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本意是表达关心,可灵愫却当他瞧不起她。
“放心,我心里有数。在时机未到前,我需要同时做多种伪装。出门在外,我需要维持‘一个废柴姑娘’的形象。所以即便我认为满身伤痕是我的荣耀,也要将其抹去。我喜欢身姿紧实有力,可你知道,‘一个废柴姑娘’不会有浑身肌肉。所以,只能用脂膏包住肌肉。”
听起来就很累,但她丝毫不觉得累,反倒乐在其中。
过了会儿,灵愫没听到阁主的回话。
转过身才发现,阁主早已泪流满面。
“我心疼你。”他说,“不是你不觉得苦,这些事就真不苦。”
灵愫笑着擦掉他的泪,“做杀手能有什么办法呢。人只在穷途末路之时,才会选择做不入流的杀手。但——”
她说:“即便苦累脏,即便不入流,我也要过得坦荡。”
她不愿再说自身,遂把话头一转,说回杀手阁的事。
“还记得么,老阁主与前几代阁主在任时,都曾配合朝廷缉拿逃犯。后来时局动荡,杀手阁败落,与朝廷断了联系。或许,我们可以捡起这段联系。”
她眼睛亮晶晶的,“让杀手得到更大的认可,让杀手阁正大光明地建在街边,让我们的不入流,转化成门槛高且存在感强。这就是杀手阁的独特之处!我们可以做到!”
她就这么随口一说,但阁主倒是真的想了想这条路的可行性。
飞快想完,他说好,“我会买下南郊那座空置的高楼,作为杀手阁的新据点。”
到底还是年轻气盛,说干就干。
此间,阁主问起:“关于‘成为易老板’这件事,你有什么头绪?”
灵愫笑得高深,“我自有计划,保准立竿见影。只是,需要等待一个时机。”
忙完杀手阁的事,灵愫去了玉清观,找她的新欢沉庵。
观里的小道士憎恶她,又惧怕她。见了她,四处逃窜,并默默祈祷,愿沉庵好运。
她寻到沉庵时,沉庵正蹲在桃树底下,拿小铲刨土,将酿好的果酒埋下。
她走得慢,因此便没看到,其实沉庵还在坛盖底下压了封信。
待走近,她俯身喊:“阿沉,想我没有?”
“阿沉”是她口中所谓的“爱称”,每当她喊这个爱称,那就代表:他将要被她不重样地玩弄。
沉庵惊得浑身一哆嗦,旋即,又恢复往常老神在在的神态。
“先前观里酿好的酒,都已被你饮尽。”他护着身后埋酒的小土坡,“这坛果酒,酝酿四年才可开封。”
灵愫连连点头说好,搀起沉庵的胳膊,“知道啦,四年后我跟它不见不散。”
四年后,她二十岁。那时,谁还会记得这个新欢与这坛果酒。
她在心里嗤笑沉庵的天真。
沉庵也笑自己的天真。
笑自己一把年纪,竟还在相信所谓的“真爱”,还在做与她长长久久的春秋大梦。
纠结许久,他决定赌一赌。
赌这个小姑娘,对他有一点点的真心。
不求多,只要一点真心,能证明他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就好。
这样想着,他便主动迎合起她。
他了解到她的身世,原来她竟是那么缺爱的一个孩子。
他赦免了她先前的罪,开始主动敞开怀抱,一声又一声地唤她“好孩子”;
开始享受与她不害臊地在各种场地胡来,道观里、街巷里、人前人后,只要能给她带来爱;开始主动开发各种玩法,与她不断尝试。
他们的每一次,都像是在给彼此洗热水澡。褥子上铺着吸水垫,事毕掀垫,垫子昏头搭脑地坠着,沉甸甸的。
他把垫一拧,水花“啪嗒”、“啪嗒”地落,将他的心打得湿漉。
床榻间,她是个混世魔王,把他折磨得体无完肤。
但只要下了床,他就会变成包容接纳,并教导她的长辈。而她,歪着脑袋喊他“阿沉”,俨然是一副好孩子模样。
沉庵喜欢,并享受这种相处模式。
然而,一旦开始享受,他就迎来妒忌、失落、不满等负面情绪。
他对她越来越在乎时,恰是她最忙得焦头烂额之时。
她在做生意,困难重重。她穿梭在商人之间,不断应酬,将更多心思花在那些商人身上。
沉庵嫉妒被她关注到的人。那些人里,不乏有俊俏小伙。
