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造船业空前发达。
眼下,大宋官方造船,船只种类繁多,江南西路三大船坊,隆兴府、吉州、赣州各派士兵两百,工匠杂役数百,可以达到一天能造一条船的水准。
但,从质量上、数量上。
江南东路三大船坞全是私办,随便那一个都能够秒杀江南西路三大船坊的总合。
更何况,江南东路、福建路,非官方的船坊有十几个之多。
临安大码头,一百条五百料海上运输船挂着灯笼,排起长龙,从杭州湾再到钱塘钱、逆流而上,半个时辰就把临安大码头给堵严实了。
码头上的官依律查问。
一问,吓住了。
一百条船,装的只有一种货物,布,麻布。
再一问,这事就有点可怕了。
韩家的麻布。
准确的说,江南东路三大船坊全部是钱家的,眼下这里是钱家的船,韩家的货。
整整一百条,五百料大船。
五万料的麻布,堆在码头上绝对是一座小山。
临安大码头的人那敢有一丝怠慢,派人飞马入城,赶紧往嗣秀国公府报。
嗣秀国公一听,一口老血差一点直接喷出来。
自已凑钱拼命的收购韩家的麻布,就是为了稳定麻布市场的物价,同时也给韩家一个下马威,让韩家自已明白,凭一府之力你不可能斗过全临安的布商。
可韩家怎么作的。
一百条五百料海船,装满的麻布运到了临安,这是摆明了不给宗室面子。
嗣秀国公重重一拍桌子“来人,传我的话。派人去码头,抬上银子,把凑出来的金子也带上。他们不是说打开门作生意,无论谁买,买多少都可以吗?给我买,一百船,本国公还是买的起的。”
嗣秀国公一边派人拉着早就准备好的银子去买,一边安排人召集大伙开会。
这一次,李潽没来。
借口受了凉,染上了风寒。
真相是,李潽去找韩绛了。
可让李潽万万没想到的是,韩府的人竟然不知道韩绛去了何处,不在西山别院,也不在府里,更没有在常去了鹤鸣居,只说去会一个友人。
这会去那呢。
临安城不小,若是在西湖上,西湖有点大,派了船去找,到天亮也未必能找到韩绛的画舫。
只怪,西湖上的画舫在夜里远看都差不多。
韩府,韩侂胄也不在。
李潽有点意外,韩侂胄竟然去了嗣秀国公府。
李潽犹豫了,那自已去不去嗣秀国公府呢?
去的话,自已才说自已病了,这不是自已打自已的脸,不去的话,万一韩侂胄和嗣秀国公达到什么交易,自已不是更吃亏了。
犹豫再三,李潽也不管脸皮问题了,钱才是最重要了。
韩侂胄上门,嗣秀国公虽然是宗室,虽然他祖上是高宗的弟弟,虽然他姓赵。可他也要亲自迎接,韩侂胄现在是活着的王爵,大宋眼下活着的王爵,没了。
原本有个魏王,眼下也给降成国公了。
当今官家赵扩,怎么可能容得下一个曾经和自已争皇位的人。
就算他无心,也有人会去打压赵抦。
韩侂胄上门,一切都依足了礼节,正厅奉茶,韩侂胄坐上客位前与有身份的宗室相互见礼,而后才坐下。
坐下之后,韩侂胄说道“说起来,咱们也是亲戚,粘点亲。”
这话没错,韩侂胄属于双重外戚,姨母是高宗的皇后,侄孙子是当今的皇后。
可这话也有错,若韩侂胄无权无势,宗室谁把你放在眼里。
嗣秀国公很客气的回了一句“自然是一家人。”
韩侂胄笑了“既然是一家人,那么也不说两家话。听闻兄准备了七十万两银子,这样吧,这些银子给我,算是补尝我的损失,你们的布匹倒可以卖回原价,临安城内,我再放十船麻布,其余的我会往西边运,淮南西路、荆湖北路、南路、京西南路。”
什么?
当下就有年轻的宗室站了起来。
这事有点太欺负人了吧。
你韩家砸行,坏了市面上的布价,让我们这些人损失惨重,你现在却还来讨要补偿。我们把七十万两银子补给你,我们的布卖回原价,还是在你韩家已经在临安卖了十几万匹布之后。
韩侂胄笑了“年轻人,别那么冲动。听本王给你们算笔账,补偿了本王,你们依旧可以把布卖回原价,加上你们原先从我家店铺收购的布匹,算到最后,你能还能挣上几千贯。反之,你们仓库里的布,可能永远堆在仓库里了虫吃鼠咬,怕是连本钱都赔掉。”
这账算的没有错。
嗣秀国公淡然一笑“郡王,临安府在册有主户二十六万七千四百余户,客户约在五万八千户上下。每年新年前,每户至少需要一匹布来制新衣,富足一些的需要三匹左右,各户多是合制,买不同颜色的布料,而后再分。若制新被,可能会再多些。”
韩侂胄点了点头,自家有布店,自然是知道这个数据的。
嗣秀国公继续讲“成衣铺,全临安的成衣铺快到新年之前,平均一家成衣铺采买约了六百匹上下。”
“是。”韩侂胄认可这个数字。
“加上临安府周边,每年新年前,麻布、棉布的数量不会超过一百四十万匹。丝绸数量不提也罢。一条船,五百料的船,若是装粮食能装至少八百担。但布匹不能算重量,布匹虚,一匹布四斤七两上下,贵府的布更宽,应该算六斤。一船装八千匹不少了。”
韩侂胄放声大笑“纵然算六千匹,一百条船就是六十万匹布。”
嗣秀国公没笑,冷声说道“我们买了。”
韩侂胄站了起来“好,全部卖给国公,国公也不用辛苦让人把银子往码头拉了,派人去取货吧,若是钱不够,本王会替国公在壕横号作保,让国公借点钱。”
开玩笑吧。
买韩家的布料,却在韩绛和自家大娘子合开的钱庄借钱。
真是怕死的不够快。
“送客。”
“不送。”
韩侂胄离开了,这是不欢而散。
韩侂胄是黑着脸出的门,上了马车先是拉紧帘子,实在是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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