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索何夫听见西悠瓦拉吟唱的声音。他认出这是咒语的声音,便本能地抓住放在棺架上的盾牌,用力地往外拉。沉重的盾牌轰的一声压在他身上,把坎德人压倒。盾牌把坎德人给完全遮了起来。
他一动也不动地躺着,直到西悠瓦拉念完了他的咒语。即使在那之后,他还是多等了几秒钟看看自己会不会突然全身着火或是变成青蛙什么的。结果没有——这让他有些失望。他连西悠瓦拉的声音也听不见。泰索何夫最后终于耐不住趴在冰冷石头地板上的无聊,像飘落的羽毛一样轻手轻脚地爬出盾牌。
他的朋友们都睡着了!原来她施的是这个法术。但是西悠瓦拉呢?会不会跑到别的地方去找怪兽回来吃掉他们啊?泰斯小心地抬起头看着棺架上的状况。他很惊讶地发现西悠瓦拉趴在靠近洞穴入口的地板上。当泰斯看着的时后,她不停地前后摇动,发出小小的嘴泣声。
“我怎么能这样?”泰斯听见她自言自语。“我把他们带来了。
这样够吗?不够!“她哀伤地摇摇头。”不够,我已经把龙珠送走了。他们不知道要怎么使用它。我一定得打破誓言。就像你讲的——姊姊,这是我的选择。但是这好困难!我爱他——“西悠瓦拉把头理在膝盖间,像是着魔似地自言自语叹泣着。
软心肠的炊德人从没见过这么伤心的人,很想要上前去安慰她。
接着他发现她讲的东西听起来都有点可怕。“很难的选择,打破誓言……不行,泰斯想,我一定得在她发现她的法术对我无效前赶快找到出路。
但西悠瓦拉挡住了陵寝的人口。也许可以试着溜过去……泰斯摇摇头,太冒险了。
那个洞!他灵机一动。反正他本来就想要更仔细地观察那个洞。他只希望那个铁板还没有盖上。
坎德人蹑手蹑脚地走过棺架,小心的走到祭坛边。洞就在那边,人口仍然开着。泰络斯躺在旁边熟睡着,他的头枕在自己的银臂上。泰斯回头看着西悠瓦拉,小心地走到边缘。
这比他现在躲藏的地方要理想多了。这里没有阶梯,但是墙上还有扶手。像他一样的正常的坎德人攀爬起来应该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也许这通到外面。突然泰斯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吵杂声。
西悠瓦拉叹着气……泰斯立刻想也不想地爬进洞穴中,一声不响地开始往下爬。
墙壁上因为满布着水气和青苔,所以显得十分湿滑,扶手的距离又有点远。他生气地想:又是为了人类设计的。从来都没有人替矮个子着想!他一直都不很专心,直到非常靠近那些宝石才发现它们。
“李奥克斯的胡子!”他赌咒着说。(他从佛林特那边学来了这句口头禅,用得特别顺口。)六颗美丽的宝石,每个都和他的拳头一样大,镶在墙壁上的一个环形空间里。它们表面覆盖着青苔,但泰斯只看一眼就知道它们的价值。
“怎么会有人把这么美丽的宝石放在这边广他大声问。”我敢打赌这一定是小偷放的。如果我能把它们撬开,我就可以将它们还给原来的主人。“他的手放在宝石上。一阵强烈的风吹了过来,将泰索问夫像片秋天的落叶般扯离扶手。泰斯一边往下跌,一边往上看着渐渐变小的开口。他开始想着到底李奥克斯的裙子有多大,突然间,落下的势子停了下来。
有一阵子,强风把他吹得滚来滚去。接着它改变了方向,把他打横着吹。我不会到世界的另一端了,他伤心地想。他叹着气到了另一个通道。接着他发现自己飞了起来!一阵强风把他往上吹!这种感觉十分不寻常。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看看自己可不可以碰到两边的墙壁。当他把手伸开的时候,他注意到自己往上升得更快了些。
也许我死了,泰斯想。我死了之后就比空气轻了。我怎么会知道?他伸手去摸摸自己的袋子。他也不确定,因为坎德人对死后的世界没有什么概念。但他有种感觉,他一定没办法带着这些东西一起去。不对,每样东西都还在啊。泰斯放心地叹口气,接着又惊讶地吞口水,因为他发现自己突然停了下来,甚至在往下掉!什么?他心慌意乱地想,然后发现自己把手放到接近了自己的身体。他急忙把手张开,这次他确确实实地在往上升。在知道了自己还活着之后,他开始尽情地享受这段旅程。
坎德人拍着双臂,在半空中漂浮着,轻松地看着他要去的地方。
啊,眼前又有了光亮,越来越清楚了。现在他可以看见自己是在一个隧道里,但这条隧道比他原先掉下来的那个还要长。
“待会一定要让佛林特听听这个!”他快乐地说。然后他看见了像刚才一样的六枚珠宝,风势很快的开始减缓。
