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承天在猎风斩杀灵猿之中,心中其实一直在天人交战之中。
灵猿技穷逃命,原不必赶尽杀绝,但在魔界惹的那丝杀气总是难以驱尽,因此杀心难消。而猎风正值大功将成之际,杀此灵猿,亦可成就玉骨晶骼之修。
最重要的是,原承天亦想借着斩杀灵猿立威,好使吕祖座下诸多异兽,心生惧意,若能就此一哄而散,岂不是少了许多杀伐。
正因为这诸般缘故,因此再惹因果,原承天心中叹息,天道之修,之所以无比艰难,只因并非一心禀持善念就可达成,这人世间事变化无穷,得失取舍,又怎是能轻易看得清楚明白。
猎风瞧定了灵猿的脖颈,心中难免惴惴,生怕又会再冒出一个头来,好在灵猿身上的鲜血涌尽之后,一道元魂总算急掠而出,可见这灵猿的肉身果然是已被完全摧毁了。
而经此一战,猎风的玉骨晶骼就此修行有成,而力斩灵猿,更让其在九渊地宙声名赫赫起来。
灵猿的一道元魂去势极快,猎风眼明手快,伸手将其绰住,哪知她的玉掌虽是合拢住了,那猿魂却是硬生生挤出一道缝隙来,扬长而去。
忽听玉灵叫道:“猎风,此魂不能让它逃了。”
猎风耸然一惊,玉灵向来不问杀伐之事,今日突出此言,必有缘故了。
而在这四浊之地,唯一能不受浊气感染,时时保持心中灵慧的,也只有玉灵罢了。
猎风慌忙振动身上羽衣,就向猿魂追去,可惜这猿魂遁的极快,猎风连续三次前扑,离猿魂都是隔了一线,等到第四次纵身前扑时,离猿魂已相距数十丈了。
猎风知道这猿魂已难以捕捉,只得住了身形,心中暗自悔恨不已。
她转向玉灵道:“此魂遁去之后,果真会引来大难临头?”
玉灵摇了摇头道:“具体情形如何,玉灵也不深知,只是见到这猿魂逃了去,心中就觉得十分不安罢了。既是让其逃了,想来也是劫数,且不必管它。”
猎风叹了一口气,玉灵的心头之兆,只怕并非无因,但事已至此,若是一味的怨天尤人,又怎是仙修者的风范。心中就是一横,就算大劫临头,左不过是个死字,只要能保得原承天周全,又有何惧。
果然灵猿一死,其他异兽便生畏惧之心,以两大七级巨兽为首,纷纷退了下去。吕祖闭目沉思,似乎也无心理会。原承天也连忙呼喝诸禽不得上前,双方便呈对峙之势了。
没过多久,极远处的天边忽然闪出一道黄光,这黄光乍现而没,除了原承天吕祖以及极少数几只七级兽禽,其他的九渊诸灵并没发现此光。
但此光闪过之后,那些九渊诸禽个个露出惊恐的神情来,而诸多异兽,则露出兴奋之色。
其实绝大多数九渊诸灵连黄光也没着留意到,对心中的感应也是茫然,不知其来何方,可诸禽诸兽的表现如此大相径庭,却是耐人寻味。
原承天法眼如电,已注意到九渊诸灵的神情变化,他心中暗忖道:“莫非此事与灵猿被杀有关!能使九渊生灵齐生感应,必是大能妖修了,而既然异禽生惧,异兽生喜,则必然是有大能异兽被惊动了。”
此大能异兽,必在八级之上,否则怎可令诸灵感应?
那异兽一旦修为通天,其实就可不用天地敕令,自然而然,成为万物之王,这就好像修士若是修为超越某种境界,亦可不用天地号令,而成为神执一般。
原承天暗忖道:“若是八级大能异兽,依靠我手中的斩兽仙刀,或可勉强支吾了,若是九级异兽,十级兽魂也是约束不得了,看来接下来的这场战事,非同小可。”
吕祖神游已久,忽的抬起头来,道:“承天,你的侍将惹的这场祸事,只怕不小。”
原承天叹道:“此事却也怨我。”
吕祖点头道:“你心中杀气难消,想来是从借路魔界过来的了,莫非在魔界之中,有何因果。”
原承天苦笑道:“总是瞒不过吕祖的法眼。”
他忙打开真言之域,将玉莞放了出来,当初是担心玉莞会助吕祖,这才出其不意,将其制住了。说来也这与他心中的那点杀气有关,杀气不除,总是要视天下人为敌,想恢复以前那的淡定从容,也就没那么容易。
玉莞出了真言之域,自是怒气冲冲,玉指戟指着原承天道:“原道友,你无端将我困住,总要给我一个交待。”
吕祖微微一笑道:“玉莞,你能不死,已是万幸了,却又何必指责起原承天来。”
玉莞委屈之极,道:“原道友无故将我困住,怎的师尊反倒替他说话?”
