了,是恨穆厉把他以后的另一个谋士智囊弄走了,不停给他写信,说他会听话,让他不要被穆厉忽悠的不回去了,幼稚起来比谁都好笑的东西。
阮今朝听完这话,也只是笑笑,“能在皇城之中搅动风云的皇子,那个是省油的灯,我说了,十三厉害着呢,他以前,可是能把李明薇压得节节败退的,你以前还非说今世不同往世,十三没有经过大风大浪就是起不来,现在你觉得呢?”
阮今朝眸光带着笑意,挽着沈简胳膊慢慢超前走,“我看人真的很准,十三比李十一更适合成为帝王,而且我还发现,十三可以左右李十一,但是李十一左右不了他。”
沈简静静的说,“你那表弟哭爹喊娘软磨硬泡的架势,不想和他丢人现眼除开答应还能怎么办,不过这话我要驳斥一下,十三在大部分时候,还是听李星弦的,李明薇软着语气说,李明启还是会听的。”
阮今朝目光鄙夷,“你就不能好好说,李明薇好好哄着李明启吗,非要这样说,不怕李明薇打死你吗?”
说着沈简也笑了笑,“我倒是觉得我们有些一叶障目了,为什么就觉得李明薇不近人情呢,能许得李明启乐呵呵长得怎么大,怎么可能是穷凶极恶之徒呢。”
阮今朝发自内心说:“他就是不好好说话,看谁都难得给正眼,清高的死了,比你还端架子。”
“所以你不得不佩服咱们襄王殿下。”沈简顿了顿,“左边十三,右边穆厉,他居然还没疯。”
阮今朝打趣说,“那是十三和穆厉没真的场面掐起来,掐起来李十一肯定要气疯。”
沈简摇摇头,“这两个真的闹起来,高低要死一个,别想别想了,咱们昨夜说好了,晚上我带雀雀,白日该你了。”
阮今朝立刻不乐意,“我要去找表哥。”
“你表哥现在不想见你,东宫现在也不可能让你进去。”沈简抓着阮今朝的胳膊,“你别想给我跑,你还姑母呢,你这是哪门子姑母,你不是还想人给你做儿媳妇吗,不得从小抓起!”
阮今朝拒绝哄雀雀,“别别别,这小祖宗真的我惹不起,她太能哭了,都说外甥随舅舅,你小时候是不是比她还能哭的,别说儿媳妇了,我现在都不想和你生,要是生出来个怎么闹腾的,我能吊死算了!”
沈简道:“和你说正经的,刚刚我遇到东雀了,说的回驿站找你有事。”
听着这话,阮今朝更是排斥,“我那日不小心给了他一板砖,他肯定要还回来,你容我躲躲!”
沈简把她抓得紧紧的,朝着驿馆带,“不可以,马上就要启程了,你不能在撒丫子跑了,走了,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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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谢宏言在屋子呆了不到两个时辰,穆厉就走了进来,谢宏言看了他一眼,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捏紧了下。
穆厉上前抓着他手腕,“我带你去个地方,你肯定喜欢,此前就想带你去看看。”
“我不想去。”谢宏言扯开胳膊。
穆厉弯腰,慢慢解释起来,“我今日……”
“我不在乎,不必解释。”谢宏言不想和穆厉多言,他脑子乱糟糟的,干脆用阮今朝堵他的嘴,“该说的今朝都给我说了,你闭嘴吧。”
反正每次只要一说是阮今朝说的话,穆厉都是一副不想听也不想继续话头的架势。
穆厉:!!!
穆厉弯腰撇头看他,“不是,谢宏言,你也信?这你也信了?”
谢宏言只觉得穆厉吵,“她是我表妹,为何我不信她?”他侧身坐着,“我想自己呆一会儿,你先出去。”
穆厉就说:“那这样,我明日去薛家接你回来,你看如何?我午后去接你,然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谢宏言目光微微带着冷,“你真把当个娘们吗?”
“那你要如何才不计较了,你说,我能允的都允了。”穆厉低身在谢宏言膝前,握住他的手,“私事,不是公事,公事不允,其余的你说出,我都允如何?”
“私事?”谢宏言觉得讽刺,“我要元铭的小命你给吗?”
穆厉蹙额,谢宏言就说:“知道你不会,那这样,你把他脸毁了如何?”
“谢瓷兰……”
谢宏言不与他多言,扯出手冷冷说:“我就要这个,你能做到吗,能做到现在就去,不能,现在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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