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衿慌慌张张拿了帕子擦嘴,楚昭直直愣愣拿了帕子擦手。
偏殿内的灯罩很漂亮,两人视线不约而同落在上面,仿佛多看两眼,就能再开出两朵花。
反正就是不看对方。
沈子衿总觉得唇边还残留着触感,楚昭也觉得自己指尖还有糖粉的细腻。
......不干净了!
重要的是心也不干净了。
沈子衿拿帕子捂了半张脸,脑中不禁回想起自己跟楚昭相遇以后的点点滴滴,从前不觉得有问题,现在越想越心惊。他先前总以为楚昭是对谋士的贴心,但如果能把自己视线拔高,站在上帝视角去看看一一
抛开事实不谈,他们俩之间真的没问题吗!
沈子衿不想自作多情,但相处了这么久,他也是越来越了解楚昭了。
楚昭大部分时候,气势收放自如,可以是慵懒打盹的狮子,也可顷刻间纵身而起,咬断敌人的喉咙,而某些时候,是硬凹出来的架势。偏偏他做惯了元帅,硬撑得有模有样,一般人看不穿。
细看他神情甚至是目光,都看不出破绽,但楚昭每到这时候,会多嘴加几句他真正镇定情况下根本不会说的话。非常地掩耳盗铃。
仔细想想,楚昭昨天给自己送香囊,也加了句“你别多想”。
说多了,就成了破绽。
沈子衿一顿,抬眼,认认真真打量楚昭此刻的表情。
楚昭察觉到他的目光,垂着的眸子停了停,而后也抬眼,硬着头皮佯装从容跟沈子衿对视。
沈子衿:”.....”
完了,更可疑了。
但草率下结论有失偏颇,不确定,再看看。
沈子衿放下帕子,稳了稳嗓音,补充说明:“我真的没有多想。”
楚昭肉眼可见放松不少:“嗯。”
沈子衿不淡定了:你为什么要放松你在放松个什么劲儿啊!
救命,不要看到后面,真让我得出个你对我有意思的结论!!
我们维持良好的主公谋士关系不好吗!?
沈子衿用宽袖挡住手,在底下颤颤巍巍捏住帕子,感觉自己身体此时是真难受了,冲击太大,有点想晕一晕。而楚昭说完“别多想”的话,好像就完成了任务,反正他自己已经宽了心,看了看时间,道:“我们不用回宴上去了,直接回王府吧。免得那群人看到他,又搞出什么么蛾子。
楚昭叫来小福子,吩咐他给皇帝票报一声,就跟沈子衿一同回府了。
沈子衿几乎是飘着步子回到府里的,在楚昭身边时,他强装着不露馅,装得很辛苦,等到了明月轩,他恍恍惚惚的表情藏都不藏,尽情发挥。小甄吓了一跳:“侯爷怎么了,要不要请大夫!”
沈子衿幽幽:大夫治不了他这颗胡思乱想的心。
他抿了抿唇:“你说,王爷对我是不是好得太过了?”
“怎么会?”小甄惊讶,一脸坦然,“王爷和您琴瑟和鸣,对彼此怎么好都不为过,而且您对王爷也很好啊。”可事实是楚昭率先对他好,他才反过来报答的啊!
沈子衿叹气,他跟小甄这样的恋爱脑说什么呢....等。
沈子衿睿智的光闪过,小甄会这么想,是因为在他眼里,自己和楚昭是货真价实的夫夫。
没人是天生的恋爱脑,沈子衿觉得,自己询问应该再加些前提条件。
都说旁观者清,沈子衿重振旗鼓:“我问你,如果我和王爷尚未成亲,你看到王爷这般对我,会怎么想?”小甄根本不用想:“王爷肯定会去你家提亲。’
沈子衿:”.....”
算了,人还是有天生恋爱脑的。
就是不知道自己耳朵为什么这么热,奇奇怪怪。
在穿来后的这么多天里,沈子衿第一次清醒地失眠了。
在其他人眼中,楚昭对自己会不会也是特别的?