吕祖道:“魔界的杀气好不厉害,承天也是身不由已,此中情由,就算对你说了,你也难以明悟,终是境界不够之故。”
原承天面朝玉莞,只是深深一揖,却并不说话,只因若一人行差步错,就算其了千言万语,也是枉然,就像那素纸上若点了墨痕,任你怎样涂抹,也是掩盖不得的。
玉莞奇道:“师尊,那错便是错了,怎的又和境界有关,您老是越来起偏心了。”
吕祖道:“非是为师偏心,要知道修士染了魔界杀气之后,若不能动以杀伐,则这杀气怎样也是消除不得。而身怀杀气之后,必有猜疑心,畏惧心,自私心。种种情由,皆是身不由已。”
玉莞道:“我与师尊也从魔界经过,怎的却没染上杀气?”
吕祖哈哈笑道:“谁说没染上,我等来到九渊之后,所杀生灵可不比在凡界多了数十倍去?你当时只觉得那些异兽个个该死,如此心念,其实就是杀气作祟了。”
玉莞不由想起,自己为制百禽衣,杀的异禽怕也有千数了,而当时心中只想到不杀异禽,百禽心就难以制成,浑没将异禽的性命放在眼中,这与在凡界时的心境,自是大不相同的。原来这便是杀气为祸。
想到这里,心中略觉释然,又见原承天一直恭身而立,不出声,辩解,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道:“原道友,原来是我错怪了你。”
原承天道:“玉莞道友就算怪责于我,也是应该的。我受杀气所染,那是我自家的事,不能因此减了我困住道友之罪。在下想来,在这九渊之中,玉莞道友有吕祖扶持,实不知该如何陪罪。也罢,在下就在此立下誓言,此生若是不死,就应你三件事。”
玉莞不由得转怒为喜,道:“当真。”
原承天道:“只要这三件事不伤天地慈悲,又在我能力所及之内,任你何时,只管差遣我便是。”
说到这里,就取出一块劫晶来,当场立了符誓,就将这藏了誓言的灵符交给玉莞。
玉莞被原承天这样郑重的道歉,早就心花怒发了,便是没这符誓,又怎能真的去怪责于他,原想伸手推辞,忽的转念一想,娇声笑道:“也罢,你既这么诚心,我也就不怪你了,原大修日后前程无量,这个符誓,我可得好好想想,该怎样大用才好。”
猎风瞧见眼中,心中只叫了个苦,奈何也唯有这个办法,也能了解这桩因果的,当初将玉莞困住了,本就是原承天受杀气所染,心境动荡之故。此举也是还了在魔界杀动杀伐的因果。
因此猎风想到这里,对玉莞反倒没了怨言,心中忖道:“果然这杀伐二字,是轻易不可轻用了,既有杀伐,必有因果了,又怎能得逃得掉。”
她低头瞧了瞧身上的七色羽衣,心中忽觉毛骨悚然,此衣是自己亲手从玉莞身上取下,此时也该自己亲手还去才是,这岂不是又一桩因果?
当时只道因果循环,最是遥远不过,哪知这世界的因果,有时却是立时灵验的。
心中叹息一声,就将身上的七色羽衣取下,默默的交还给玉莞。
玉莞见了七色羽衣,也点了点头,此衣本是她所有,此时奉还也是应该。她心中本来有许多讥讽的话要说,可心中忽的想来,那因果好不可怕,行事出口,都不可大意了,又怎敢再开口乱说。而心中既有此念,就觉心境为之一宽,那修为似乎也增进了一些。不免又是一喜。
吕祖也不理会这些闲事,对原承天道:“我从混沌哪里得知,这只灵猿的生身之母,乃是一只九级大能异兽,此兽灵慧异常,擅能变化,是九渊极不好惹的,你既杀了灵猿,必与此妖修结仇,此事在九渊行走,可要小心了。“
玉莞道:“混沌是九渊之王,怎的就约束不得这只母猿?“
吕祖叹道:“那魇龙戾凤故意放出对混沌的怨气来,致使九渊王物失和,混沌虽是异兽之王,可因魇龙从中搅事,也只能尽力去约束那些个九级以下的大能异兽了,母猿恰为九级,又怎能管得着。“
玉莞道:“这九级的修为,到底是怎样的境界?“
猎风也是极关心这事,忙道:“正是想问呢。”玉莞目光转来,二人便是相视一笑。
吕祖道:“九级异兽若在凡界,便可飞升昊天,你说她是怎样的修为?“
玉莞与猎风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道:“那岂不是仙修初修的境界?“
吕祖连连摇头道:“仙修之屈最近道行,故而仙修初修就可飞升无碍了,可妖修飞升,却是困难重重,因此这九级大能异兽,其修为只怕不亚于我了。“
只此一言,就惊得猎风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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