俊俏小伙比他更有朝气,与她同行,会被路人夸赞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而他与她同行,只会被夸:“这兄妹俩感情真好。”
他不敢想,倘若他没保养得那么好,脸上多几道细纹,会不会被人说:“这对舅甥、这对叔侄、这对父女,感情可真好。”
从前他从不在意年纪,可现在,他竟迫切地想钻研巫蛊之术,想找找有没有“返老还童”之术。
他开始悔恨、自责。
为什么不能晚生几年,变成她的同辈人。
为什么要在而立之年才遇见她,要是能把年轻的他送到她面前,让她爱上年轻的他,那该有多好。
在日复一日的等待落空中,他的灵魂腐烂得更厉害,内心不断扭曲。
他想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那个孩子,常目睹他跟她在巷里胡来。现在,沉庵把这个孩子叫来。
还没开口,那孩子就抢先道:“我喜欢小易姐姐,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沉庵被这番荒谬的话气得语噎,过了片刻,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蔡珺,你才十一岁。”
十一岁的孩子会懂什么“喜欢”。
但,蔡珺斩钉截铁地说“喜欢”。
“我的人生追求是,能把自己送到小易姐姐的枕边。”
沉庵眼前发黑。
蔡珺给他磕了个头,“道长,我愿为实现这个追求,去做任何事。”
沉庵别有深意地瞥蔡珺一眼。
“那么,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沉庵说,“明日起,你便可来道观听道。”
蔡珺问:“可我不想听道,我想听的是,怎样做,才能让小易姐姐看到我。”
“这些,等你弱冠后再学。”
因为真切地感受过她热烈的爱意,所以在沉庵眼里,她爱与不爱,其实非常明显。
她越来越忙,忙她的事。而他,无名无分地跟着她,甚至没资格吃醋,让她多关注一下他的情绪。
他是长辈,怎可斩断小辈的翅膀,让她不能再自由飞翔。
但,他扭曲的心又告诉他:他非常在乎她的不在乎。
不断扭曲,不断在乎,不断自我劝解——
终于,只是收获一场徒劳无功。
他们已有很久都没见面,没有亲吻没有交.合,就在他被凿成熟之后。
沉庵受不了,他的身和心都足够寂寞。
终于,他鼓足勇气,主动寻她。
他穿了件什么都遮挡不住的纱衣,学着小倌模样,坐在她的腿上。
“好孩子,不想摸一摸我吗?”
他光着脚,将她的佩剑踩住。
脚背弓起,脚趾在剑刃上点了点。
他身上戴了很多精致的小物件,他知道,她会喜欢。
他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尽收眼底。
她打趣道:“是在暗示我,你想生孩子啊?”
他摇摇头,语气严肃,动作轻浮。
“男人不能生孩子。”
又点点头,“是在明示,想做生孩子之前要做的事。”
她笑得欢快,手在他身上摸索。
对他的主动来者不拒,却不肯多问一句,关心他的情绪。
“不能生孩子……好没用哦。”
沉庵脸颊绯红:“有,有用的。”
不一时,有用的他,就被她翻来覆去地证实了他这话的可信度。
她说,从前她没有睡过老男人,不知道老男人的腰肢有这么软。
沉庵的心凉嗖嗖的。
他的年龄虽不算太过年轻,但也不至于暮老。只不过对于她来说,这年龄的确是有些大了。
他从她的话里窥出了微乎其微的嫌弃。
遇见她的时候,他已不再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此后呢……
要把四十岁、五十岁的他,展现在她面前么。
他不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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