小甄一家之言终究不可信,沈子衿决定,之后多找几个人来问。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而楚昭在院子里换了身夜行衣,根本没睡,显然要出门办事。
宫宴早就结束了,展炎也换好了一身夜行衣,翻进王府,除了他,还有此行从其余地方回京的将领,共五个,跟楚昭召集的侍卫们一起等着。楚昭做好准备,把匣子一拎,招手:“走。”
他们一行十几人,绕开城门守卫,这可太简单了,不仅是他们功夫好,还因为巡防营的守城安排楚这个头儿清清楚楚,翻墙出了城,几人骑上在外备好的马,在夜色中朝山林深处疾驰而去
选好了地方,楚昭打手势,侍卫们散开去边上守着,黑鹰展炎和其他五个将领就在楚昭身边,点了火把。楚昭把匣子打开:“从组装步骤到使用方法,你们都得记牢了。”
众人屏息凝神,看着楚昭手下动作,把匣子中的零
一个个拼装,最终成了一个完整的家伙。
一把货真价实的连发步枪。
展炎看楚昭把东西端起来的架势,跟端火铳很像,展炎眼前一亮:“新的火铳?”
楚昭哼笑:“plus....铳升级版””
如今的火铳很不好用,射程短,而且慢,打一枪得装半天火药,更没什么精度,只能在后方使用,根本没法在攻坚上发挥多大作用,但楚昭手里的可不是古董货。虽然材料跟现代没法比,但在这个时代也绝对是神兵利器了。
他用目镜瞄准侍卫在六百米外布好的木靶子,扣动扳机:“看好了。”
寂静的山林里骤然炸开砰响,熟睡的鸟儿惊得展翅乱飞,匆忙逃离,那是足以划破时代的轰鸣,伴随着枪口闪烁的火光。楚昭眼瞳里映着冷光,在众人的瞠目结舌间清空了弹夹。
夜色无边,他停下时,万籁俱静。
很快,回过神来的将士们顿时爆发出能掀翻苍穹的欢呼。
“有了这火铳,我们还怕什么!”
“我早说王爷是将星下凡,天佑我大齐,战无不胜!”
展炎也很激动,他浑身的血液冲上脑门,恨不得跟楚昭狠狠拥抱一下,但他抬眼,却看见楚昭在夜里格外沉静的眼睛。楚昭并没有多高兴,他甚至没有半分自豪或者跟兄弟们炫耀的得意,他在漆黑的夜里,似乎看到了其余人都看不到的远方。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展炎飞速冷静下来。
楚昭等他们欢腾够了,才把最后一个部件往枪口上装:“正面要震慑敌人时,不必装这个,这东西叫消音器,能极大减少动静,适合伏击偷袭,看。”楚昭又抬手开了一枪,比起方才的动静,这回只听得“咻”地一声,动静果然很小。
“消音器是很大的消耗品,一个用个三四次就得换。”
“你们挨个来试,这东西叫枪,后坐力比火铳大得多,没点臂力不行,你们留在京中时,必须把组装方式背下来,回去后按照我许可的名单,再教给那几人。“至于能用枪的,等批量生产后,再点人。”
其余人欲欲跃试,只有最了解楚昭的黑鹰和展炎不急,展炎看着楚昭的脸色:“王爷是还有什么忧心的地方吗?”楚昭略回了点神,扯扯嘴角:“没有。”
展炎和黑鹰对视:看着可不是这么回事。
楚昭刚穿过来时,因为皇帝,对这个时代抱着极大的排斥,被带到边关,也是头小倔驴。
要他用知识改变这个时代?凭什么,狗皇帝想要他的命呢。
其余人关他什么事。
但是两个皇兄待他很好,送他离开京城时,他看到二哥眼眶通红,三哥悄悄抹了泪,前兵马大元帅和边关的兵士们,对他也非常用心
渐渐的,他跟那些人打成了一片,成天跟人嬉笑打闹,比在现代更像个十几岁的普通小孩儿。
然后他亲眼见到了战争。
见到了前一天还在给他雕小人的憨厚兵士,第二天就死在了战场上。
如果不是他腰上还带着楚昭回礼给他的木牌子,楚昭根本认不出是他。
因为他面目全非,也因为死的人太多了。
周围都是血和哭声,楚昭茫然的站在苍凉里,继而生出了无边的怒和恨。
他开始从一个异世界的旅客,慢慢开始变成真正的大齐人。
楚昭知道自己的东西会给时代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知道过强杀伤力武器
慈科学家的通病,
他也反问过自己
但他总能想起那些哭声,凭什么死的就一定是他们呢?