正当他觉得自己可以接受飞行这种生活方式的时候,泰斯到了隧道的顶端。风轻轻地将他放在石头地板上。泰斯等了几分钟,看看自己会不会再飞起来,甚至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但什么都没有发生。旅程已经到了尽头。
我也许可以看看这个地方,坎德人叹口气想。他跳出那阵气流,轻松地着地,开始打量着四周。
墙上插着几支火把,照亮整个房间。这个房间显然比陵寝要来得大!他站在一个巨大阶梯前。每一阶的石块和房间里的其他部分都是由纯白色的石块所组成,跟底下纯黑色系的陵寝大异其趣。楼梯通往右方,似乎直达另外一层的大厅。他可以看见头上的空间有一排栏杆,应该是某种阳台。泰斯伸得脖子都快断了,却只能够看见在火把的照耀下,对面上方的墙上有各种不同的颜色。
是谁点亮了火把?他想。这里是哪里?修玛陵寝的一部分吗?或是我已经飞上了巨龙山脉呢?谁住在这里?火把不会自己点燃的!一想到这一点,泰斯为了预防万一,立刻伸手进口袋里,掏出了一柄小刀。他爬上了许多阶的楼梯,终于到了阳台。这是个很大的空间,但他只能借着闪烁的火光看清楚其中一部分。巨大的柱子支撑着头上宽大的屋顶。另外一道巨大的阶梯又伸往另一个楼层。泰斯转过身,靠着栏杆看着他身后的画。
“李奥克斯的胡子!”他低声说。“看看这个!”墙上有一幅壁画,它刚好从泰斯站着的地方正对面开始,延伸了整片阳台的长度。坎德人对美术虽然没有什么涵养,但他印象中从不曾看过如此惊人的作品。有吗?不知怎么搞的,他觉得这些有点眼熟。是的,他越仔细看,越觉得熟悉。
泰斯看着这些壁画,试着要回忆起是在哪里看过的。墙上在他正对面是一幅恐怖的,描绘各种各样的恶龙降临大地的景象。
就像塔西斯一样,城镇陷入烈焰,建筑物崩坍,人们四散奔逃。这是个恐怖的景象,坎德人很快地就跳过它。
他继续沿着阳台走。当他走到了壁画正中央,他大吃一惊。
“巨龙山脉!就是这里——就在墙上!”他对自己小声说,却惊讶地发现有另一个回音应和着他。他迟疑地看着四周,小心地靠近栏杆,继续欣赏这些壁画。L面的确就是他现在所在的巨龙山脉。只不过这张壁画上显示的好像是巨龙山脉被一支剑给从中剖成两半!“太棒了!”酷爱地图的坎德人说。“难怪,”他说。“这是张地图!我就在这里!我已经进了这座山脉。”他打量着四周,突然之间明白。“我就在龙喉里面。难怪这个房间形状这么奇怪。”他回头继续看着地图。“这就是这些壁画,那里就是我现在站着的阳台。这些柱子……”他转了一圈看着四周。“是的!这就是这个楼梯。”他转过身。“这通往龙头!这就是我来的地方,某种风力的通道。到底是谁建造的……又为了什么?”泰索何夫继续绕着阳台走,希望能够在这些壁画中找到一些线索。在阳台的右手边,壁画显示的是另外一场战斗。但这张并不可怕。里面有吐出火和冰的红龙、黑龙、蓝色和白色的龙;但还有另外的龙类和它们作战,银色的龙和金色的龙……“我想起来了!”泰索何夫大喊。
坎德人开始跳上跳下,像只野兽般地大喊。“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那个时候我在帕克塔卡斯。费资本给我看的。世界上有善良的龙。它们会帮助我们和恶龙作战!我们只需要找到它们,还有那些屠龙枪!”“天哪!”坎德人脚底下传来一个声音。“难道就不能让我好好睡觉吗?这些吵闹声是怎么搞的?你都可以把死人吵醒了!”泰索何夫手中高举着小刀,警觉地转过身。他几乎可以确定这里没有其他人。但他错了。在火把照不到的阴暗角落,一个穿着袖子的黑影从石凳上站起来。他摇摇身体,伸个懒腰,然后快速地走上楼梯,向坎德人逼近。虽然时间仍然充裕,但泰斯仍不打算逃开,他只是好奇着究竟是谁。他正准备要开口问这个奇怪的家伙为什么他要在这里睡午觉?之后,那人走到火把的光芒之下。
是个老人。那是——泰索何夫的小刀掉到地上。坎德人抖嗦着往后退,靠在栏杆上。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泰索何夫说不出话来。
“费——费——费……”他喉中发不出其他的声音。
“嗯,什么?说大声一点!”那老人低头看着他,大声吼着。“你一分钟前还吵得跟什么一样。现在怎么了?有东西喀住了吗?”“费——费——费……”泰索何夫结结巴巴地小声说。
“啊,可怜的小孩。被传染了吗?失语症?可怜可怜。来——”老人伸手进袍子里,打开许多内袋,泰柬何夫则仍然不停地发着抖。
“拿着,”那人说。他拿出一枚硬币,放进坎德人毫无知觉的手中,并且替他将冰冷的手指阁上。“快点去,找个牧师…,……”“费资本!”泰索柯夫终于说出口。
