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壶茶续了两圈水，该聊的话题眼看也都差不多了，郭敏洁买了单，和大家一同离开小餐馆。

“那我就先回家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培养默契是一方面，别玩太晚。”

不远处就是曙光嘉园。

临走前，郭敏洁意味深长地看了吕锦程一眼。

“佳佳，我跟他去散散步，先不回寝室了。”

一行人步行回到南一门，吕锦程扯了扯钟瑞曦的衣角，对她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道。

“让刘易升送你回去吧。”

“好好好，我们有自觉，就不给你们当电灯泡啦~”

这会也就七点来钟，直接回寝室的话，还真是有点早。

倪佳韵小嘴一扁，看了看时间，也没坚持，和刘易升拐了个弯，沿着小路向前走去。

“好冷好冷！”

队友离开后，钟瑞曦缩了缩脖颈，双手交叉缩进袖子里，不由自主踩了几下地面。

“下次多穿点，你看人家不是围巾就是帽子。”

吕锦程笑着拉过她的手，把温度传递过去。

“叠穿再戴围巾不好看！”

秋冬两个季节，是高挑女孩展示穿搭的最佳战场。

十二月的钟瑞曦也是如此。

今天的她穿了一件长款黑色风衣，内搭基础款针织衫，同色系的高腰直筒裤。

她不仅特意选择了顺色搭配，剪裁也是整体h型，穿起来显得双腿又细又长，纵向比例得到更好延伸，脚下一双长靴，气场十足。

“那，要不去前面店里喝点暖和的？”

“好呀！”

钟瑞曦兴高采烈地点了点头。

江城的冬天颇有几分浪漫。

校内的遇见奶茶店里放着轻音乐，手捧各式饮品的小情侣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不管要了几分糖，空气里仿佛都带着甜蜜。

“嗯冬天就得喝这个，舒服。”

叫号结束，吕锦程端了两杯热奶茶过来。

钟瑞曦一口下去，暖流环绕全身，幸福地眯起眼睛。

奶茶店灯光明亮，斜斜打在她的侧脸上，马尾辫没有束起所有的青丝，长长的碎发在脸颊两侧垂下两缕，不时随着从门外吹进来的晚风摆动。

她一坐下就解开了扣子，这样就不会把大衣压出褶皱，黑色针织衫是修身款式，穿起来干净又利落，一点都不显得臃肿。

“喂。”

钟瑞曦挪动胳膊，顶了顶右手边乖乖喝奶茶的吕锦程。

“怎么啦？”

“下午干嘛去啦，迟到那么久。”

“不就十分钟，我可比郭老师来得早吧”

吕总脸不红心不跳，摊开手，大大方方。

关于这一点，他早有设计。

他特意让郭敏洁回办公室拿了暖水杯，泡好热茶，晚了五分钟再进教室。

虽然很少有人脑洞大到，能把师生一起晚来几分钟，联想到那个风花雪月的方向上去，但小心无大错。

“你跟老师比什么？郭老师抽空能来指导我们就不错了，真的是。”

钟瑞曦抬起下颌，抿着嘴白了他一眼，一副无语的样子。

“午觉睡过了。”

吕锦程随便找了个理由。

“你能不能上点心！我们背地里都那么认真在准备，偏偏你态度一点都不端正。”

“诶，不是，等下，背地里怎么认真了？”

男人扭过头，望向一本正经的钟瑞曦。

走错片场了？

大家不是才开始训练不久吗？

“我和佳佳在寝室也有练习！喏，你看.”

说着说着，钟瑞曦把手中的奶茶放在桌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开视频界面。

吕锦程肩膀一侧，上半身凑了过去。

画面里传来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声音，几秒钟后镜头闪动，出现了穿着棉睡衣，素面朝天的钟瑞曦和倪佳韵。

还真是女生寝室。

单机位广角拍摄，能够看到四个女孩子的桌面，贴纸，挂在小梯子上的贴身衣物，以及随处可见的女性用品。

【请问正方辩手.】

他顿时来了兴趣。

“等下，看不太清，我自己拿着吧？”

