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深夜,十安院依旧灯火通明,有钱在院子堆积的物件里上蹿下跳,拿着狗鼻子到处嗅,最后摇着尾巴回到佟文身边,哈哈了两声表示没有了。
佟文手里抱着的都是琉璃瓦,一贯带笑的脸上此刻杀意骤然而起。
阮今朝在屋里服侍沈简用完汤药,走出来就见程然驰也从旁边过来。
程然驰举着琉璃瓦寒声,“瓦片被毒物浸泡过,对正常人毫无影响,只要沈简发病卧床,这些瓦片散播的气味就与他一贯用的药方对冲,特别是冬日烧着火盆地龙的时,无时无刻不再蚕食他的性命!”
程然驰说着,捏了手里的琉璃瓦指尖泛白,声音嘶哑,“沈简这些年身子愈发沉疴,祖父言说是心境看堪不破倒置,我分明记得他儿时体魄是极好的,孔平方在身边开导陪伴,怎么就会……”
他再也说不下去,朝着外面去,脸色阴沉如墨,“我要去见老太太,我要把害沈简到此的人,抓出来千刀万剐剁成肉泥!”
阮今朝扬声叫住他,“谁害的沈简不是显而易见一目了然吗?”
她目光落到佟文脸上,“十安居在你没有正式全权接管负责之前,是谁负责的?”
“十安居前前后后五六年都在扩建动土,除开伺候的人是老太太挨个调教送来,起居饮食明面是侯爷太太,实则……”佟文愤愤,“当时的中馈是由月姨娘捏着的!”
司南啐道,“我他娘就纳了大鬼闷了,小胖就长得傻,也没那么喜欢掀人屋顶玩的,我教的动物,都是要让他们辨别有毒的东西的,免得吃死了,小胖哪里是踹琉璃瓦砸人,是提醒你们这群蠢货!”
勇叔也想起什么,大声道:“对,贺瑾从十安院顺的琉璃瓦,才放上屋顶小胖就全给掀了!”
小胖为了这琉璃瓦,都不知被拔了几次毛了,越拔掀得越厉害,沈简心疼的还把阮今朝说了一顿。
佟文抱着怀里的琉璃瓦,眼底迸发冷意。
“侯府只有十安院的瓦片用的琉璃瓦,因着程太医说的比普通瓦片更痛风透气,所以,所以这十几年世子爷都呆在毒物飘散的屋子里头!”
程然驰:“这些琉璃瓦都是浸泡许久,铸造的时候还掺杂了不利沈简身体康复的东西进去,你们没有发现也是正常,月姨娘这贱人!”
“什么贱人,她聪明极了,没把沈简溺死在冰湖里头,那种节骨眼,正常人都怕被弄死不敢乱来,而她呢,一副侯府早晚是她儿子的架势,铤而走险将这等毒物放在沈简身边。”
阮今朝看程然驰,“你把这事捅出去有用吗?这侯府如今还是沈霁的侯府,不是沈简的!他既然明知谋杀沈简的是谁,依旧保了下来,此事泄出去,月姨娘母子三人不禁不会受罚,反倒是在侯府过得更稳健,在沈霁心中,沈简就是生死几日的事情!”
这七日沈霁连十安院的门都没进过,沈杳、苏氏、沈老太太每日都还派人来问。
满院子的人被阮今朝这句话打的都是攥拳,佟文厉声:“难道要放过月姨娘吗!”
阮今朝冷冷道:“这件事不要声张,今夜你们把沈简屋子的琉璃瓦全部换一遍,至于这些有毒的……”
她看程然驰,“你给我如法炮制一批出来,佟文你现在就去派人把沈安给我接回来,勇叔,去把沈杳给我叫来。”
司南垂眸,顷刻明白了,“你要以牙还牙?”
“不然呢?”阮今朝冷冷道:“把东西的都放回去,程然驰,你看看那些有问题的,都去私库找差不多的替换了。”
说着,阮今朝走进了厢房里头,什么都不知的沈简依旧昏迷着,阮今朝捏紧了手指,肩头忽而颤颤起来,泪珠儿落下两滴。
有些东西,她要替沈简争回来,哪怕争不回来,也要毁了。
沈杳来的很快,听完阮今朝嘴里的话,哇的一声就扑到沈简身上痛哭,她看站着的人,泪眼婆娑,抽抽搭搭,“阮阮姐,你教教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告诉父亲没用的……”
听着这句话,阮今朝袖中的手攥的紧紧的。
沈杳忍着泪意,“父亲、父亲一直都想把世子位给沈安,他私觉得这样才是对哥哥的,他觉得哥哥好好活着就行了,其余的事情他会带着沈安去做……”
她小声呜咽,“不管你们说,他都这样认为的,沈飞花、沈安一直被养在月姨娘跟前,对她唯命是从,哥哥最艰难那两三年,她捏着中馈同正经侯夫人没什么区别,有人欺负我,都是小佟帮我去揍得……”
沈杳痛哭,眼前一片模糊,“我偷偷听母亲说过,父亲的意思,就是想日后让母亲带着哥哥离开京城,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静养,他把京城安排妥当也会跟着去。”
阮今朝深吸口气,“那就不要你父亲了。”
她道:“沈简这些遭遇,你去告诉你祖母,告诉你母亲,给她们封口,不要告诉沈霁,你再帮我,帮我把你们侯府的中馈拿过来,我想做些事情,但我现在身份太过尴尬。”
佟文虽然捏着中馈,但是要处置有些人的时候,还是畏首畏尾的不敢痛下杀手。
月姨娘大抵也是拿住了这点,才来十安院哀嚎痛哭,进不进来没有关系,只要哭的十安院都觉得沈简要命不久矣,全部悲观起来,目的就达到了。
届时沈安在一回来,所有人都会相信沈简活不久了,她如果没有在这里守着,这一次月姨娘必要再旧事重做,对沈简下一次狠手。
沈简彻底死了,才是她真正的活路。
沈杳抹了两把脸起身,“好,我一定办到,阮阮姐,你不要多想,祖母,祖母很喜欢你的,此前她想按着你给薛黛赔罪,是,是因为只有你先赔罪了,她才能去找薛黛的错处。”
“我知道。”阮今朝给他摸泪珠,沈老太太后面给她送了不少赔罪的东西来,不过都被司南给丢出去,后面在私宅见过了,她就知道沈老太太是个不错的祖母了。
“记住了,侯府是你父亲的侯府,但是后宅却是你祖母的,大宜孝治国,你祖母知道怎么做。”
阮今朝顿了顿,抱了抱她,“别哭了,你哥哥护着你,现在也轮到你来护着他了,去找你祖母吧。”
天不亮,沈杳就把掌家的对牌全部抱着来给了阮今朝,“祖母说了,把你要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侯府这片天,塌下来她给您顶着。”
阮今朝捏着手里的对牌,就吩咐,“杳杳,我如今不敢离了你哥哥,小胖最近有点闷得慌,你带它去到处飞飞。”她握住沈杳的手捏了捏,“我想给把这些瓦片用出去。”
沈杳明白的点点头,“阮阮姐放心。”
阮今朝见佟文也来了,就道:“你们别老在院子呆着,沈杳你还有妹妹,记得多去关心关心他,佟文,沈安好不容易回来了,京城瞬息万变的,你得好好提点提点他。”
沈杳和佟文对视一眼,都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小鸡啄木的点头。
不就是欺负人吗,她们两个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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