“哪里?”老人转过身。举起手杖,他害怕地看着黑暗之中。后来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他转过身,压低声音问泰斯,“我说啊,你确定你看到了这个费资本吗?他不是死了吗广”我知道我以为……“泰斯难过地说。
“那么他就不应该到处乱跑,随便吓人!”老人生气地说。“看来我得和他沟通沟通。喂!就是你!”他开始大叫。
泰斯伸出颤抖的小手,拉拉老人的袍子。“我——我不是很确定,但——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就是费资本。”“不是在开玩笑吧?真的吗?”老人往后退。“这几天的天气让我觉得不太舒服,我不知道这天气已经糟到了这个地步。”他垂下肩膀。“原来我已经死了?万事俱休。一笑泯恩仇,一切付诸东流。”他颓丧地走到一个矮凳旁边,一屁股坐下来。“丧礼隆重吗?”他问。“有很多人来吗?有没有二十一响礼炮?我一直想要见识一下二十一响礼炮。”“我——呃,”泰斯迟疑了一下。不知道礼炮是什么东西。“这样喷,那……应该可以说是…………只有某种纪念仪式。你知道的,我们——呃——找不到你的——我应该怎么说?”“残骸?”老人热心地说。
“呃……残骸。”泰斯脸红了一下。“我们很努力地找过了,但满地都是鸡毛……还有一个黑暗精灵……坦尼斯说我们能够平安离开就是好狗运了……”“鸡毛!”老人不顾形象地大喊。“我的丧礼上为什么会有鸡毛?”“我们——呃——你和我还有赛斯顿。你还记得溪谷矮人,那个赛斯顿吗?幄,还有帕克塔卡斯那里一个巨大的铁链。还有那只大红龙。我们抓着那只铁链,那只红龙对着铁链吐火,然后我们就掉了下去。”泰斯想来已经热身完毕;开始进入他最喜欢的部分了,“我知道一切都完了。我们一定会死了。大概要掉个六十尺才会到底(泰斯每回说这个故事的时候,这段距离的长度都会增加),那时你在我下面,我听见你念了句咒语——”“没错,你也记得,我的确是个厉害的法师。”“呃,对,”泰斯结巴了一阵子,然后继续说。“你念了个法术——羽落术还是什么的。不论如何,你只来得及说出第一个字‘羽——’,突然间——”坎德人伸出手,脸上带着惊讶的神情,因为他回想起后来的事情。“出现了几百万几百万几百万的鸡毛……”“然后怎么样了?”老人戳戳泰斯,要他继续说下去。
“喔,喔,这里就有点——呃——混乱了,”泰斯说。“我听见一占尖叫,碰的一声。嗯,更精确的说法是噗唧一声,我——我以为那声噗唧就是你的下场。”“我?”老人大吼。“噗唧?!”他生气地看着坎德人。“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噗唧过!”“然后我和赛斯顿和那条大铁链一起跌到羽毛堆里面。我真的有很用心地找。”泰斯回忆起自己心碎地寻找着老法师的尸体,眼角开始流出泪水。“可是地上有太多鸡毛了……外面又有可怕的龙在喧闹。赛斯顿和我跑到门边,我们遇到了坦尼斯,本来想要回来找你的,可是坦尼斯说不行……”“所以你就让我被埋在一堆鸡毛之下?”“那真的是场很特别的丧礼嘛!”泰斯说。“金月说的,还有伊力斯坦。你没见过伊力斯坦,但你还记得金月和坦尼斯吗?”“金月。”老人喃喃自语。“啊,没错。漂亮的小女孩。有个看起来一脸正经的大个儿爱上了她。”“那是河风!”泰斯兴奋地说。“还记得雷斯林吗?”“瘦不拉卿的家伙。厉害的法师!”老人严肃地说,“他如果不找个方法治好咳嗽,可能一辈子都成不了大器。”“你就是费资本!”泰斯高兴地跳起来。他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老人。
“乖乖,”费资本有点不好意思的拍着泰斯的背。“这样就好啦,你会把我的袍子弄脏的。别擤鼻涕,我很难弄干净。要手帕吗?”“不用了,我自己有——”“啊,这样好多了。喔,我说啊,我觉得那个手帕好像是我的唷。上面有我的名字缩写——”“是吗?你一定是不小心把它弄丢了。”“我想起来你是谁了!”老人大声地说。“你是泰索什么东东来着?”“泰索何夫!泰索何夫。柏伏特!”坎德人回答。
“我是——”老人突然停下来。“你说我叫什么?”“费资本。”“费资本。没错……”老人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觉得他应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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