吕锦程轻而易举地把画面从钟瑞曦手里接了过来，仔细打量着室内的环境。

嗯.靠门的两个座位肯定不是她，乱七八糟。

靠窗这边的也不像，摆件太卡通了，和钟瑞曦的风格不统一。

应该是这个座位。

没错，有点眼熟。

他顿时发现了一件钟瑞曦高中时穿过的白色连帽卫衣。

记忆顿时涌入他的脑海。

好像高中时代，她就已经很会叠穿了。

在普普通通的秋季校服里面，套进一件卫衣，帽子翻出来搭到颈后，走路的时候马尾甩到肩膀一侧。

那个时候，他最喜欢在后排或者走廊偷看钟瑞曦。

阳光穿过窗子一端，青春飞扬的美少女绽放笑颜，画面简直能永远刻死在心底。

“我练习的怎么样？”

“啊？”

回忆被打断，吕锦程一怔。

“我说！你看我们这个练习方式还可以吧？”

钟瑞曦侧过头望着他，眼含笑意。

“可以，确实看起来挺专业的。”

吕锦程完全没看内容，只能用万能语句回应。

“郭老师也说了，台风啊语气啊用词啊，只有拍视频看的时候才能发现问题，多复盘多看多总结才能进步。”

钟瑞曦一脸认真，想了想又提醒一句。

“你回去也记得这么练！要是和室友在一起不好意思，就自己对着镜子说呗。”

“好好好，我知道啦。”

吕锦程的注意力明显还在手中女孩的手机里。

“那什么，让我再学习一下。”

奶茶都没来得及喝，吕锦程抓紧时间继续看了起来。

“有什么好学的，我自己看的时候巨尴尬，真的.”

钟瑞曦咯咯笑了起来，脑袋也跟着凑近，和他一起看着自己和倪佳韵的攻防演练。

【反方辩友请注意，我们不能对xx下定义.】

视频并不长，三五分钟的光景，很快这段播放结束，自动延展到下一个视频。

画面里马上跳出来一张近景，吹弹可破的俏脸，水波盈盈的眸子，鼻梁高挺，美人痣无比吸睛。

自拍嘛，每个女孩子手机里都一大把。

“诶！这些不能看！”

钟瑞曦顿时提高了声音，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松鼠，伸手去抢男人双手中间的手机。

“烦人！快还给我！”

好在吕总反应相当迅速。

他扭过身子，一边笑一边把手抬高：“干嘛干嘛，我看看自己女朋友怎么了？”

“不行不行！羞死人了”

钟瑞曦用力扯他的衣角，俏脸绯红，见男人毫无反应，干脆对他的胳膊又掐又捏。

“行行行，我不看了嘛。”

直到自拍视频播放结束，跳进了下一段自拍视频，吕总这才慢悠悠点到后退键，回到视频整体页面。

这下，反倒是展开了一个新世界。

白月光自打高中时代起，就在用苹果手机。

上大学后换成了最新款，数据流通自然不成问题。

所以他看到倒退回来的页面里，有着数以千计的照片和视频。

那是青春。

惊鸿一瞥间，情绪稳定如他，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穿着辽城一中校服的钟瑞曦，站在香樟树下微笑的钟瑞曦，趴在课桌上祝自己高考加油的钟瑞曦.

青春扑面而来，把吕总狠狠撞了个趔趄。

他呆在原地。

任凭钟瑞曦把手机抢了回去，像护食的小动物一样重新装进衣兜里，他才反应过来。

“瑞瑞.”

吕锦程嗓子发干。

“干嘛？”

钟瑞曦樱唇紧抿，脸颊上还带着羞赧后的酡红。

“给我看看那个好不好？就是你穿校服那个.”

他形容不出来，说话声也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没办法，尽管暗恋了好多年的白月光就在面前，已经和他建立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亲密关系。

可白月光最牛逼的地方是，她本人亲自来了，也抵不过曾经的回忆。

回忆就藏在她的手机里。

“不行。”

钟瑞曦小嘴一扁。

“求求你了，我想看，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在高中的时候跟你在一起。”

吕锦程揽住她的肩膀，放低了声音，好声好气。

“让我看看当年的白月光好不好？”

“那你答应我好好训练，我就给你看。”

恋爱中的女人并不难哄。

和奶茶同样加糖的甜言蜜语下，钟瑞曦的唇角很快就绽放出一抹笑意。

“我肯定好好练！”

吕锦程学着她的姿势，做了个加油鼓气的动作，眼神坚定。

“行吧行吧，我找找穿校服的视频，只给你看这个哈。”

“还有，你不许笑话我啊.”

