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喜公公准备得很是齐全, 从内到外各有三套,只等着姬未湫挑。这样的天气,姬未湫也不耐烦穿太深沉的颜色, 指了一套青蓝的,宫人们将衣物放下后便在姬未湫的示意下回避了。
既然要换, 当然是一起换了。
烛光透过绘制着兰草的灯罩洒落在姬未湫身上, 他的身形修长, 并不显得太过纤瘦,一切都恰到好处——除了不怎么显肌肉。
没办法,他年纪轻轻的就要坐班, 一坐就是三四个时辰, 再加上上朝, 已经是个合格的社畜了。剩下的时间要么是在吃饭, 要么是在睡觉, 真的,他能保持没长太多肉纯粹是因为皇宫够大,通勤步数再加上朝站一个时辰起步。
姬未湫不禁想到那次给姬溯量身,没忍住捏了捏自己的腰——没估错的话, 姬溯的腰比他细。
就不科学!怎么会有人一天到晚坐班超过六个时辰再加每天山珍海味还能保持那个身材的?
天生吃不胖是吧?
姬未湫撇了撇嘴, 对于自己满脑子姬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行为上不要出格就行了。他意识到因为喜欢姬溯这件事带给他过多的焦虑和内耗, 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既然无法阻止, 那就放任自流。
他带着一点自嘲地想, 十有八-九是他年轻气盛, 产生的激素导致的感情失控, 等过两年说不定自然而然也就淡了。
要是没淡, 那就到时候再说。
另一侧传来了环佩叮当,姬未湫也没有加快速度,还是慢悠悠地该怎么就怎么,左右无事,着什么急?
另一侧,宫人们跪在姬溯身侧,俯身替他系着腰间饰物,姬溯神色坦然地直视着前方。
屏风如同幽雾片片,将姬未湫映得朦胧。
年轻人姣好的身形落入他的眼中,他正抬手从屏风上取下了崭新的衣物正在更换,随着他的动作,手臂上的皮肤也随之绷紧,露出藏在皮肉下的肌肉,肩胛微微隆起,又被淡色的里衣掩去。
姬溯目光平静,就像是注视一道风景一般注视着姬未湫。
他没有要回避的意思,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够得到的,只是看一看,又算得了什么?
姬溯想的是,姬未湫似是瘦了些。
晕黄的光透过衣物,显出了姬未湫的腰线,里衣似乎比往日见过的要宽大了一些。
衣物是每月量裁,哪怕姬未湫出了宫也是如此。
姬溯略微等了一等,见姬未湫穿上了外衫,这才举步而去。
姬未湫刚系好腰带就听见脚步声,他闻声回头望去,便见姬溯一身青衣缓步绕过了屏风而来,他怔了怔:“皇兄,有急事?”
不然他真想不到姬溯过来干什么。
“并无。”姬溯随手拿起了搁置在一旁的配饰,走到了姬未湫身边。姬未湫有些茫然,下意识退了半步。只这半步,姬未湫就意识到似乎不应该退,果然见姬溯微微凝眉。
姬未湫只得硬着头皮站着,方才还阔达的不行,如今姬溯真到了面前,那就不怎么顶用了:“……皇兄?”
姬溯垂眸,将玉佩系在了姬未湫腰间。
姬溯的手是极漂亮的,只要一伸出来就很轻易地能让人联想到竹、玉一流美好的描绘。
姬未湫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见那只漂亮到了极点的手勾住了他的腰带,在腰带中挤出了一个缝隙,深青色的丝绦被送入了其中,轻巧地系上了一个完美的结。
末了,姬溯一手搭在了他的腰上,握了一握。
姬未湫喉咙有些干涩,一直之间都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像是过了许久,又像是只过了一瞬,他听见自己用玩笑地语气说:“难道是胖了?皇兄别训我,御厨手艺太好,没忍住多吃了些……”
姬溯只握了这么一下就松了开来,随即吩咐道:“将瑞王一应起居所用挪至清宁殿东偏殿。”
屏风外的宫人齐齐应喏。
姬未湫不解,听这个意思,又要将他扣在宫中:“皇兄不必大动干戈,英华殿我住着也挺好,距离太和殿也更近,还能多睡一刻钟,我很喜欢……”
姬溯淡声道:“让你去就去。”
姬未湫闻言也只能应了。
姬溯转身出去了,姬未湫跟在他身后一道去后殿安坐,殿外雨势依旧骇人,姬未湫见姬溯开始看起了折子,他枯坐了一会儿,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他总不能上去跟姬溯说折子分他点看看。
正在魂游天外之际,姬溯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自去歇息。”
姬未湫骤然回神,随即起身应了声是,由宫人引着他去碧纱橱小憩。大概是昨天睡得挺好的缘故,今天姬未湫还真不怎么困,这回笼觉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床上躺了许久,才朦朦胧胧有了些睡意。
意识半昏半沉之间,他忽地听见姬溯在说话,姬溯的语气依旧平淡,却耐不住透出几分冷意:“传江清云。”
宫人们躬身应了,有小太监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姬未湫听见‘江清云’三个字就立刻清醒了过来,他忽然意识到姬溯将他挪到清宁殿是因为觉得他身体出了问题,而不是因为其他。
因为江清云负责照料他,出了问题自然就要找江清云的麻烦。
他有些懵,随即又有些百味杂陈,心中却莫名松了一口气,缓和了许多。他静静地躺着,等待着后续。
他想,就算不论胡老太医的关系,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江清云为此牵连,毕竟江清云学的是中医,又不是学心理的,实在是怪不到江清云头上。
约莫半个时辰后,江清云到了,姬未湫听着姬溯问道:“近日瑞王身体如何?”