楚昭只是个凡人,血肉做的心总会有偏向。
狗皇帝是狗皇帝,那些在他身边活生生冲着他笑的人跟皇帝没有关系。
林中夜风吹过,楚昭回神,把枪交到他们手里:“黑鹰会组装和拆卸,你们不懂的问他。”
当然,先前教黑鹰时用的是楚昭自己备下的模型。
黑鹰若有所觉:“明日还有猎场典仪,王爷可先回府休息。
楚昭:“嗯。”
他一脸冷硬,自个儿拉了马跑起来,打完枪,他心头却莫名不太痛快,跑着马,天大地大却仿佛找不到他的去处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跟个精密机械一样暗地里进了城,回了王府,然后....踩到了明月轩的墙上。
树上守夜的白枭跟楚昭大眼瞪小眼,似是不明白王爷深更半夜翻王妃的墙是要干嘛。
但他不敢吭声。
楚昭:”.....”
楚昭抹了把脸。
魔怔了,来沈子衿这儿做什么,况且这个点沈子衿肯定都睡了,他难不成还能把人拉起来说话吗?楚昭深呼吸,冷静不少,抬脚就要走,突然听到吱呀一声,门板被推开了。
失眠的沈子衿睡不着,决定披衣起来在院子里数星星。
然后他一抬头,星星跟楚昭一起映入眼帘。
沈子衿:!
楚昭:!
楚昭脚一滑,差点直接摔下去:沈子衿为什么还醒着!
而沈子衿看到楚昭穿着一身夜行衣,腰间还配着刀,大为震撼。
半夜三更,楚昭带刀来他院子里干嘛?还不走正门,还翻墙。
这绝对不能是对自己有意思的表现吧,谁家好人在自己家里幽会还爬墙带刀啊?
周围护卫都没动,也不像王府进了刺客。
有一说一,楚昭此时的打扮才像刺客。
可沈子衿确信,楚昭没有把自己刺了的理由。
他们一个在墙头,一个在院中,四目相对,无语凝噎。
半晌后,沈子衿拢了拢衣服,楚昭终于在他的动作里吭了声:.....夜里还有些凉,你快回屋去吧。”沈子衿没动:.....王爷深夜来此,可有要事?”
就差问你是不是图谋不轨了。
楚昭脚底踩着瓦,哽了哽:“看月亮。”
他说着一抬头,然后发现个惊人的事实:今晚星辰大盛,没有月亮。
楚昭:.....””
他再垂头时,对上了沈子衿“您谎话也不编圆点”的表情。
楚昭有点绷不住了,想走。
沈子衿看着楚昭站在墙头遗世独立的身姿,作为一个合格的谋士,他该给楚昭一个台阶下。
起码先从我的墙头下来叭。
沈子衿:.....王爷,看星星,一起吗?”
楚昭一袭夜行衣,站在朱瓦上,孤高极了,仿佛谁也抓不住的鹰。
然后这位半夜翻自家王妃墙壁的孤鹰一点头:“看。”
样子装装就完了,装完还是要下的。
两人坐在院内石桌边,抬头看星星。
楚昭:“今晚星星比昨天月亮好看啊。”
沈子衿心道昨晚也没有月亮,但还是干巴巴道:“嗯,是啊。
空气中大写着“尴尬”二字,如果有乌鸦慢腾腾飞过再嘎嘎叫两声,想必更加应景。
白枭莫名其妙抬头看夜空:他俩觉都不睡了非要半夜起来,可今晚星星也就、勉勉强强?
是他书读得少,不懂欣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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