钟瑞曦慢悠悠地伸出手，探向自己的衣服口袋，还是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和男朋友一起看学生时代的照片和视频，这对于如今的钟瑞曦而言，绝对是羞耻感排在前几名的事情。

“快点快点！”

“这个？”

钟瑞曦打开相册，用缩略图预览一圈，食指在其中一个视频上点了点。

穿着校服的她笑意盈盈。

“嗯嗯。”

吕锦程目不转睛，恨不得替她伸出手去点个遍。

“就这一个！”

钟瑞曦点开视频，下意识想扭过头去不看。

但又怕发生刚刚那种无意间自动播放的糗事，只能硬着头皮，左手扶着手机，身子前倾，推到吕锦程面前。

画面里，赫然是十六岁或者十七岁的钟瑞曦。

她站在教室里，满脸的胶原蛋白，今天显然心情很好，梳了个漂亮的双马尾。

黑板上写着今天一整天的课程安排，她刚好是值日生，要擦黑板。

走上台的瞬间，一小束阳光就映在了她的脸蛋上。

于是她抬起手，光芒分割，眉眼弯弯，镜头记录下了一切。

【周六放学是最快乐的，你知道为什么嘛？】

美少女和直男最大的不同就是，她们早早就学会了剪辑。

下个镜头是钟瑞曦和同学一起结伴回家，身边的女孩子正是潘璇，两个小姐妹叽叽喳喳地聊着天，镜头记录了她的声音。

活力十足的声音。

再下一个镜头，是她接近高考时，穿梭在走廊里的自拍。

校服里面内搭了一件深色连帽卫衣，她对着镜头笑，牙齿整齐又洁白，马尾辫随着大步流星的步子晃来晃去。

她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倒数高考的日子，嘟起嘴，可可爱爱的微表情。

青春流淌在纯音乐里。

“喂，你傻啦？”

钟瑞曦再次用胳膊撞了撞身边的吕锦程，伸出一只手，在他脸前晃个不停。

视频都结束了，他怎么还呆呆的？

“你可.真.好看。”

吕锦程像是还没回过神，一时间脑海中滚过了无数词语，却想不出来该用什么来形容此时的内心感受。

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那个时候的自己，在学校最关注的就是钟瑞曦。

有时候在走廊上看见她跟女同学打闹，有时候也会注意到她趴在桌子上发呆。

感觉她有心事，想去关心她一下，想和她说话。

可自己又没什么勇气。

青春期萌芽的喜欢，确实会让人心生惭愧和自卑。

不管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心动与宿命都只是一瞬间，且格外神奇的事情。

第一次见她不经意抬头，却撞进一双清澈明亮满含笑意的眼睛里，从此他偷瞄的视线便有了目的地。

可对她来说，那个时候的吕锦程只是一个路人同学。

“至于嘛你，我觉得那个时候都不会打扮，每天洗个脸就去上学了，明显现在更好看啊”

尽管钟瑞曦被夸得心里美滋滋，嘴上也还是客客气气。

就事论事，确实现在更好看。

但回忆本身就是最大的滤镜。

穿着校服，站在阳光里微笑的钟瑞曦，在吕总眼里就是能够通杀一切。

“你这么多好看的视频，为啥不发朋友圈？”

吕锦程转过头，刚好迎上钟瑞曦似笑非笑的目光。

“我不喜欢什么都发啊，而且我是为了自己留念，也不是发给别人看的。”

钟瑞曦眉眼弯弯，轻轻勾起男人的手，十指相扣。

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吕锦程会露出这种表情。

迷恋痴呆还带着几分难以自抑的喜爱。

这样的目光仿佛有着极强的感染力，连带着她也很是开心。

“我爱看，能不能再看两个？”

“以后再说吧，看我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