江清云的声音很清晰:“王爷并无大恙。”
“哦?”姬溯反问了一声。
江清云掉了一堆书袋子,总结下来的意思就是人吃五谷杂粮,又有七情六欲,难免有些小病小痛,因着姬未湫年富力强,比如夜不安枕这事儿,天天给他喝安神汤,让他养成依赖性反而不好,不如不治,以姬未湫的身体素质过一阵自然而然也就好了。
姬未湫在里头翻了个身,他随时准备冲出去给江清云求情,不想等了等,就听见江清云道:“微臣告退。”
姬未湫放下心来,还好,江清云这一关成功过去了。
一个下午就这么伴着雨声悠闲的过去了,到了傍晚时分,雨总算小了起来,姬未湫一看这天色,也不必去文渊阁了,老老实实回偏殿吧——叶恩光他们应该也不介意偶尔多干点活。
大不了他明天再让醒波去送点礼。
回了清宁殿,姬未湫还想着会不会出现满宫的药味儿,又或者姬溯得寻他点麻烦,没想到姬溯干脆地放他回偏殿歇息了。这时胡老太医开的药方也送了来,姬未湫看了一下,都是上午吃的药,也就放心了。
今天姬未湫没有喝酒,他先去云池宫狠狠地泡了一会儿,到点就老老实实躺到了床上,等着睡觉。吃胡太医的药,尤其是汤药是一律禁酒的,毕竟小老头用药比较怪,对酒的反应格外明显。
或许是早上吃的汤药真的有效,姬未湫还真有了些睡意。
吱呀一声,有冷风钻进了殿中,姬未湫裹紧了被子,似是听见了脚步声——是姬溯。
他以前一直觉得有人能听脚步声分辨是什么人太扯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只要对一个人足够熟悉,就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对方的脚步来。
姬溯走路素来是四平八稳,他不会走太快,也不会走太慢,带着一种从容的意味,姬未湫几乎是在瞬间就知道是他。
他来做什么?大半夜的,姬溯跑到他的寝殿里做什么?
床边传来了轻微的震动,姬未湫方才的睡意一扫而空,却仍旧闭着眼睛装睡,他想看看姬溯想要做些什么。
姬溯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姬未湫只觉得寒毛都竖了起来——该不会是姬溯觉得他太讨人厌,决定还是直接掐死他吧?
倏地,姬溯的手搭上了他的脉门。
姬未湫一顿,心跳不可控制地加快,姬溯不会发现他还没睡着吧?要是发现了怎么办?他一会儿说点什么好?
都怪姬溯!他本来马上要睡着了!都怪他进来,他才又清醒了!
只一会儿,姬溯便松开了手,转身出去了。帘幔又无声无息地垂下,仿佛从来没有人出现过一般。
庆喜公公的声音在殿外响起,似乎是害怕惊扰了在殿中安睡的姬未湫,他压低了声音道:“圣上,天色已晚,您也歇了吧。”
姬溯没有应答,庆喜公公接着道:“小殿下这儿,老奴必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仔细的,老奴自作主张,已经请江太医留在清宁殿了。”
姬溯这才淡淡应了一声。
姬未湫又听庆喜公公道:“圣上,老奴知道您担心小殿下……时时去看……”
许是走得远了,姬未湫也听不清了。
于黑暗中,姬未湫将手往下挪了挪,搭在了姬溯方才坐的地方,那里还带着姬溯的体温,比旁的地方要暖一些。
他慢吞吞地想……要是这十几年不存在就好了。
姬溯是个好哥哥,可他却不是个好弟弟。
***
姬溯自偏殿出来,依旧觉得好笑——那陡然加快的心跳,寓意着姬未湫并未入睡。
他在装睡。
寻常医者都能诊出来。
罢了,小孩儿能乖乖上床睡觉,不饮烈酒,就算是不错。
他垂在身侧的手,尾指轻动,仿佛是在按捺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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