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话进入尾声时，应添域蓦地发现，一个留着黑色海藻头的男生向白发女生走去，自然地跟她攀谈起来，嘴角含笑。

白发女生似乎不排斥他的到来，偶尔会抬头回应他一句。

不知不觉间，应添域就发现，他的目光没法从这二人身上移开了，眼里容不下其他人，耳朵里也听不进任何话，最后几句发言，他几乎是纯靠本能讲下去的。

“我的讲话到此结束，谢谢。”

讲完最后一句话，他朝听众鞠了一躬，随后抬步走下舞台。

他理了理衣领，正要向对面走去，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道如竖琴般清澈柔和的嗓音：

“应添域，你今天的状态似乎有点奇怪哦，没关系吧？”

他顿住脚步，向对他说话的优雅女生看去，语气冰冷：

“与你无关。”

女生轻轻笑道：“这只是出于友人对你的关心而作出的礼貌性问候，你应当给予我礼貌的回应。”

应添域眯起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最终撂下一句话：

“这没有意义。”

闻言，女生挑了下眉，没再说什么，不疾不徐地走上舞台，开始她的讲话。

……

拍完舞台的照片后，孟凝低头查看，没过多久，身旁就传来熟悉的散漫嗓音：

“哟，这不是我们无所事事社的孟凝同学吗？你怎么会在这里？据我所知，你是特招生哎，应该没有什么交际需求吧？”

孟凝继续翻看照片，头都没抬：“实践课的作业之一是举办一场慈善晚宴，我来这里学习。”

夏哲一愣，而后迟缓问道：“实践课的作业是举办慈善晚宴……不是，你们老师这样要求你们了？哪个老师这么变态？”

孟凝无语地扯了下嘴角：“是我们小组自己要做的。”

夏哲讶异一笑：“哇，不是吧，你就这么喜欢给自己上难度？简易机器人制作课做护理机器人，实践课举办慈善晚宴，你这是个个都朝着最高level去啊，行，看来你才是真正的变态。”

听到这话，白发女生思索片刻，随后抬起头，认真看着他：

“我不是变态，我是正常人。”

夏哲懒洋洋靠在墙边，双手插兜，咧嘴笑道：“你的所作所为就很变态啊，哪有人会这样给自己上难度的？”

“我不清楚别人的情况，所以我暂且不否认你后半句话，但你的前半句话是绝对错误的，”孟凝目光平和，嗓音清泠，“变态有三个释义，一是指改变原有状态，二是指生物的结构和生长习性发生变化，比如变态发育，三是指心理状态不正常，我哪个都不符合，所以我不是变态。”

黑色海藻头男生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才嘴角抽搐：“不是，朋友，你怎么没事还背词语释义的？行走的词典啊你？”

孟凝抿了抿唇，冷声道：“首先，我没有刻意背词语释义，无意做什么‘行走的词典’；其次，我们不是朋友；最后，你随意称我为‘变态’，让我很不舒服，应该向我道歉。”

夏哲再次沉默了。

出乎意料的地方太多，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开始回起。

最终，他长叹一口气，朝她鞠了一躬：

“抱歉，不该说你是变态，我错了。”

孟凝微微颔首：“好的，我接受你的道歉。”

夏哲直起身子，再次往墙边靠去：“谢谢，那我现在有一个疑问想请你解答。”

“请讲。”

“为什么——”夏哲侧过头，不解问道，“你说我们不是朋友？在我心里，可是已经把你认定为朋友了噢，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么？”

孟凝重新垂首查看照片，嗓音冷冽似风：

“因为在我的观念里，‘朋友’应该是门槛更高的关系，而你还没有达到，仅此而已。”

夏哲笑了一声，又问：“那要怎么样才算达到呢？”

孟凝手上的动作停滞片刻，绿眸在灯光下细微颤动。

半晌，她垂下眼睫，口吻生硬如冬日坚冰：

“我不知道。”

“嘶——”夏哲抓了抓他的海藻头，“那我换个问法好了，你跟应会长算是朋友吗？”

孟凝斩钉截铁：

“不算。”

话音落下的一刻，冰冷的气息随之卷来，孟凝顿了顿，抬起头来，正好与一双狭长的金色丹凤眼对上视线。

“啊哦。”

夏哲张了张口，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好整以暇地去观察白发女生的表情。

然而他预想中的慌张反应并没有出现，她只是平静地朝学生会长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应添域抬步走来，携着冷峭的风：“你怎么在这？”

孟凝扬眉：“你在问我？”

“是。”

孟凝有点烦了。

就因为她是特招生，出现在这里很奇怪，所以一个两个都逮着她问？

她目视前方，冷冰冰道：“有事。”

望着应添域陡然难看的脸色，夏哲忍不住笑了——

她好歹还认真跟他解释了来这里的原因呢，到应添域这里就只剩下“有事”两个字了，看来她没瞎说，她们的确算不上朋友。

应添域默了默，又问：“你刚才在拍照么？”

“是。”

“现在不拍了？”

孟凝有些奇怪地瞟他一眼：“我已经拍到我需要的照片了。”

应添域偏头看向舞台，此时正在讲话的人是斯卡夫尔学院的学生会会长。

——也是，他都已经下台了，那她自然没什么需要拍的了。

真没想到，她竟然会专门帮他拍摄宣传照，虽然她看上去不是摄影技术很好的人，但这份好意他还是心领了。

思及此，他的语气缓和几分：“照片你可以直接发给学校新闻社，她们会把图片修好的。”

孟凝满头问号，一脸莫名其妙：

“我为什么要把照片发给新闻社？这是我自己要用的。”

应添域神色一滞，随即很快得出结论：

原来她是想自己收藏照片。

他握起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一声：“我明白了，既然如此，你要把照片好好保存。”

孟凝完全无法理解这位学生会长的脑回路。

她拍个舞台照片，关他什么事，用得着他在这指指点点么？

正当她想要开口时，一道兴奋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应学长，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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